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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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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航之所以能乐呵呵地出现在戴安虞的百日宴上,还替李子深招待客人,是因为有人用实打实的好处塞住了他的嘴。
他知道这好处是怎么来的:苏余影牵线,风家的点头,以及他口中那句轻飘飘的“李子深的补偿”。这份巨大的利益,撬动了况应凡和李自航的心。
自研究院建立以来,医药线的大部分代理权都在风家手里。因为风家从一开始就是坚定的和平派,并不偏袒谁,而且整个风家上下是出了名的家风严格,为人正直。
研究院决定与谁合作是军政高层无法干涉的,但这条线带来的利润十分诱人,许多双眼睛都盯着风家,就等着哪天研究院与风家闹了矛盾不再合作,他们好一哄而上。
再者,风家祖上是军人出身,儿孙们个个有出息,遍布商界、政界、军营。是整个贝洛城内惹不起,却也亲近不动的存在。
所以苏家一直以来与风家维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并且放心地把大部分的医药生产代理权交到风家手里。
苏余影这些年来不光做研究,也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事的手段。从他打算帮戴霜微和李子深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谋划如何让所有人都满意。
如果搅黄了李自航夫妇的生意,他难免对弟弟颇有微词。而这个过程必须是强取豪夺的,没有其他更温和的方法能够保下戴安虞。这是整个社会,整个贝洛系统造成的矛盾。
苏余影并不想看他们兄弟反目,于是他一边威胁李敬廉,一边找风家商谈,要了一部分医药线的代理股权,这份股权最终几经波折到了李自航手里。
李自航脸上堆着笑,穿梭在戴安虞百日宴的宾客之间,熟稔地打着招呼,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名利场的一员。
那点股权像一剂强效麻醉,不仅让他暂时咽下了对李子深的怨怼,更让他浑身的关节都活络起来,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跃跃欲试的野心。
他居然还能有染指研究院医药线的一天?这不就说明他再努力一些,甚至可以取代风家。
在李自航的眼中,风家就像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仗着研究院的信任和那所谓的“中立公正”的名声,牢牢霸占着最肥美的部分。
弟弟的补偿来的正好,虽然他知道,这肯定不是弟弟的主意。
李子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对李子深的性格一清二楚。他的亲弟弟就像一个不设防的愣头青,绝对没有全线布局的能力,更别提一心为了那个女人,求着苏余影来对付他了。
在金钱上,李自航的视野自然而然地看得长远,如今他也有了代理权,不仅爷爷会对他青睐有加,这也是一个他扩张商业版图的好机会。
如果他能完全取代风家,或者达到与风家平起平坐的地步。到时候李家大部分财产的继承和医药线带来的利润,将会像狂风暴雨一样砸到他身上。
能被钱砸晕,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正当他沉浸在走上人生巅峰的幻想时,况应凡的催促打破了他的梦。
他因为代理股权在商界升了咖,收到了元枢贝壳宫宴会的入场券。况应凡听说了这件事,死乞白赖地要李自航带她去宴会见见世面。
“老公,你看我穿这一身怎么样?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快走吧。”
况应凡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高露肤度的深红色礼服,从锁骨开叉一路深v到肋骨。
她一脸娇媚。李自航早已习惯了妻子风雨突变的脸色,敷衍地说了声好看。
他们坐上李敬廉好几年前送给李自航的豪车,那是李自航的医院开业时的礼物,更准确地说,是爷爷对听话孙子的奖励。
前来赴宴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虽然找人借了高定礼服充面子,但混迹于华丽的人流,这对只出席过小场面的“商业夫妇”未免有些心虚。
况应凡被贝壳宫的玫瑰穹顶设计震撼得合不拢嘴,踏进舞池的时候,她更加觉得这才是她应该过上的好日子。于是她像一只翩翩蝴蝶,甩开了李自航的手臂,四处寻觅花香。
李自航的重心一直在元枢身上,元枢领着苏余影开完场,他本想抓住时机上前混个脸熟,谁知道两人往就餐区走去。
他鬼鬼祟祟地跟在元枢和苏余影身后,隔着一定的距离,观察两人的动作,然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元枢一个劲地吃,苏余影则云淡风轻地说着什么。
好不容易元枢吃完起身离开,一大堆人拥在元枢身边,李自航站在人群外围挤也挤不进去,就餐区暂时出现了拥堵。
这份热闹把正在交际奉承的况应凡吸引过去了,她凑近人群,发现了李自航奋力向前的身影。
况应凡眼见人群中心的元枢谈笑风生,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光环,那才是真正的权力和地位。她心下一热,想起统帅交代的任务——找到控制她心脏的遥控器。
那么重要的东西,元枢一定贴身带着。趁此机会,她可以借接触元枢,发现遥控器的踪迹也说不定。
况应凡打定了主意,也顾不得许多,仗着身材纤细,竟从几个夫人的缝隙中挤了进去,差点撞到一位侍者。
她稳住身形,理了理发梢,脸上堆起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朝着元枢的方向柔声唤道:“元枢……”
话音未落,旁边一位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士便轻嗤一声,用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的声音说:“那么多人就她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赶着投胎呢。穿的什么衣服,一个混血儿都敢上元枢跟前露脸。”
她的同伴掩嘴轻笑,目光像刷子一样在况应凡性感的礼服和她略显僵硬的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况应凡的脸“唰”一下白了,血色尽褪,表情难看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周围人水波一样蔓延的笑声和闲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这些动静被李自航捕捉到了,她求助似的看向老公李自航,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
李自航正全神贯注想找机会和元枢搭上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又惊又怒。惊的是况应凡的莽撞,怒的是她在这种场合丢人现眼,更怕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他接收到况应凡的目光,非但没有解围,反而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赶紧滚开。
元枢似乎听到了动静,视线淡淡地扫过来,在况应凡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那眼神平静无波,既无嘲讽也无兴趣,就像看一件落灰许久的摆设,随即又转向了旁人。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直接的羞辱更让况应凡难堪至极。
她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周围的窃窃私语和若有若无的目光一刀刀将她凌迟。
她梦想着成为人群焦点,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众人注视。最终,她再也承受不住,猛地转身,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人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慌乱又狼狈。
她一头扎进洗手间,反锁了隔间的门,眼泪这才决堤而出。委屈、愤怒、羞耻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这么多年走过来,受到的异样眼光还少吗?可她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都怪刚刚脑子一热,净想着完成任务去统帅面前邀功了。
越想越伤心,她哭得浑身发抖,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了,眼妆糊成一团,深红色的礼服此刻像是一种讽刺,提醒着她刚才的不自量力。
不知哭了多久,隔间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水流。况应凡怕被人看见更丢脸,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外面的人似乎准备离开,却忽然停了下来。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需要帮忙吗?”
