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残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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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西目光沉沉地落在对面那具已彻底失去活性的傀儡上。
开始回顾摩尼的话语。“被观测的世界”、“锢魂匣”、“散落的灵魂碎片”、“大地之精灵王”……这些词语足以让初出茅庐的法师心生怯意。但它们却让埃尔西那双鎏金色的瞳孔深处，燃起一丝近乎偏执的探究火焰。
怀疑是思考的起点，而验证，是通向真相唯一的路径。
他需要验证。不仅仅是验证摩尼所言的虚实，验证这枚奇异耳环的功效，更是要验证自身所处“现实”的稳固性——在知晓可能存在无数“观测者”的目光后，这种验证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
假如…假如那位可能存在的“大地之精灵王”真的拥有干涉“那边世界”的能力，那么这枚耳环中、由索锡他们搜集封存的灵魂碎片，就绝非简单的屏蔽仪，而是一把可能撬动命运的钥匙。
他闭上双眼，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抽丝剥茧般，分离出极其微弱、精细如发丝的一缕以太，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紧贴耳骨的黑色星辰。
起初，如同石沉大海。那耳环无情地吞噬着试图窥探的能量，连最基础的以太波动都在接触它的瞬间湮灭无踪。
埃尔西并未气馁，他向来有耐心。以太持续输出，保持着一种恒定的、极低强度的频率，等待着猎物的松懈。
时间在感知中变得模糊。就在他几乎以为这次尝试将以失败告终时，异变陡生。
耳骨夹紧贴皮肤的小片区域，寒意加剧，仿佛有一根寒冰凝成的针刺入他的颅骨，扎进精神海的最深处！
“呃！”埃尔西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如坠冰窖，冷得瑟瑟发抖，灵魂却犹如在火焰上灼烧。
他的意识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撕扯揉搓着，直到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虚无之境，像传说中的虚无界。
无数模糊扭曲的影像、尖锐刺耳的噪音、灾难后的废土感冲击着他的感知。耳环中封存的灵魂碎片挣扎着，混乱、痛苦、充满绝望的呓语萦绕在耳边。
以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埃尔西“看”到扭曲的面容，“听”到熟悉的哀嚎，“感受”到的恐惧与不甘。
每一个碎片都蕴含着一段被撕裂的人生，在他耳边咆哮、哭泣、诅咒，都试图将他的意识同化，拖入它们所在的噩梦中。
埃尔西咬紧牙关，齿间已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他强迫自己保持清明控制指尖那缕输出的以太。
比起以太耗尽带来的危险，意识在这狂暴的洪流中被撕裂、被吞噬才是最危险的处境。
埃尔西高度集中的感知力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众不同的波动——如深埋地底的根系，带着泥土的厚重与潮湿气味，与其他充满疯狂与负面情绪的灵魂碎片格格不入。
是它！这就是摩尼所说的、可能与“大地之精灵王”相关的那个特殊灵魂碎片！
就在他小心翼翼触碰到那丝特殊波动的刹那——
耳骨夹紧贴皮肤的区域瞬间冻结然后开裂，一股极寒顺着的脖颈经脉直逼心脏。
紧接着，埃尔西听到壁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窗外风雪扑打窗棂的咆哮声、甚至远处魔塔隐约传来的嬉笑吵闹声……但这些声音失去了该有的“情感色彩”和“空间质感”。
同时，他无法感受到自己与外界以太之间的联系纽带。感观变得迟钝而拖沓，连灵魂的撕裂感和内脏被挤压的钝痛都变得遥远而不易感知。
但渐渐地，在那片被剥离了质感的背景音之下，他“听”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它杂乱无章，像是不同步的时钟在滴答作响，这毫无规律的、密集的声音比噪音更刺耳，让人烦躁。紧接着是笔尖在纸页上划写的摩擦声。
“观测者”！
埃尔西的皮肤表面开始凭空出现细密的、被刀片划开的伤痕，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他深色的法师袍，几滴滚落的血珠砸在地面上。
同时，一段极其模糊却充满冲击力的画面填入他的脑海：
……视野所及，漫天飞舞的并非温柔的雪花，而是肆虐的寒霜冰雹，它们席卷着一片曾经宏伟、此刻却已化为废墟的宫殿。焦黑的断壁残垣在苍白火舌的舔舐下扭曲崩塌，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焦糊的恶臭。
视线猛地拉近！一个穿着破烂深蓝色星芒法师袍的身影面朝下倒在温热的灰烬之地，身上覆盖着冰冷的寒霜冰雹。那身影是如此熟悉，埃尔西的视线大略扫过，便集中在那一柄造型扭曲、双面开刃的匕首，对方正正地插在那身影的背心之处。
而在倒地身影之旁，另一个较小的身影跪倒在雪地中。风雪模糊了他的轮廓，厚重的衣物包裹住了大部分特征，细小的哭泣声穿透风雪，穿进埃尔西的耳朵！尽管看不清面容，无法辨别身影，但埃尔西知道对方是谁……
