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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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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研究院的信用背书,小光共生体计划顺利拉到了充足的项目资金。商人们投资时,只当这钱是送给研究院的一份人情,巴望着哪天院长能想起自己,从指缝里漏些好处出来。
项目初期按部就班地推进。
所谓“小光”,即“废晓”,来源有两种:一是解剖取液后侥幸存活的晓,它们失去价值,研究院通常会统一销毁;二是解剖后彻底死亡,凝结成的晶莹剔透的晶石,表面凹凸不平,可用于制作缓解混血儿过敏的药物。
可惜混血市场规模远不如抑制剂,这类晶石商业价值有限,因此也与存活废晓一同被归为“小光”。
研究员们将健康的晓解剖后得到原液,由于原液滚烫且内含生物组织,必须经过降温、除杂、稀释等多道工序,才能制成稳定可用的抑制剂。
目前已知晶石对晓及原液造成的伤害有中和作用,既可治疗混血儿因接触抑制剂而引起的皮疹,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抚躁动的晓群。
楚东西早年留下的档案显示,小光共生体计划旨在探究晓与小光之间的内在联系,试图通过对小光的再利用节约莫科什资源,同时提升抑制剂效能,是一项立足长远的可持续发展研究。
苏余影作为项目主导,正带领团队进行初期探索,重点研究晶石的能量稳定特性与存活晓的生物活性。
众所周知,单体晓天性暴躁、极具攻击性,唯有在族群之中,由领头晓压制,并处于适宜的高温环境下,才能安稳生存,不危害莫科什星上的其他生物。
而小光们——无论是存活的废晓还是晶石,则呈现出一种死水般的沉寂。
尤其是那些存活的废晓,它们被单独隔离在低温观察舱内,几乎一动不动,能量读数微弱平稳。晶石则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能量沉淀物,稳定得和普通石头无甚差别。
研究的开端是枯燥且符合预期的。苏余影和戴雪荣设计了一系列实验:用不同频率的能量场刺激晶石,观察其能量反馈。
或者是记录存活晓的基础生命体征,尝试用提取自健康晓的原液与其互动……结果都乏善可陈。
晶石对外界刺激无动于衷,如同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存活的晓仿佛被抽空了灵魂,飘来荡去,如同夏季末尾濒死的萤火虫,对族群的呼唤置若罔闻。
科研说白了就是在试错中等待转机。最终,苏余影敲定了对小光长期能量波动进行监测的实验方案。李子深与戴雪荣兢兢业业,担任他的左膀右臂。
为了获取更精确的本底数据,三组共十二只存活晓被置入屏蔽外界干扰的精密监测舱内,开展为期一个月的连续能量扫描。
最初几周,数据平稳得令人昏昏欲睡,戴雪荣甚至抽空整理起了此前实验的冗余报告。
苏余影三人的生活变成了公寓、实验室、食堂三点一线。李子深除准时参与实验外,还需回家照料孩子,偶尔也将女儿戴安虞带来研究院。戴雪荣与苏余影便会轮流帮忙照看。
戴安虞是早产儿,出生时才四斤多,瘦得和苏余影的一条手臂差不多大。在父母的精心照顾之下,她变得白胖可爱,才八个月就会咿咿呀呀地喊“妈妈”了。
这天,李子深又将孩子带道研究院。午饭后,苏余影顺手接过戴安虞。小姑娘对这位干爹已十分熟悉,乖乖待在他怀中,不哭不闹。
“小鱼儿,要不要去找大姨?”苏余影尖起嗓子问。
戴安虞听见“大姨”两个字立马有了反应,她嘟囔着小嘴,伸出小胖手向外指着:“姨,哒哒。”
她还不能连贯地说出“大姨”,但每回见到戴雪荣,总会“哒哒”欢叫着扑进她怀里。
苏余影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心头发软:“走,我们去实验室找大姨,让你爸爸安心吃饭。”
实验室内,戴雪荣正端着咖啡小憩。戴安虞一眼瞧见她,立刻张开手臂要抱。
在小鱼儿心里,妈妈>大姨>干爹>亲爹,这个排序严格依照四个人的颜值高低而定。
戴雪荣忙不迭放下咖啡杯,将孩子接进怀中。小鱼儿兴奋地扑腾着,双眼眯成两道弯弯的缝,把小脸埋进戴雪荣肩头,发出满足的哼唧。
“哒哒哒哒!”她仰头望向戴雪荣,虽然吐字不清,但她似乎在等待大姨的回应。
戴雪荣故意板起脸,又忍不住笑出来:“你现在能耐了,天天哒哒哒地使唤人是不是?”
