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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林瑶的询问 ...

  •   意识彻底清醒后,那个诡异梦境带来的心悸感依旧挥之不去。师尊陌生的眼神,还有那个名字——谢纯,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发胀的额角,指尖却猛地顿住。

      等等……我的衣服?

      我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已不是在雁过崖那件沾满血污、破烂不堪的散修服,而是一套质地柔软、触感微凉的月白色寝衣,虽然样式简单,但布料绝非寻常,隐隐有微弱的灵气流转。

      我的心猛地一紧!手下意识地往怀里摸索——空的!

      我的无音笛呢?!

      那支碧玉短笛是我的本命灵器,更是师尊所赐,从不离身!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强撑着受伤未愈的身体,焦急地环顾这间陌生的卧室。光线从糊着浅青色窗纸的棂窗透进来,房间陈设简洁,只有一床、一柜、一桌、一凳。

      目光扫过床边那个不起眼的矮柜时,骤然停住。

      无音笛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通体碧绿,温润如玉,在从窗纸透进的朦胧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它被小心地放置在那里,旁边还放着一杯清水。

      我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看来救我之人并无恶意,至少,没有动我的本命法器。只是……这身衣服是谁换的?这处地方又是哪里?

      就在我思绪纷乱之际,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姑娘,您醒了吗?奴婢给您送早膳来了。”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带着恭敬和些许怯意。

      我迅速收敛心神,将无音笛紧紧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安心。“请进。”我哑着嗓子回应,声音因久未进水而干涩。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容朴实的妇人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清粥小菜和一碗散发着浓郁灵气的药汤。她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目光低垂,不敢与我对视。

      “多谢。”我低声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试探,“这位嬷嬷,请问……这里是何处?府上主人是……?”

      那妇人闻言,更加拘谨了,连连摆手:“回姑娘话,这里是林府。我们东家是位姓林的女仙子,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东家是前几天才买下这宅子,我们也是刚被招来的,只晓得东家修为高深,是个散修,吩咐我们好生照顾姑娘您。”

      林府?林仙子?散修?

      信息零碎,拼凑不出全貌。一个陌生的、修为高深的散修,为何会恰好路过雁过崖救下我?还买宅子、招仆从如此安置?这绝非寻常“顺手”救人那么简单。我心中的疑惑和警惕更深了。

      那妇人放下东西便匆匆退下了,似乎不敢与我多待。我默默用了些清粥,又将那碗药汤一饮而尽。汤药入腹,立刻化作一股温和而精纯的暖流,迅速汇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加速着伤势的愈合。这药力……绝非寻常散修能拿出手的,配伍极为精妙,效果显著得惊人。

      我靠在床头,一边静静调息,感受着体内迅速恢复的灵力(竟然已好了七七八八),一边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无圣宗的追杀令恐怕早已传遍修真界,这位“林仙子”救我,是出于善意,还是另有所图?她知不知道我的身份?留在这里,会不会给她也带来灭顶之灾?

      时间在忐忑中流逝,约莫快到中午时分,院外传来了不同于仆从的轻快脚步声,似乎是府主人回来了。

      我立刻屏息凝神,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手中的无音笛握得更紧。

      脚步声渐近,停在了房门外。没有丝毫停顿,门被直接推开。

      一道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来人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青色布袍,身形高挑,墨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容貌甚是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很难再找出来的长相。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却有一双沉静如古井般的眸子,目光扫过来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她周身的气息内敛而沉稳,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与外貌极不相符的出尘气质,让人无法轻视。

      她一手随意地握着一把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剑鞘上还带着些许铁锈的长剑,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油纸包,隐隐散发出甜糯的糕点香气。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声音低沉微哑,听不出什么情绪:“你醒了。”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握紧了手中的无音笛,谨慎地看着她。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戒备,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道:“前天我碰巧路过雁过崖,见你根骨不错,死了可惜,顺手就救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叫林瑶,一介散修。”

      姓林?果然,她就是救我的那个人。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修真界中,高阶修士偶尔也会随手救下些有潜力的后辈,结个善缘。但这套说辞,结合这宅子、仆从、还有那效果非凡的灵药,实在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心头,却又虚无缥缈,抓不住源头。

      我压下心中的异样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大半,肩伤虽未痊愈,但已不影响行动。我不能留在这里,不能连累一个陌生人。

      我挣扎着下床,忍着肩头传来的些微刺痛,对着她郑重行了一礼:“晚辈……多谢林前辈救命之恩!此恩晚辈铭记于心,日后必当报答。”说着,我取出一个装着不少上品灵石的储物袋,双手奉上,“些许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前辈收下。晚辈身负要事,不便久留,今日便告辞了。”

      我急于离开,语气带着疏离和决绝。

      林瑶淡淡地瞥了一眼那袋灵石,并没有接,反而走到桌边,将手中的油纸包放下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糕。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追杀你的人,还在雁过崖附近徘徊搜寻。你此刻出去,是想自投罗网,还是觉得我这地方配不上你这无圣宗高徒养伤?”