是索锡！悲伤欲绝又绝望的索锡！
影像骤然中断，徒留一片黑暗。
那是灵魂记忆的残影？还是“精灵王”给出的示警？
埃尔西压下内心深处翻涌的恐惧与寒意，忍住将耳环摘下的冲动。
这枚耳环的价值和危险性都远超他最初的想象。它的出现绝非数人之力、数次时空跃迁就能够完成的。
一个隐约浮起的念头在他因精神剧烈透支而阵阵抽痛的大脑中逐渐成形：将这些信息塞进其中的存在，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帮助他屏蔽观测。对方在要求他，要求他不能单单选择自己和索锡的生命。那个存在想利用他这枚“变量”扭转的是更为巨大的命运车轮。
也不知是否真如摩尼所言，他的灵魂已在一次次循环与折磨中变得四分五裂，连带着他的思维也开始偏离常轨，走向某种偏执的极端。
埃尔西的视线再次落回那具废弃的傀儡残骸上。摩尼离开了，但这次超越常规的接触必定留有痕迹。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临时拼凑、本就不甚稳定的粗糙载体上。
他忍着不适，缓缓起身，身子摇晃着险些跌倒，但很快稳住身形。他走到傀儡面前，苍白修长的手指仔细拂过傀儡冰冷、略显扭曲的金属表面。
指尖凝聚起的以太流化作感知触须，谨慎地探入其内部烧毁的符文线路和已然碎裂的核心魔法石结构中。
大部分结构已彻底损毁，能量回路中断，毫无修复或提取信息的价值。然而，就在他的感知力细致地扫过胸腔内部一个通常用于微调能量平衡的辅助符文节点时，指尖的以太触碰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
那不是摩尼精神体的力量，更不属于这傀儡本身。它极其隐晦，带着沉寂生机的气息。
这是……精灵的痕迹？比摩尼借用的“大地精灵”特性更加纯粹。是摩尼借用力量时无意间从更高位存在那里“沾染”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的东西，借着摩尼这次附身，悄然附着其上？
就在他凝神思索，想要更清晰地捕捉时，那道气息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般，不再隐藏，顺着埃尔西的指尖，迅捷无比地钻入他的体内！
一股清凉温和、治愈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不稍片刻，埃尔西惊讶地发现，方才因灵魂冲击和能量透支带来的虚弱感正快速消退，皮肤上那些可怖的裂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痕迹。除了外表袍服上的血迹和内心的波澜，身体竟已奇迹般地恢复大半，至少不再影响基本行动。
埃尔西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思量与警惕。摩尼关于“大地之精灵王”可能与“锢魂匣”散落灵魂有关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的臆想。这丝残留的气息，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其质感和位阶，暗示了其绝非物质界的存在。
对方是友是敌？目的为何？事情显然比他想的更复杂。不过，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基于目前这丝气息的表现判断，它至少暂时没有表现出直接的恶意，反而提供了急需的帮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细微的震颤已然平息。随即，他抬眼瞥向墙角那座旧钟。
铜质的指针移动着指向下一个数字。距离测试开始，还剩不到十二分钟。
那个存在……似乎还给他留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参加测试。
埃尔西的目光在壁炉跳动的火焰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取出一块品质上乘、蕴含着风火元素能量的魔法石。他记得这个练习室最近的使用者，那个邋遢却颇有想法的学徒，是一名专修风火元素派系的法师。这块石头，对她而言应该是一份恰到好处、价值适中且不会引起过度揣测的谢礼，补偿他动用材料以及……或许能稍微改善一下她实验室的财务状况。
然后，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脸上迅速被一层惯常的、略带疏离的平静面具所覆盖。他仔细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和沾染了血迹的袍服，挥手撤去了室内的加密符文。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门外，空旷冰冷的走廊再次展现在眼前，风雪因门的开启闯进室内。他迈步而出，身影迅速融入廊柱投下的、交替明暗的长长阴影之中，向着诺顿·麦布赫教授办公室的方向快步走去——他需要提交测试前的最终材料，并确认测试场地。
耳廓上，那枚黑色的星星耳环在昏暗跳动的光影间，偶尔掠过一丝深沉无光的光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残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