“爸、爸!”戴安虞突然扭过身子,小手指向苏余影。
苏余影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神快速扫过监测数据。方才将孩子交给戴雪荣时,他余光已瞥见所有监测屏上的波形图齐齐骤变。
十二只小光的能量读数,在同一毫秒内,陡然跳出一个完全一致且前所未有的高峰!
苏余影紧盯着屏幕,波形图齐齐的高峰持续了整整三分钟,不像躁动或攻击性的波动,反而像一种深沉悠扬的哀伤韵律——所有的小光都在共鸣,它们的能量场以前所未有的同步性共振着,仿佛在齐声吟唱一首古老悲怆的挽歌。
三分钟后,高峰如退潮般同步消散,所有小光再次恢复到先前死寂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你……你看见了吗,楚楚?”戴雪荣被这突如其来的波动惊住,下意识喊出了旧称。
“当然。”苏余影默默记下了一切,语气难掩兴奋。
戴雪荣抱着孩子,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难道是设备故障了?”
苏余影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快速检查了所有系统日志,屏蔽场完好无损,外部干扰记录为零。
“不是故障。”他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监测舱,“它们接收到了同一个东西。”
“同一个东西?”戴雪荣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上残留的波形数据,那波形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我猜测是一个强大的信号源。”苏余影的眼神亮了起来,他遇到了一个未解之谜,同时也有可能成为实验的重大突破,“它们看上去不是自发波动,而是在响应。这些天小光们的沉寂,反而让它们成了最完美的接收天线。”
他立刻给政府那边合作的技术员打了个电话,下令道:“调取研究院所有对外能量监测阵列过去五分钟的数据,覆盖全院,乃至贝洛伯格周边全城!”
他必须要找出答案,到底是什么东西穿透了屏蔽场,让这些沉寂已久的生物朝着同一个方向唱了起来。
技术团队迅速响应了苏余影的命令。
整个贝洛最先进的广域能量探测列阵被全面激活,其灵敏的传感器如同无形的触须,以研究院为中心,向着贝洛伯格乃至周边地区延伸开去,不放过空间中任何异常的能量变化。
接下来的日子只剩紧张的等待。苏余影几乎住在了实验室,他操控系统对监测舱和小光的能量波动进行不间断的实时监控,并结合外部探测阵列的数据进行初步关联分析。
戴雪荣和李子深也轮班值守,空气中满是疲惫与紧绷。
然而那神秘的信号如同狡猾的幽灵,自那一次偶然出现后,竟再无动静。
一天,两天,甚至一周过去了,监测屏幕上只有小光们波动微弱的线条。
“会不会是偶然事件?”李子深揉着发酸的眼睛,语气有些动摇。
“不会。”苏余影的回答斩钉截铁,目光依旧紧锁屏幕,“同步率百分百,波形特征高度抑制。这是精准的响应,绝非偶然。哪怕是偶然,发生的概率更是小之又小。”
他的声音低沉:“它们在等待,或者……信号的发射有特定的周期和条件。”
苏余影从没说过一声放弃,他的冷静和笃定感染了团队,戴雪荣、李子深以及其他助手继续坚守着。
终于,在第十天的深夜,当苏余影正就着冰冷的咖啡翻阅古籍拓本时,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划破了实验室的宁静。
“来了!”戴雪荣从值班椅上弹了起来。
所有监测舱内,小光再次同步震颤,那深沉哀伤的共鸣波形又一次清晰地显现!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据部庞大的探测阵列捕捉到了数值微弱,波形却极其特殊的能量脉冲。部门的超级计算机开始飞速运转,对捕捉到的数据进行毫秒级的比对和溯源分析。
“信号捕捉成功,正在进行定位计算!”技术员在部门内高声报告道。
部长几步冲到主控台前,屏幕上,复杂的算法正根据多个传感器接收到的信号时间差和强度衰减,飞快地构建信号源的空间坐标。
一条条虚拟的定位线在贝洛伯格及其周边的三维地图上延伸交汇,最终所有的线条都清晰地汇聚于一个方向——切尔诺的深处。