      她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我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警惕瞬间提到了最高。她救我,果然不是单纯的“顺手”!她到底想做什么?

      见我不语,脸色变幻,她似乎懒得再多解释,只淡淡道:“不想死,就安分点,养好伤再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的话戳中了我的软肋,以我现在的状态,出去确实凶多吉少。最终,现实的困境和对未知的忌惮让我不得不低下头,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强行压下:“……是,晚辈遵命。叨扰前辈了。”

      就这样,我怀着满腹的猜疑和一丝不得已的感激,留在了这处名为“林府”的陌生宅院里继续养伤。

      接下来的日子,这位林瑶前辈似乎很忙,时常早出晚归,但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城里有名的吃食或是换些效果更好的灵药回来。她的话确实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检查一下我的伤势恢复情况,偶尔指点一两句灵力运转的关窍,言语精炼,却总能一针见血,让我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修为似乎都比受伤前凝练了些。

      在她的照料下(虽然她总是一副随手为之、冷淡疏离的模样),我的伤势恢复得极快。新生的灵力在经脉中流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与活性。

      我心中对这位沉默寡言的救命恩人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救了我,给了我庇护所,还指点我修行。可越是如此,我越是感到不安和愧疚。我身上背负着“叛徒”的污名,怀揣着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凝血月认主,以及它可能带来的未知影响),我害怕自己的存在会给她带来灾祸,更不敢轻易交付信任。我只能将感激埋在心底,表面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恭敬,从不多问,也绝不透露自己的任何事。

      又休养了七天,肩上的伤已好了八九成,体内的灵力充沛,甚至隐隐有所精进。

      这日午后,林瑶难得没有外出,坐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的石凳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把普通铁剑。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让她那普通的面容也显出几分宁静。

      她忽然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你为何要叛出无圣宗?”

      我心中猛地一紧,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沉默了片刻,想着或许能借此试探她态度的念头,最终打算先交代一部分真相。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愤怒与失望:“因为……无圣宗根本不配位居仙门之首!”我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坚定而充满控诉,“我在魔域找到了一些古老的记载,看到了被他们隐瞒的真相!”

      “那被他们奉为至宝、镇压气运的凝月珠,根本就是魔族的圣物‘凝血月’!”我刻意略去了师尊的身影和留影石的具体内容,只抛出这个惊人的事实,“百年前,是无圣宗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强夺而来!这珠子……留在无圣宗,绝非幸事,反而可能引来难以预料的灾祸!”我说得含糊,将重点引向珠子的不祥和对修真界的潜在威胁,试图激起她对无圣宗的不满。

      林瑶擦拭剑身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我尝试想看懂,却琢磨不透。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才缓缓问道,声音听不出情绪:“这……和你叛逃,又有什么关系?”她的目光锐利,仿佛在剥离我话语中的掩饰。

      我心口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我猛地低下头,避开她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着刻意显露出来的无措:“我……我也不想的……我只是……不想让那东西继续留在那里害人……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控制……我被卷了进去……不得已才……”我语无伦次,将叛逃的原因归结于意外和被迫,试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奈卷入漩涡的受害者。

      我对她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关于我协助樊宇的真正动机,关于凝血月已经认我为主的事实。

      林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剥开我所有的伪装。她没有追问叛逃的具体细节,反而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让我瞬间血液几乎冻结的方向。

      “那你额间的这个红印,”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是什么?为什么我隐约能感觉到……魔气?谢音,你入魔了?”

      我的脸色瞬间煞白,百口莫辩,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入魔?我算入魔了吗?我不知道。

      体内的力量变得很奇怪,灵力与一股精纯的魔元交织融合,甚至可以随心意悄然转化。那枚凝血月安静地待在丹田,如同沉睡的火山。额间的印记时冷时热。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心神未失,意志仍由自己掌控,可这身不由己的体质变化,这无法解释的魔气来源,又如何向人说明?谁会相信一个“叛徒”的话?尤其是在我刚刚指控了无圣宗之后?

      最终,我只能将头埋得更低,死死咬住嘴唇,以沉默应对一切。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她那洞悉的目光,就能掩盖住内心翻涌的恐慌和无助。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沉重得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她……会相信我这漏洞百出的说辞吗?还是会像其他人一样,将我视为堕入魔道、满口谎言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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