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梦想》梦长道远

43、蚍蜉

　　梦生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自然是为了救人。”

　　“救人？”温如故冷笑一声，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救谁？你我心知肚明，那个人不需要救。”他语气陡然转冷，“我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盘，别把他牵扯进来。”

　　梦生瞥了眼他怀中昏睡的孟夜，挑眉道：“你从不收徒，既然破例收了他，为何不教他修炼之道？让他这般天真懵懂，你能护他到几时？”

　　温如故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教什么？修仙大道？还是把化神之境悬在他头顶，让他日夜紧绷，不得片刻安宁？”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你我都知道那条路的尽头是什么。你从顶峰跌落过，我也险些粉身碎骨，如今还要让后辈重蹈覆辙？”

　　梦生歪着头，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弱肉强食，自古如此。你若能一手遮天，保他一生无忧倒也罢了。可你现在自身难保，躲在温家不出门。就算你想让他远离纷争，结果呢？还不是卷进来了。”她语气渐厉，“温如故，你自己失了锐气，如今连徒弟都养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这到底是在护他，还是害他？”

　　温如故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弱肉强食……可笑我们超脱了凡胎，不惧生死，摆脱了病痛，最后却活成了最原始的野兽模样。”他抬眼看向梦生，目光清亮，“他的人生该由他自己选择。我既不会害他，也没能力护他。但求他无愧于每一个选择便是。”

　　梦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啧，你何时变得这般通透？从前那个整天喊着要登顶苍崖的剑修哪儿去了？”她故意拉长语调，“哦——我想起来了，当初是谁整日嚷嚷着要成为苍崖第一人来着？”

　　温如故耳根微红，恼羞成怒：“梦生！你还有完没完！”

　　梦生叉腰大笑，银铃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哎呀呀，有人破防啦！”

　　风卷云舒，难得的和谐气氛在云间流淌，又缓缓沉入天际，仿佛预示着这片刻的安宁即将终结。

　　轰隆——

　　雷声在云层中翻滚，道道白光若隐若现。

　　温如故倏然起身，望向天际，喃喃道：“九劫神雷……有人要化神了。”

　　梦生收敛了笑意：“温容瑾谋划这么久，吞噬温涧北，几乎将温家后代的修为尽数夺取。这般机缘，不化神才怪。”

　　温如故毫不犹豫地将孟夜塞进梦生怀里：“照顾好他。若再有闪失，我唯你是问。”

　　梦生猝不及防接住人，一脸错愕：“？我凭什么听你的？”

　　温如故手中化出一道金光笼罩全身，又从怀中取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石。那玉石通体黛青，内里一条金色小龙悠然游弋，鳞爪分明。

　　梦生眼皮一跳：“这东西怎么还活着？”

　　温如故见她吃瘪，不由莞尔：“你都没死，他自然活得好好的。放心，现在是原始形态，未必记得从前恩怨。再过半月就能孵化，说不定还会认你为主。”他促狭地眨眨眼，“浊九阴神龙当灵宠，多威风？这买卖不做岂不是亏了？”

　　梦生啐了一口，还是接过了玉石：“呸，差遣人干活还装什么大方？你想清楚了，他现在可是化神期，你过去就是蚍蜉撼树。苟了这么多年，真要前功尽弃？”

　　温如故整了整衣袖，云淡风轻：“谁说我要放弃了？绝处逢生懂不懂？”他并指掐诀，一柄气剑在脚下凝聚，纵身跃上剑身，回头对梦生绽开一个狡黠的笑，“再说了，我要是真死了，你不替我报仇的话，我就化作厉鬼缠着你，让你再也做不成一个美梦。”

　　梦生：“……你要死啊你！”

　　“哈哈哈哈哈——”见梦生气急败坏的模样，温如故只觉多年来从未如此畅快。不同世事纷争久，直至今日方见执念真意。

　　狂风猎猎，剑光如练，布衣修士踏云而上，衣袂翻飞如鹤。

　　“梦生，”他回首，眼中映着漫天霞光，“很高兴你能回来。若还有以后，榕树下那坛桃花酿，再共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