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尽》苹果吱吱

1、两个”我“

　　G市总裹着一层恰到好处的凉，年平均气温不超过25摄氏度，像被盛夏遗忘的角落，成了旁人眼里难得的避暑地。
　　陈慈到市一中报道那天，偏巧撞破了这座城最执拗的热，晴日把阳光铺得满当当，连风都裹着灼意。
　　高一新生全挤在操场，校服还没领，一群孩子站在太阳下像晒得发蔫的小树。
　　大家仰着脖子，影子缩成脚边小小的一团，在烈日里等待着分班通知。
　　校长演讲完毕后，由各班班主任宣读自己班学生的名字，然后找到班主任集合。
　　一群人顶着太阳等待各位班主任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念着姓名。
　　陈慈的班级排在前面，所以她没有等很久，当陈慈仿佛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了两次时，她没细想，只攥着书包往班主任的方向跑，匆忙赶到老师的集合点。
　　集合点在老樟树下，她刚踏进去树荫中去，就看见个中年男人，一个看起来很具幽默感的中年男性。
　　是她的班主任，所教的学科是数学。
　　没有常见的啤酒肚，头发也不像多数中年男人那样，依旧很浓密，嘴角噙着点笑意，看着格外亲和。
　　他简单的核对了一遍人数后，便开始简单的做自我介绍，便领着一行人往教室走。
　　到教室后，他站在讲台上宣读开学注意事项。
　　他每次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加一些不具节奏感的停顿，以及丰富的手部动作像在黑板上演算公式般认真。
　　他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很冷漠，眼神却软，没半分老师的疏离感。
　　只是相处久了，大家便觉得班主任不像看起来这么好相处，他做事总是带一点畏畏缩缩，而且他很偏心成绩好的同学。
　　不过对于这点陈慈倒觉得不置可否，她成绩一直在班级前几。
　　领取校服时，当临时班长念到陈辞时，她和一个男生同时站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辞。
　　高高瘦瘦的个子，穿着纯白的T恤，微风轻轻吹起的衣角掀出细碎的弧度，最惹眼的是他的平头，利落又清爽。
　　陈辞第一次觉得有男孩子这么适合平头，如果让她形容的话，就像是电影版《灌篮高手》中粉色寸头的樱木花道走入现实。
　　看到两人同时站起来，临时班长愣了愣，随即再念了一遍名字，发现两人都没有坐下的意思。
　　他低头仔细看了一遍名单才发现，他们班有两个陈辞（慈）。临时班长又重复了一遍，：“陈辞，辞藻的辞。”
　　陈慈便坐下了，指尖轻轻点了点凳子，心里记下了那个和自己同名的少年。
　　领取校服结束后，她按照开学指引找到了宿舍楼。
　　市一中的寝室是6人寝，虽然是上下床，但是有一排桌柜还有独立卫浴。
　　眼缘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就像现在。
　　陈慈刚进寝室，就和一个正在整理床铺的女生对上眼，然后默契的交换眼神，
　　“我叫陈慈”
　　“我叫顾恋恋”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因为这一眼，顾恋恋成为了陈慈在一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接下来的人生中最好的朋友。
　　市一中是G市顶好的高中，校园大得能装下成片的梧桐，以及许许多多少男少女的梦想和心事。
　　班主任常站在讲台上感慨，如果你们不好好学习，以后的大学环境还不如高中。
　　大一时，陈慈考去S市的室友顾恋恋便常常吐槽，“我们学校还没有高中大，在郊区，连杯奶茶也点不到，炒酸奶也不如高中。”
　　每想到这时，陈慈总会想起高中报到那天的炒酸奶。那天整理完寝室，她和顾恋恋去学校书吧，芒果味的炒酸奶是招牌，排队的人绕了半圈。
　　那是陈慈第二次遇到陈辞，他排在队伍前面，后脑勺圆圆的，发质偏软，阳光落在发梢，竟透着点可爱。
　　陈慈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圆润好看的后脑勺。
