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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鬼蜮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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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泽水的身影,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着,泽水明白,这个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自己复活到现在,一个接一个谜团,似乎都围绕着这个身份。
开心鬼顺着泽水的目光也看向白月,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疑惑,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仿佛积压了千年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千年之前,我们居住的地方还不是鬼蜮,乃是三界之一的鬼镜,而您,是我们鬼镜唯一的太子,天生魂体纯净强大,修行天赋冠绝鬼镜,由于您不满于鬼蜮当时的混乱与弱肉强食,立志改革,建立法度,引导众鬼向善修行,开辟轮回秩序……那些年,鬼镜确实在您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出了蒙昧与血腥,虽处鬼镜,却有了秩序与希望,万鬼敬仰您,爱戴您,视您为真正的明主,终于在一日,您终于飞升九重天,完成了您的梦想,成为了九天真神!”
开心鬼他的声音带着追忆往昔的荣光,但很快便蒙上了阴影。
“然后,当您飞升九重天后,再无法分身管理鬼镜,而您之前的变革触动了太多旧有势力的利益,尤其是那些依靠吞噬生魂、修炼邪法快速提升力量的权贵和部族,暗流早已汹涌,但谁都没想到,最终给予冥王和冥后致命一击的,会是……”
开心鬼的声音哽咽了,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恨意。
讨厌鬼接过了话头,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是您的同胞弟弟,当时的二皇子,他天赋不及您,却野心勃勃,且……心性阴鸷,他暗中与那些反对您改革的势力勾结,更秘密修炼了一种早已被列为禁忌的、吞噬至亲魂源以夺其气运根基的邪术。”
泽水听的一惊,心理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窜起,没想到自己的身世还涉及到同胞兄弟和弑兄夺脉。
“千年前的‘亲元祭典’上,”开心鬼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二皇子趁冥王主持祭典时,发动了邪术,并联合叛军里应外合,我们……我们拼死护驾,但对方准备得太充分了,势力盘根错节,我们眼睁睁看着冥王被那邪术侵染,魂体本源被强行抽取、撕裂……”
“那后来呢?我怎么……”泽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听到自己的父母惨死的原因还是得知真相的战栗。
“具体如何,我们也不知。”讨厌鬼摇头,“当时场面极度混乱,我们被叛军擒住,投入恶鬼牢最底层的水牢,试图让我们魂飞魄散……再后来,就听说冥王于祭典上暴毙,二皇子‘悲痛’继位,并且传出,是您为了九重天荣光,亲自杀害的冥王,那些知道真相的群众被二皇子以铁腕迅速镇压,然后将所有的消息封锁到近乎彻底抹去。”
密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石壁上明珠柔和的光晕,静静流淌在每个人震惊、沉重、恍然的脸上,泽水面色依旧不改,但心里早起激起万丈波涛:自己成鬼蜮叛徒了?
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原来如此……那莫名的熟悉感,对鬼蜮事物的奇异认知,对赤枫提及往事时异样的感应,还有水牢中二鬼那声情真意切的“太子殿下”……一切都有了残忍而清晰的答案。
原来自己不仅是九重天上怜悯众生的神君,还是千年之前,被至亲背叛,一心向善的鬼镜太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白月,白月依旧沉默地站着,背脊挺直,但泽水敏锐地捕捉到白月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剧烈的情绪翻涌了一瞬,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泽水心中有个冲动,也许他都知道,甚至九重天的所有神君都知道!
“二皇子登基后,风气大变,日益暴戾。”讨厌鬼幽幽的接下话题,道:“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修为在短时间内暴涨,更暗中炼制阴兵,勾结人间邪修,不断挑衅九重天边界,终于……在五百年前,神鬼大战爆发。”
泽水眼皮一跳,神鬼大战?他对此竟毫无印象,九重天的记载也语焉不详,只说是场平定下界叛乱的大战,难道自己记忆……出错了?
“战争很惨烈,”开心鬼闭上眼,仿佛不忍回忆,“鬼蜮凭借邪术和悍不畏死的阴兵,初期甚至占了上风,九重天折损了不少仙神,后来……后来据说是一位闭关已久的神君出手,才扭转了战局。”
闭关神君?心中疑问,如果鬼镜大战是千年前,那白月是近百年才飞升的“新人”,那肯定不是他,那会是谁呢?泽水下意识地看向白月,白月依旧沉默地立在门边的阴影里,半张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表情。
“战争最后,”开心鬼的声音带上了更深的痛苦,看向泽水的眼神充满了愧疚与挣扎,“据说……是那位神君,亲手斩杀了二皇子,终结了战乱,鬼镜战败,被迫逃到鬼蜮中,可是……可是鬼蜮上下,尤其是那些在二皇子统治下获得利益的部族,却将战败的所有怨恨,都倾泻在了……倾泻在了‘背叛鬼蜮、帮助天界杀害自己弟弟和父母’的您身上!”
泽水虽然心里已有答案,但是听到亲口说出,还是心里楞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心里吐槽:不是战胜的英雄?而是……被母族唾弃的叛徒?自己斩杀了堕落的弟弟,平息了战乱,却成了鬼蜮的罪人?果然!不开窍的愚民!
“他们说您飞升后便忘了根本,说您引天兵屠戮同族,说您为了天界的功勋不惜手刃血亲……”开心鬼泪流满面:“他们抹去了您所有的功绩,只留下‘叛徒’和‘刽子手’的恶名。二皇子反而被塑造成了‘反抗天界压迫’的悲情英雄,虽然战败,却‘虽败犹荣’。而当年誓死追随您、知晓内情的旧部,除了我们这些被关押折磨的,其他的……都在战后的清洗中,被杀的杀,囚禁的囚禁,彻底沉寂。”
“……”泽水听不下去了,连忙摆手,让他们闭嘴:“别说……了。”
“白月,”泽水的声音沙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质问,“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白月终于抬眸,直视泽水,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关切,有歉疚,有挣扎,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痛楚,密室的微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让他那张总是清冷无绪的俊美容颜,显露出罕见的、近乎脆弱的裂痕。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泽水向前一步,胸中翻腾的不仅仅是得知真相的冲击:“我已经听到你的回答了。
白月的手指捏得更紧,指节泛白。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了大部分往日的冷静,只是那深处翻涌的暗潮并未平息:“你的身份,我确有猜测。来鬼蜮,确与此有关,但更重要的,是查明当年真相,拿回命簿,阻止鬼蜮的阴谋,如今鬼蜮修炼禁术,扰乱轮回,甚至可能觊觎三界平衡。”他的目光落在泽水怀中的命簿上,他顿了顿,避开了泽水逼视的目光,“救你的人,对你并无恶意。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这番话说得模糊,但至少承认了一部分。泽水知道,再逼问下去,恐怕也得不到更多。白月的性格他了解,不想说的,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开心鬼和讨厌鬼看着两人之间微妙而紧绷的气氛,大气不敢出,开心鬼眼里满是担忧,讨厌鬼则又开始唉声叹气,嘀咕着“麻烦了麻烦了,内部还不和……”
就在这时,石凳上的孩子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异常清澈纯净的黑色眼眸,此刻带着初醒的懵懂和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他看了看泽水,又看了看其他人,小嘴一瘪,似乎想哭,但最终只是蜷缩得更紧,像只受惊的小兽。
孩子的动静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泽水压下心头的烦乱,走到孩子身边,尽量放柔声音:“别怕,这里暂时安全,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怎么会在那里?”
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才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不记得了。只记得……很黑,很冷,有怪物……然后,有光,暖暖的……”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泽水,眼中依恋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