《颠倒梦想》梦长道远

46、巨鲸

　　深海之下，无边的墨蓝仿佛凝固的琥珀，将一切光影与声响都吞噬殆尽。窒息般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只瘦小的蝙蝠正奋力划动着四肢，口中衔着一朵血色奇花，那花瓣在幽暗中明明灭灭，如呼吸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鱼群被这异象吸引，缓缓聚拢，银鳞在昏暗中划出流萤般的轨迹。它们围着蝙蝠游弋，渐渐团成一个完美的圆环，似好奇又似敬畏地贴近，又如同被风吹散的绸缎，优雅地曳尾远去。

　　“前辈，这片海实在太大了。。。”孟夜累得爪子发麻，护身法阵虽隔绝了海水的重压与窒息感，但每一寸前行仍需实打实地划动四肢。在这失去时间概念的海底，他已不知游了多久，只觉四肢渐渐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口中的血花明灭不定，梦生的声音飘忽如缕：“快没时间了。。。”话音未落，便再无声息。

　　“前辈？”孟夜顿时慌了神，在原地急转如陀螺。那朵血花仿佛失了生机，萎靡地蜷缩起来。他扑扇着翅膀，带着哭腔喊道：“前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这无助的呼喊，竟与多年前的某个场景重叠。

　　“师父，我能不能不练了，我不知道怎么做。”年幼的孟夜耷拉着脑袋，声音里满是沮丧。他自幼被嫌愚钝，连亲生父母都将他遗弃。若不是温如故从狗窝里捡回他——那只刚失去幼崽的白狗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喂养——他早已不在人世。

　　“不知道怎么做，是因为你还没找到方法。”温如故温柔地抚过他的发顶，“静下心来，慢慢回想，用你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记住，世间万事皆有解法。不知便问，问不到便寻，寻不得便试。行动，永远胜于停滞。一旦停下，就真的学不会了。”

　　见孟夜仍撅着嘴，温如故眼中泛起笑意：“莫要与旁人比较，只与昨日的自己较量。我刚捡到你那会儿，你日日尿床，为师还以为后半生都要睡在水泊里了。可如今，你不是也学会如厕了么？”

　　孟夜耳根通红：“这怎能相提并论！那时我还小。。。”

　　“正是。”温如故含笑打断，“如今你也不知如何修炼，不正如当年不知如厕一般么？”

　　孟夜怔住，心中的焦躁如潮水退去，功法的脉络竟在脑海中渐渐清晰。他闭目凝神，引导灵气沉入丹田，只见缕缕灵光自眉间逸出，在空中绾成一朵花的形状，旋即散作星辉，落回周身。

　　此刻，在这深海绝境，儿时记忆如暖流涌上心头。孟夜强迫自己停止扑腾，梳理着紊乱的气息。他缓缓舒展双翼，任由水流在周身形成漩涡。灵力在头顶凝聚成花，与口中血花遥相呼应——那萎靡的花朵竟重焕生机，花瓣舒展，引动着周遭水流翩跹起舞。

　　“唔。。。”梦生仿佛从美梦中被人一脚踹醒，“小子，你做了什么？”

　　孟夜惊喜睁眼：“前辈！您醒了！我好像感知到断潮的方位了！”

　　梦生本要脱口而出的抱怨硬生生咽了回去：“在何处？”

　　“就在前面！”孟夜如脱缰野马般向前冲去。前方的海水渐染墨色，几乎吞噬所有光线，连鱼影都杳然无踪。

　　梦生语气迟疑：“你确定是这里？”

　　孟夜也心生忐忑：“感知确实指向此处，可为何空无一物。。。”话音未落，梦生声音陡然紧绷：“往上看。”

　　孟夜抬头，瞬间惊出浑身冷汗——头顶竟悬着一尾数十丈的巨鲸，如垂天之云，将整片海域笼罩在深沉的阴影中。

　　一声鲸鸣如远古钟声撼动深海，水流顿时狂暴翻涌。蝙蝠瘦小的身影在激流中如落叶飘零。

　　“愣着等投胎吗！”梦生气急败坏，“真不知你这呆瓜怎么活到如今的！”

　　孟夜在漩涡中手忙脚乱地扑腾：“我我我我、我没见过这场面啊！前辈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