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家：被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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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扶摇，不准哭！”
宋扶摇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背脊挺得笔直，可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
母亲的怒斥如同淬毒的银针，一根根钉入她的耳中。
“你是我们宋家的长女，你要为我们宋家争光！你要替为娘争光！”
尖锐的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伴随着破空的风声，藤鞭重重落在她的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从小我就告诉你，要比别人努力！要比别人强！可你呢！这一次的学堂大比，你连地榜都没上！”
藤鞭狠狠落下，抽在早已伤痕累累的背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炸开，宋扶摇猛地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
她不敢呼痛，更不敢躲闪。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我每天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地操持着上上下下，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为你取名扶摇，就盼着你能扶摇直上。”
“可你呢！”
“回报我的是什么？！”
“是榜上无名！”
“玄字榜第四！好一个玄字榜第四！”
“你不知道娘最不喜欢［四］这个数字吗？！”
“四四四！死死死！”
“多晦气的数字！多晦气的排名！”
鞭子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情。
单薄的衣衫早已破裂，露出底下交错红肿的鞭痕，有些甚至渗出血珠。宋扶摇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她听着母亲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玄字榜第四……
她拼尽全力，几乎耗干灵力才换来的名次，在母亲眼中，却是如此不堪，如此晦气。
“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江家的江云烟一样，人家是天榜第九！”
“天榜啊！”
“你们是同窗！还是好友！可你连地榜都没上！”
江云烟……
又是江云烟……每一次都是这样……
那个名字像是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那是她的同窗，天赋卓绝，却生性傲慢，她实在不喜欢她。
但此刻听到这个名字，宋扶摇心里涌起的不是厌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自惭形秽。
她不喜欢江云烟又如何？
江云烟生性傲慢又如何？
那位大小姐一直瞧不起她又如何？
她确实不如她。
大小姐天纵之资，而她天资平庸。都说勤能补拙，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大小姐随便修行一下就能上天字榜。而她呕心沥血夜以继日，也只能在玄字榜徘徊。
合该大小姐瞧不起她。
合该阿娘生气。
她就是这么没用。
“我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女儿！”
“为什么！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那个没用的爹！生下来的孩子还那么不省心！你为什么不能替娘争口气啊！为什么！”
母亲的哭声夹杂着怨毒的咒骂，手中动作不停，一下又一下地在她身上发泄着怒火。
背上的疼痛似乎已经麻木了，但心里的某个地方，却比伤口更痛，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她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娘，我错了，对不起……我会努力……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上地榜的。娘……”
她的哭泣之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清晰。
每一声都让执鞭的妇人更加怒火中烧。
“闭嘴！不许哭！”
“我还没死呢！你哭坟吗！”
回应宋扶摇的是更加凶狠的一鞭，抽得她身子猛地一歪，却又立刻强迫自己跪直。
“就是因为你只知道哭，所以才比不上人家！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只有弱者才会哭！”
“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
每一声斥责，都和会伴随着一下重击。宋扶摇死死咬着牙关，嘴唇已被咬破，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娘，疼！别打了娘！”她忍不住哀求道。
宋夫人冷冷道：“等你什么时候不哭，娘自然就会收手！”说着她手中的鞭子又用力挥下。
痛。
无休无止的痛。
剧烈的痛苦从背上蔓延至四肢百骸，就连指尖都疼得发颤。可宋扶摇不敢再哭出声，她努力地吸气，试图将喉咙里的哽咽和眼眶里的酸涩全都逼回去。
“娘，我不哭了。”我听话……别打了……
可宋夫人似乎并不满意，她声音中充满了怒火。
“不准流眼泪！听见了没有！不准让我看见你的眼泪！”
宋扶摇忍着剧痛抬起胳膊，用袖子粗暴地擦过眼睛，皮肤被摩擦得生疼，可是那不争气的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越擦越多，模糊了眼前冰冷的地板。
背上的痛一下接着一下，痛到麻木，痛到几乎感觉不到那是自己的身体。
这一刻，她觉得时间好漫长。
母亲的斥骂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嗡嗡作响。身上的疼痛奇异地开始抽离，她的意识飘忽起来，仿佛沉入一片漆黑的深水。
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鞭打声停了。
“今晚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误！”
母亲的声音带着发泄后的疲惫和依旧未消的怒气。
宋扶摇僵硬地、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是，女儿明白。”
那根沾染了她血迹的鞭子被宋夫人恶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她的呼吸沉重，一听就被趴在地上不省心的孩子气个不轻。
最后看了眼跪的笔直的宋扶摇，她愤愤甩袖，转身离去。
身后的厚重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挡住了所有的夜色，只有祠堂里的烛火映照着宋扶摇伤痕累累的身躯。