坐标不断缩小,精确到一个对于研究院都堪称禁区的区域。那里人迹罕至,能量读数常年处于高位,是已知晓族群最庞大、也最危险的聚集地之一。
“源头确认,信号源强度无法估量!”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技术部门迅速将报告传到研究院,数据显示信号源的核心频率与小光的波动高度同源。
苏余影凝视着地图上那个最终被红色光圈锁定的位置,瞳孔幽深。那里散发出的能量级数,远超他的想象。
他从未见过如此古老磅礴,又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规律性波动。
短暂的震惊过后,无数的线索和信息碎片在他天才的大脑中碰撞、拼接。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可他去过那里,作为苏家传人他再熟悉不过,红圈所在的位置,正是密林,苏家留下的古籍也在那里。
晓的原产地在密林附近,这一切绝非巧合!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戴雪荣和李子深,眼中的光芒豁然开朗。
“密林,”他的声音激动,“所有的答案都在密林深处。”
“那个信号源,那个能让濒死的晓产生共鸣的东西,就是一切的关键。它可能关乎晓的本质,甚至关乎这个世界运行的真相!”
结论浮出水面:莫科什密林深处,隐藏着一个与晓乃至整个星球生命本质紧密捆绑的核心秘密。而这个秘密的古老与巨大,恐怕远超世人想象。
它很有可能就记录在苏家世代守护,却未必完全理解的古籍之中。
“准备一下。”苏余影的语气坚决,“我们可能要上点文化课程了。”
研究的道路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却也通向了一个更加未知,充满危险的领域。小光共生体计划,在这一刻,它的意义已远远超出了节约资源与提升药效的初衷。
他们正站在一扇通往世界本源真相的大门前,身后是小光齐齐奏鸣的哀歌。
确定了信号源来自密林深处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在他身后追逐着。仿佛一个无声的倒计时,催促着他必须尽快破解其中机密。
通往真相的道路上,横亘着一道巨大的障碍——语言。
苏余影的直觉告诉他,苏家密室中那些浩瀚如烟的古籍可能是唯一记载了答案的地方。
其中最为核心的部分,并非用现代贝洛语或者通用语书写,而是用一种早已湮没在历史中的,属于切尔诺人先祖的晦涩语言书写而成。
古切尔诺语。
他没有犹豫,立刻投身语这门古老语言的学习。他调动了研究院所有的语言学档案库,甚至通过特殊渠道,从黑市搜集来残存的语料和字典。
学习一直是苏余影的强项,进入学习状态的他拥有非人的专注度,就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这古切尔诺语的语法结构和基础句式。
他曾问过戴雪荣,作为切尔诺人,她有没有接触过这种古老的语言。可是就算是切尔诺人,他们的语言也在更新换代,古切尔诺语早已被原住民抛弃,进化成了一种更简便的文字。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掌握了阅读古籍浅层信息的能力。这个过程本身已是奇迹,但苏余影明白,这仅仅是拿到了宝箱外层的钥匙,最深处的珍宝仍被层层叠叠的箱子锁着。
获得初步语言能力后,苏余影立刻深入密室,开始了漫长的研读。
一开始他确实读懂了部分内容:关于晓早期的培育技巧,原始抑制剂的基础配方,以及苏家先祖如何发现密林,并且建立研究院的家族编年史。
这些信息虽然珍贵,但并未触及他想要的终极秘密。
越是深入,困难越多。苏余影翻到那些以特殊颜料书写,纸页也更为古老的书卷时,章节内容看似用力古切尔诺语的字符,但其词汇搭配和语法结构完全违背语言逻辑,如同醉汉的胡话,根本无法拼凑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简直是天书。”苏余影的手指拂过拓本上扭曲诡异的字符,看得他眉头紧锁。
他确信,这绝非书写者的错误或随性导致的。既然是机密,就不会轻易让人破解,这种混乱背后,必然隐藏着某种精密的加密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