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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铃声为谁而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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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很沉。
像被人按在水底，挣扎着却浮不上来，耳边是沉闷的、自己心跳的轰鸣。
林薇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陈旧的原木色课桌桌面，上面还有不知哪个淘气鬼刻下的模糊字迹。一道斜斜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缓慢浮动的细小尘埃。
她猛地直起身，后颈传来因长时间趴伏而导致的僵硬酸痛。
这是哪里？
她茫然四顾。
一间宽敞的教室，排列整齐的课桌椅，墨绿色的黑板，墙上贴着激励学习的标语。一切都透着一种她无比熟悉的、属于学校的氛围。
但，这不是她的学校。
窗外的建筑风格陌生，操场空无一人，安静得诡异。没有操场的喧哗，没有远处的车声，甚至连鸟叫虫鸣都没有，只有一种压得人心口发慌的、绝对的寂静。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在家那套舒适的休闲服，而不是校服。
怎么回事？记忆的最后片段停留在书桌前，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那是她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一睁眼就在这里？
她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其他人。大约二十几个年轻男女，年龄看起来从十五六到二十出头不等，都穿着各式各样的便服，而不是统一的校服。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和她相似的茫然与惊疑，紧张地互相打量着，却没有人敢先开口。几个女生眼眶发红，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安。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薇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想找手机，却摸了个空。她心里咯噔一下，又迅速检查了其他口袋，空空如也。所有个人物品都不见了。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因低血糖和紧张而带来的轻微心悸和手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这是她多年独自应对各种状况养成的习惯。
她的视线落在前排一个蹲在墙角的男生身上。他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身体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与教室里其他坐着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为什么蹲在那里？为什么没人让他坐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脊椎。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
尖锐刺耳的上课铃声毫无预兆地炸响，粗暴地撕裂了教室的死寂。那声音比任何她听过的上课铃都要响亮、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意味，狠狠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上。
几个心理防线较弱的学生被吓得惊叫出声，猛地一哆嗦。
林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激得心脏一缩，太阳穴突突地跳。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同时，教室的前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穿着整洁的米白色套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她脸上带着一种过于标准、过于温和的微笑，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试卷。
“同学们，下午好。”她的声音也很温和，甚至称得上甜美，“我是李老师，今天下午的数学课由我来上。”
她步履轻盈地走上讲台，将试卷放下，双手撑在讲台边缘，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惊惶不安的脸。那目光像是在清点人数，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林薇注意到，李老师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個蹲在墙角的男生身上停留一秒，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看来今天大家都到齐了，很好。”李老师脸上的笑容弧度没有丝毫变化，“那么，我们开始上课吧。”
开始上课？上什么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疑问在林薇脑中盘旋，但她紧紧闭着嘴。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开口绝非明智之举。
李老师开始分发试卷。她走下讲台，沿着过道，将空白的试卷一张张放在每个学生的桌面上。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却没有发出应有的“嗒嗒”声，只有一种轻微的、令人不适的摩擦声。
当她经过林薇身边时，林薇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混合着刺鼻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纸张受潮发霉的沉闷气味。这味道让林薇的胃里一阵翻搅，莫名地感到一阵恶心。
试卷放到她的桌上。
她低头看去。
瞳孔骤然收缩。
那根本不是空白的试卷！
纸张是某种略显粗糙的淡黄色纸张，上面布满了用暗红色、接近褐色的墨迹书写的扭曲符号和诡异涂鸦。那些符号她不认识，扭曲盘绕，看久了竟让人觉得它们在微微蠕动，仿佛拥有自己邪恶的生命。整张试卷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和不详。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迅速移开视线，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今天我们要进行一次随堂测试。”李老师已经回到了讲台上，声音依旧甜美，“成绩将计入期末总评，请大家认真对待哦。”
她特别强调了“哦”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俏皮。
“现在开始答题。”李老师微笑着说，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圆形时钟，“时间为45分钟。不允许提前交卷，也不允许……交白卷。”
她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几个看起来特别害怕的学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不允许交白卷”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铅块，重重砸在每个幸存者的心上。
林薇右边的短发女生颤抖着拿起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支铅笔，笔尖悬在那蠕动的符号上方，眼泪无声地滑落，眼看就要落下——
林薇几乎是本能地，在桌子下方，极轻却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腕。
女生猛地一颤，愕然又惊恐地看向她。
林薇极慢地摇了摇头，用眼神传递着“不要”的信息。
“怎么了？”讲台上，李老师关切的声音立刻传来，精准地投向她们的方向。
林薇抬起头，对上李老师的目光。那张亲切微笑的脸正对着她们，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但林薇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感到一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冰寒。
“没、没有什么，老师。”林薇垂下眼睫，低声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李老师看了她们两秒，脸上的笑容弧度分毫未变。
“那就好。”她柔声说，继续用那种轻盈到诡异的步伐开始巡视教室。
林薇的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生做傻事。那试卷……绝对碰不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分一秒流逝。
墙上时钟的指针移动得异常缓慢，几乎像是在折磨人。已经有几个心理崩溃的学生开始在那诡异的试卷上书写，他们的眼神迅速变得空洞呆滞，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满足的微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美妙的音乐。
而他们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透明。
林薇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细微的刺痛感对抗着低血糖带来的虚弱感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她必须保持清醒。
她再次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她的电子表竟然还在。指针显示，从她醒来开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45分钟？早就超过了！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死死盯住墙上那个时钟——它的秒针，偶尔会极其诡异地……停顿一下，或者猛地跳过一个格！
这个发现让她后颈发凉。时间不对！老师在撒谎！
就在她想要悄悄将这个发现告诉右边那个女生时——
“叮铃铃铃——！！！”
下课铃声，毫无预兆地、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浑身一颤。
结束了？时间到了？可以走了？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瞬间爆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有人甚至激动得想要立刻站起来。
但下一刻，李老师那依旧甜美，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的希望：
“啊，看来是铃声故障了。”
她站在讲台上，脸上那完美无缺的笑容第一次让林薇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恐怖。
“同学们，不要着急。”
李老师微笑着，她的嘴角以一种非人的弧度，缓缓向上越咧越大，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里面过分洁白、却密密麻麻的牙齿。
“我们……加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