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一次顿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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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出生两个月，宋扶摇还是没有见过他。因为宋夫人不让，还是那套说辞，怕被冲撞。
宋扶摇觉得无所谓了，她也没有多想要去看那个小婴儿长什么样子。
弟弟出生的三个月后，又一次学堂大比开始了。
这一次，宋扶摇长了一岁，名次也从之前的地字榜第七，上升到了地字榜第二。
天、地二榜竞争向来激烈，宋扶摇能在短短半年之内，一举提高五个名次，其中艰辛努力可想而知。
可当她兴冲冲地带着这个名次回到家里时，宋夫人并没有为此感到开心。
相反，今天的宋夫人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宋扶摇，因为三个月大的宋凌霄突然生病了。
家里乱的很。
来来往往的，除了大夫还有一些邻居大婶。她们带来了一些偏方，都是能让小婴儿退烧却又不伤及身体的老方子。
总之，宋夫人根本无暇顾及宋扶摇。
宋夫人皱着眉，“宋扶摇，别捣乱，自己去吃饭，吃完饭回房去。”
说完，宋夫人赶紧进了房间，宋扶摇听见她柔声细语，声音里充满了心疼，“乖乖，宝贝，娘在这呢，不怕不怕。”
伴随着小婴儿稚嫩痛苦的哭腔，宋扶摇转身离去。
回到房中，宋扶摇又没出息地泪如雨注。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为什么不能哭？我为什么不能委屈？
“那是你弟弟，你不疼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这种时候心存怨气？”
谁想他当弟弟了？我为什么不能怨他？
“你是姐姐，以后要疼弟弟，爱弟弟，关心弟弟，这样才是帮娘分忧，才是心疼娘，才是孝顺娘。”
为什么做姐姐的就一定要疼弟弟？我根本就没见过他，我要怎么爱他？
宋扶摇嘴里自言自语，但每说一句，心里就自顾自的反驳一句。
这一刻，她的身体中仿佛存在两个人，一个是在规劝自己要“孝”，要“顺”，要听话懂事，要乖巧伶俐，要努力上进，要友爱弟弟，要……
但另一个人却在否定这些，因为她自己不喜欢！
想的多了，连宋扶摇自己都笑出声了，要这样要那样，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厉害？
胡思乱想了一通，宋扶摇突然忘了刚才自己为什么伤心了。
她突然觉得刚才哭的自己有些蠢。
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要流泪呢？
哭是弱者的行为，流泪也是弱者的行为。
她要成为一个弱者吗？
不行的。
她不可以成为一个弱者。
她只能成为一个强者。
不能哭，不能流泪。不能大笑，不能叽叽喳喳。
要沉稳，稳重，端庄自持，不能让人觉得没教养，不能让人觉得娘亲没教好她。
突然之间，这一刻的宋扶摇仿佛神游一般，被抽离了所有情绪。她独自来到榻上，打坐修行。
此时，她的心很静，呼吸很稳。
或者说，她的心太静，呼吸太稳。不像是一个活人，倒像是一尊雕像。
此时，宋扶摇的脑海中闪现的是之前学院大比的场景。擂台之上，学子的一招一式此时被放慢了无数倍。她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他们招式中的不足之处，从而勘破，反击。
这一夜，宋扶摇开启了她人生中第一次顿悟。
心平气静，呼吸稳健。
*
第一次顿悟带来的变化不是很明显，甚至宋扶摇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一场顿悟。
她只是很喜欢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当那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她内心的一切烦恼都随之消散，整个天地只剩下他自己。
她喜欢那种感觉。所以之后的修行，她都在追逐那种感觉。
可终究不得其法，无缘感受第二次。
不过从那一次之后，宋扶摇每每修行之时，都比以往顺畅许多。
询问先生，先生说这是她之前基础打得好，所以现在修行比较轻松。
学院的修行上宋扶摇没再出别的岔子，可能正因为如此，宋夫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惩戒她。
但宋扶摇觉得，也有可能是宋夫人太忙了。毕竟，照顾一个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孩子并不轻松。
这种“轻松”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宋凌霄百日宴，这一天宋夫人早早的起床张罗了起来。
那是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宋扶摇能看见的少有的的热闹场面。
这一天来了不少亲朋好友，邻里邻居。
他们都在为宋老爷和宋夫人道喜，说是他们生了一个好儿子，以后肯定孝顺有出息。
又笑着对宋扶摇说：“阿摇，你以后就可以安心了，以后出嫁了有弟弟给你撑腰了。”
宋扶摇听不太懂，甚至觉得他们说的话很没道理。为什么从一个小婴儿身上能看出来有出息和孝顺，以后的事情他们怎么知道？