况应凡吓了一跳,慌忙止住哭声,哑着嗓子道:“没、没事……”
外面沉默了一下,接着男人说了一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可是女士,这里是男厕所。”
悲愤交加的心情下,她居然走错了地方!跑进厕所放声大哭,还被人发现了!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之前的委屈和愤怒,让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隔间外的人似乎能想象到她的窘迫,那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意外地带上了一丝缓和:“没关系,现在外面没人,你可以出来。”
况应凡的大脑飞速运转,丢人已经丢到家了,但外面这个男人似乎没有恶意,甚至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几番挣扎后,她颤抖着手打开了隔间门。
门外站着的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并非宾客。他身形高大,站姿如松,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扫过她哭花的脸和惊慌失措的表情,并没有流露出常见的鄙夷或好奇,反而是一种近乎理解的平静,或许还有一丝同为“异类”的漠然。
况应凡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尤其是他略显深邃的五官——他也是混血。
这个发现让况应凡濒临绝望的心又活络起来,就像掉落地面的金鱼被人捞回鱼缸。
男人递过来一叠干净的纸巾,动作利落:“擦一下,从侧面的清洁工通道出去,不会有人看到。”
他指了指一个不起眼的门,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况应凡接过纸巾,手指微微发颤,低声道:“谢……谢谢你。”
她泪眼朦胧地抬眸,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脆弱无助:“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难过了……他们……”
她哽咽着,没有说下去,但委屈控诉的意味十足,演着她半真半假的拿手好戏。
男人点了点头,没多问,只是说:“这种场合,不必太在意。”
况应凡快速整理了一下头发,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按压眼周,试图挽救一下妆容。
她透过身后的镜子观察面前的男人,他并没有离开,似乎是为了确保她能安全离开,避免她再遇到尴尬。
这份意外的、来自陌生人的一丝维护,在她刚刚经受巨大羞辱后,显得尤为珍贵——至少,她是这么表演的。
“你……你是哪位将军的随从吗?”况应凡转过身,怯生生地问,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恰到好处的好奇,“您帮了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男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权衡。或许是因为她同为混血的境遇,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看起来确实可怜无害,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简短地回答:“赫青,元枢先生的保镖。”
元枢的保镖!
况应凡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胸腔。真是柳暗花明!她刚刚在元枢那里碰得头破血流,转眼就遇到了他身边的人!而且是个混血保镖!统帅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只要找到遥控器,高官厚禄任你选。
她立刻垂下眼,声音更加柔软,带着哀戚:“原来……是元枢身边的人。怪不得您这样……体面,又气质非凡。”
她巧妙地把“体面”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既恭维了他,又暗示了与其他人的不同。
“我叫况应凡,今天真是让您看笑话了。我只是、只是想争取一点机会,他们就说我……说我……”
她又开始泪眼汪汪,将自己渴望攀附的心思,再次包装成努力向上却因血统而备受打压的可怜戏码。
赫青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许,就像微风拂过树叶。
他见过太多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接近元枢的人,但像她这样哭得狼狈不堪甚至跑错厕所的,还是头一个。而且,她话语里那种因血统而被排斥的苦涩,他确实能理解几分。
如果元枢不是混血儿,他现在还是个退伍后的待业青年,没什么背景,拿着退伍金为生计发愁。
他明白同为混血儿的惺惺相惜,元枢的保镖中,他最受宠,也备受元枢信任。虽然元枢向来就事论事,但在无人之处,也曾为自己混血的身份感到苦楚。
“做好分内事就好。”赫青的声音依旧平淡,带着职业性的疏离,但这已经比他平时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好太多了,他显然不打算与她深谈。
况应凡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她感激地笑了笑,笑容苍白又脆弱:“谢谢您,赫青先生,我会记住您的恩情。”
她照着赫青的指示走向清洁工通道,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依赖。
赫青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离开。
就在转身的刹那,况应凡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赫青全身上下,她发现赫青垂在身侧的手腕颇为异常。
他袖口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但在刚才递纸巾和指向通道时,她似乎瞥见他手腕内侧的皮肤下,有一小块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凸起,颜色也略深于周围皮肤。
她出手的计谋虽然笨,但对于细微之处,没人能比她更上心,更敏锐。
她的心跳再次加速,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有问题的地方,元枢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他们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会被况应凡牢牢记住。
赫青似乎察觉到了她异样的注视,极其自然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况应凡立刻收回目光,低着头快步走进通道,心脏却在黑暗中怦怦狂跳,今天她终于有能向统帅上报的东西了。
什么羞辱、尴尬、绝望,都被这个意外发现冲刷得一干二净。她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
元枢的保镖,混血,手腕皮肤下的异常。
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她好像找到了一条真正通向权力核心,并且能让她狠狠报复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的捷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