弱小，无助，可怜。
终于，她支撑不住，身形踉跄，反射性地用手撑地。垂落的凌乱发丝遮住了她通红的眼眶，一滴又一滴泪珠自眼眶坠落，狠狠地砸在了祠堂地面。
她面前的高台上陈列着数十位族人的牌位，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闹剧
宋扶摇不敢妄动，她只能不停地放缓呼吸，希望能借此缓解后背的剧痛。她每动一下，后背的伤口都被牵扯着，发出尖锐的刺痛。
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棂，洒在她身上，映出一张苍白如纸、布满泪痕的稚嫩面容，还有那双空洞无神，甚至带着一丝死寂的眼睛。
此时，才可以看清那跪的笔直的身影，不过是个稚童。
祠堂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躺在了地上。
屋内烛火摇曳，一阵冷风透过窗户缝隙吹了进来，光线顿时明明灭灭，这一小方天地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万籁俱寂中，压抑的啜泣声终于低低地响了起来。
宋扶摇将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抱头不让任何人看见她流泪的面容，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她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不行！为什么她只拿了个玄字榜第四！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江云烟一样上天字榜呢？
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就是看不到她的付出？为什么！
是不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江云烟！
她讨厌江云烟！
她甚至不喜欢娘……
可这是不对的。
娘说得对，她为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已经付出了很多，娘每天都很辛苦，要累死累活地操持着这个家。
她不应该让娘丢人的。她应该给娘争光的。她应该更努力一点，说不定就能上地字榜了。
娘说的对，她活该，她没用，她不能哭，也不能流泪。
那是弱者的行为。她应该成为强者。
被挡住的眼眸因为流泪的原因又干又涩，肿得几乎睁不开。背后的鞭伤火辣辣地疼，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宋扶摇已经反省好了。她挣扎着坐直身体，继续跪的笔直，任由背后血液凝固的伤口撕裂，但她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
或者说，这些痛苦都是她应得的。她活该如此，她自作自受。她甚至让娘耗费了那么大力气惩罚她，这实在不孝。
娘应该很累吧……
夜空深邃，墨蓝色的天幕上，繁星点点，闪烁着冷漠而遥远的光泽。那轮弯月，孤零零地悬在那里，清辉洒满人间。
*
月转星移，东方既白，晨光熹微。
朝霞驱散了夜晚的冷寂，吱呀一声，祠堂的大门打开了。
宋夫人此时已经平息了怒火，她站在祠堂门口，平静开口，“出来吧。”
那跪在地上的身影听话地站了起来，努力不让自己的身形摇晃。
她平静地跨出祠堂的门槛，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宋夫人身后。
走过一道道长廊，她们回到了宋扶摇的房间。
此时房间内已经放置好了一个大木桶，莹白色的液体中灵气荡漾。
宋夫人示意了下，“进去吧，把身上的伤治好，不要留疤，明日你还得去学堂。”
宋扶摇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知道了，娘。”
随后她脱下衣服，背后的衣服有些粘在了伤口上。宋夫人瞥了一眼，“直接扯下来吧，反正要泡灵液的。”
宋扶摇点头，“知道了，娘。”
说完她就用力撕下了粘连的衣物，背后顿时鲜血淋漓，清晰可见血肉模糊的景象。
宋夫人看着有些心疼，“谁让你不听话，你若是乖乖听娘的话，娘又怎么会罚你呢。”
宋扶摇强忍着疼痛，点头称是，“我知道的娘，都是我不好，下一次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宋夫人满意了，“你知道就好。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别人对你都是虚情假意的，只有娘是真心对你，真心为你好的。所以你要给娘争气知道吗？要好好修行，将来光耀我宋家门楣，知道吗？”
宋扶摇点头，毫无遮挡物的身体在晨风中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但她不敢动，只是乖巧回答：“我知道的娘。”
宋夫人心情有所好转，柔声道：“进去泡吧，娘去给你准备早饭，你泡好了之后就出来。”
宋扶摇点头，“知道了，娘。”
宋夫人欣慰一笑，她的女儿还是挺听话的，就是天资不够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比得过江家的江云烟。
算了，毕竟是她自己的女儿，她也会心疼的。罚也罚了，去给她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吧。
宋夫人离开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这套流程宋扶摇已经很习惯了。每次她表现不好就会被罚，先是鞭打一番让娘亲发泄怒火，之后跪一个晚上的祠堂，身体的疼痛会让她深切反省自己的错误。
等到第二天早晨，娘亲就会为她准备好能够治愈身体消除疤痕的灵液，如果娘亲觉得她确实反省好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她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她已经习惯了。
虽然，娘亲做的饭并不好吃。
虽然，灵液确实见效很快。
但……
宋扶摇抬脚踏进木桶，沉身没入水面。
瞬间，一股清凉却磅礴无比的灵力在她体内蔓延，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痛！
灵液浸透皮开肉绽的伤口，带来阵阵撕裂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这股疼痛，远比之前被鞭子抽打来得更甚，宋扶摇感觉到她的每一寸经脉都在被强行拓宽、撕裂、重组！
这股疼痛非常人能忍，也不是宋扶摇这个年纪可以忍受的。
之前她不是没有和娘亲说过这个问题，但娘亲说了，见效快的灵液都是这样，只要忍上一个时辰，无论多严重的伤口都会很快痊愈。
最关键的是不会留疤，她是女孩子，可不能留疤。
如今，宋扶摇也已经习惯了灵液带给她的痛苦。她死死咬着牙，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不知过了多久，宋扶摇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直到灵液中的精华被完全吸收，直到乳白色的液体变得清澈如水，直到木桶里的温度一点一点消散。
宋扶摇被冻醒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回家：被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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