为什么“弟弟”就一定要和“出嫁”、“撑腰”这种字眼放在一起？
娘不是说小孩儿没有腰吗？
不过宋扶摇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或者说是看明白了。那些脸上的笑大多虚伪又客套。
哦～～
这只不过是讨个吉利的礼貌话罢了。
宋扶摇反射性地礼貌一笑，完美诠释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儿形象，力求不给娘亲丢脸。
果然，那些人又客套道：“哎呀，宋夫人，你家阿摇可真懂事，你现在好了，有儿有女，凑成一个好字。”
宋夫人什么反应宋扶摇不想去看了，她只觉得这里太吵了，她想安静一会儿。
这一安静就安静了好一段日子。
百日宴后，宋扶摇的日子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宋夫人忙着照顾宋凌霄，只有吃饭的时候能抽出一点时间过问一下宋扶摇的学业修行。
在这方面，宋扶摇从不懈怠，问的次数多了宋夫人也觉得没意思，也就不问了。
宋扶摇时常在想，宋凌霄的出生也不是全然没好处的，最起码她如今的修行宋夫人不会盯得那么紧了。
虽然，宋扶摇只觉得宋夫人前后的变化实在令人……生气！
但无所谓了……最起码她不会因此挨打了……
*
啪————！
宋夫人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宋扶摇背上，怒吼道：“宋扶摇！你有什么用！让你看着弟弟，我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让他从榻上摔了下来。”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和小婴儿尖细的哭喊声吵得宋扶摇头疼，背上的疼痛开始蔓延。
宋扶摇咬牙，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只是把冰冷的视线放在了那个嗷嗷大哭的小婴儿身上。
又是这样，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宋夫人让她看护这孩子，他都会乱动乱爬极其不安分，结果不是摔了就是磕了碰了，然后就是号啕大哭，惹得她挨骂，严重的情况就要被打几下。
比如此时，他的脑门上鼓了一个大包，宋扶摇觉得有些好笑。
宋凌霄哭闹不止，宋夫人假模假样道：“不哭不哭哦，姐姐让我们摔了是吧，娘打姐姐给你出气。”
说着宋夫人又假模假式地打着宋扶摇，力道倒是不疼，宋扶摇面上不显，乖巧的任其打骂，心中却实在不喜欢。
宋夫人：“坏姐姐，坏姐姐，打坏姐姐给我们二宝出气。”
假把式地打几下，话都不会说的小婴儿却当真不哭了。
宋夫人开心地笑了，小婴儿欢喜地笑了。
宋扶摇眼带讽刺地笑了。
她觉得小婴儿有问题。那么小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却会因为别人被打而感到开心。
谁会因为别人被打而开心呢？书上说了，是恶人。
那么小婴儿是恶人吗？小小年纪，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念。
人性本恶？
呵。
此时，宋扶摇的内心充斥着对他的厌恶，对一个婴儿的厌恶。
她想，她也不是一个好人。因为，好人不会厌恶一个婴儿。
安抚好宋凌霄后，宋夫人转过去悄悄地对宋扶摇说：“娘也不是故意打你的，娘只是做做样子给你弟弟看。你看，他现在不就不哭了。”
宋夫人语重心长，好像怕宋扶摇委屈，“不过你也是，娘让你看个孩子，你怎么都看不好。”
“他还那么小，哪能磕了碰了。又细皮嫩肉的，磕碰一下，好多天都不会好。”
“你也别怪娘说你……”
“你说说这是不是你的错？”
宋扶摇低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在宋夫人看来却是认罪认罚的架势。
宋夫人：“行了，你知道错了就好，下次注意一点。”说完，宋夫人就抱着宋凌霄离开了。
徒留宋扶摇在原地，留下了一滴没出息的眼泪，余光看不见宋夫人的身影后，又狠狠给自己一个巴掌，自骂了一声没出息。
果然，下一刻，她的情绪又瞬间被抽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扶摇会对自己的情绪感到羞耻。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她都觉得这些情绪不应该存在，最起码不应该被她表现出来。
每当有剧烈情绪出现时，比如喜悦时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又或者是难过时控制不住眼泪低落，宋扶摇都会抽自己一个巴掌。
而当这个巴掌落下之后，她的情绪就会被瞬间抽离。
这是她找到的一个很好的办法，一个很好的能治疗自己的办法。
宋扶摇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宋夫人口中那个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不会让他丢脸的女儿。
宋扶摇面无表情地抹去了眼角残留的泪珠，心中默背刚学到的清心经。
大道玄玄，万象皆空。
欲登仙阙，先斩尘红。
……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一次顿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