　　由于开学，新生报到，书吧排队的人很多，顾恋恋让她先排队，自己便先寻找空座位。
　　当她端着两杯炒酸奶找到顾恋恋时，才发现拼桌的竟是那个男生，还有个高高壮壮的室友。
　　男生抬头看见她，笑着打招呼：“你好啊，陈慈。”
　　陈慈这才看清他的脸，眉眼干净，是白天和自己同名的少年。
　　她淡淡应了声“嗨”
　　顾恋恋这时凑过来她介绍，“陈辞是我的发小，真的很巧哎，你两名字一样。”
　　“是挺巧的”，陈慈拉开椅子坐下。
　　她又指了指陈辞旁边：“这是卢洋，我们仨一个初中的。”
　　“你好，我叫陈慈，和他一个名”，陈慈对卢洋介绍自己。
　　“我知道你，你之前是在清附读的吧”
　　“嗯嗯”，陈慈没想到卢洋会认识自己。
　　陈慈的初中是在一个私立的寄宿学校，她所在学校的学生一般都是从小学一直寄宿到高中，教学质量虽然不如市一中，但是也算名列前茅，所以很少有学生选择升学到市一中。
　　陈慈没有多少认识的人在学校。
　　“那你为什么填一中啊，清附挺好的呀？”顾恋恋咬着勺子抬头看她。
　　陈慈愣神，轻声说：“一中这边离家近一点。”
　　那天以后，借着顾恋恋的关系，陈慈和陈辞、卢洋熟络起来。
　　班主任是唯成绩论者，第一课堂陈慈的班级外面便大排长龙，“我念到名字的同学可以先选座位。”
　　“啊？怎么又是看成绩啊……前排肯定被尖子生占完了。”门口怨声载道充斥着对这个规则的不满。
　　陈慈站在队伍中间，心里泛起点忐忑，她倒是不怕选不到好位置，只是这样直白的“成绩排序”，总让她觉得少了点少年人的松弛。
　　“陈慈”，班主任看到她出列后，仔细认了认她，然后说，“可以先选座”。
　　陈辞没有出列，他之前见过陈慈，在全省的中小学生数学竞赛上，陈慈拿了第一名。
　　所以对这个和自己有着“一样”名字的女生，他一开始便有着更高的关注度。
　　陈慈进教师便挑了中间列的第三排，这个位置算是全班的黄金位置了，视野好，还不用承受老师讲课时飞来的唾沫。
　　“刘落雨...陈辞...顾恋恋......”
　　到陈辞选座时，陈慈的旁边已经有人了，他顺势坐在了陈慈后排，中间列的第四排，已经算是极佳的位置了。
　　七月总裹着层化不开的热，连风都像被晒得蔫了劲，吹在人脸上只剩黏腻的灼意，伴随着燥热的风，和纸上的沙沙声迎来了高中的第一次月考。
　　如果说陈慈有什么弱项，那便是英语了。
　　只有语文课和这门课，陈慈在第一次月考中没拿到第一。
　　而英语这科，陈辞拿到了149的高分，年级排名第一。
　　发卷子那天，陈慈盯着卷子，指尖把卷子捏得发皱。
　　真的有在学英语了，但是每次完形填空和作文都会扣掉几分。
　　“别愁眉苦脸的，”陈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把自己的卷子递过来。
　　“我看看你的错题，这几个简单的语法错误，多刷一下类似的题就熟练了。”
　　陈慈抬头，看见他眼里的鼓励。
　　她只是在暗暗的和自己较劲，把卷子推过去“嗯嗯，下次一定能记住……”
　　“我这有很多类似的题，”陈辞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写得密密麻麻的一页，“你看，这类语法都是固定的搭配，你多记，我再给你补几道例题，保准你下次会。”
　　夕阳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慈看着陈辞翻阅试题集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她想，或许这个同名的少年，会是她高中生活的另一个自己。
　　和自己互补，让自己成长为自己。
　　卢洋总是见不到人影。作为体育特长生，他的时间被训练和比赛占满，有时早上还在操场看见他跑圈，下午就背着运动包去了外地。
　　小团体少了一个人，顾恋恋变得更粘陈慈了，常常拿着习题来问陈慈。
　　一中的周末只休半天。
　　每到周末，三人总是约着去学校的书吧看一下闲书。
　　学校书吧很小，但是有很多书，阅览室的人总是很满。
　　每次只要有人点沙冰，破冰机就会轰隆作响，机器运转时，整个书吧都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连带着陈慈的心脏，也会随着轻微的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