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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以后生日也要一起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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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沈玉有点烦恼。
林清月已经连续三年送他生日礼物了,额度可观的副卡,价格不菲的手表服装,程式化得像公司发放年终福利。但她自己的生日,却仿佛是一个从不被提及的禁忌。沈玉问过一次,话刚说出口,两人间本来弥漫着的暧昧气氛突然消散,林清月穿上衣服就走了,那晚她留在了公司,沈玉一夜未眠。
第一年,沈玉还在为自己有价值能被留下来而开心,没有多想什么。第二年,他因为询问惹她生气了,他不敢再提起这个话题。当他第三年收到林清月送的贵重礼物时,他终于忍不住决定要问明白。
“王姐,为什么……从来没见林总过生日呢?”这天他没课,偷偷约了王静在她公司楼下咖啡厅见面。
“老板不爱过生日,你最好也别在她面前提。”
“为什么?”沈玉追问道,眼底是真切的不解和担忧。
王静犹豫了一下。她见证了林清月如何以惊人的速度和魄力在集团内站稳脚跟,也见证了林清月那段将所有情感需求剥离、几乎完全为事业而活的“冰河时期”。正因如此,当沈玉出现后,林清月身上开始出现细微的、属于“人”的温情和波动时,王静是感知最深、也最为林清月感到欣慰的人之一。因此她在工作之外,对沈玉更多了几分善意和关照。
“清月啊,我是多管闲事了,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怪我啊。”王静在心里默念。
她给沈玉讲起了林清月的家庭。
林清月出生于一桩纯粹的利益结合——她的父母是典型的商业联姻,感情基础薄弱。母亲在生育她时伤了根本,无法再孕,而父亲则迫切地想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这段婚姻在第二年便走到了尽头。离婚后,父亲很快与当时一位风头正盛的漂亮女画家结婚了,第三年他如愿以偿,得到了儿子林锦轩。
林锦轩比林清月小三岁。童年时期,姐弟二人曾有过一段温馨的时光。年幼的林锦轩像个小尾巴一样喜欢追着姐姐跑,林清月也曾给予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最真诚的呵护与照顾。
随着孩子长大,父亲的偏爱变得毫不掩饰。他给锦轩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并早早流露出要将家业交给儿子的意图。他对林清月虽然也提供优质的教育资源,但时常透露出的信息是:“你以后嫁个好人家,帮衬弟弟就好。” 这种区别对待,像一根根刺扎进林清月心里。
然而,林锦轩并未如父亲所愿对商业产生兴趣。他更像他的母亲,敏感、安静,热爱画画和艺术设计,对数字和报表毫无感觉,甚至厌恶父亲安排的商业社交。父亲越是逼迫,他越是叛逆和沉默,反而更向往姐姐那种清晰明确、朝着目标一路狂奔的坚定姿态。他内心依旧崇拜姐姐,但姐姐看他时,眼神越来越冷。
林清月看到了父亲的偏心,也看到了弟弟的不争气。她一方面恨铁不成钢,觉得他拥有自己渴望的一切却不珍惜,另一方面又有一种扭曲的庆幸,如果弟弟是个商业天才,她的路会更难。这种复杂心态让她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纯粹地对待弟弟。林清月心里清楚,弟弟并无过错,也从未主动与她争夺什么。那份疏离感,更多源于她自身的不甘心——不甘心于父亲根深蒂固的偏爱,也不甘心于自己似乎永远需要通过加倍努力,才能换来理所应当的认可。
林清月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用绝对的实力说话。她读书极其刻苦,出国留学后,本科就拿下名校的经济学和金融双学位,硕士更是以顶尖成绩毕业。期间不断寻找机会参与家族项目的调研和分析,提交的报告往往比正式员工还犀利透彻。
林锦轩则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他试图向父亲表达他对服装设计的热爱,换来的却是被斥责“不务正业”。他用消极抵抗应对父亲的安排,父子关系也变得紧张。他有时会给清月发信息,分享一些他设计的草图,或者问一句“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信息常常石沉大海,或只得到极其简短的回复。
林老爷子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看到了孙女的狠劲与卓越能力,也看到了孙子的“不成器”和儿子的短视。最终,出于对家族未来的考量,他力排众议,在林清月硕士毕业后逐步将权柄移交给她。
林清月掌权后,雷厉风行地进行改革,清理父亲安插的一些不得力的元老,这自然触动了父亲的利益,父女关系降至冰点。
“她回国接管集团后不久,和林先生大吵一架,之后就自己搬出来住了,很少见她回去。生日那种需要家庭温馨的场合,她不喜欢,也没有。”
透过王静的话,沈玉仿佛看到了年幼的林清月,如何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用尽全力去争取认可,却可能永远比不上仅仅因为性别而受宠的弟弟。她如今的冷硬、强大、甚至对感情的疏离,似乎都有了模糊的答案。
一股细细密密的疼,在他心口蔓延开。他忽然觉得,那个总是高高在上、仿佛无所不能的林清月,其实也很孤独。
他记得她的生日日期,是在一次需要填写紧急联系人信息时偶然瞥见的。他开始偷偷地准备,用自己攒下的零用钱,订了一个精致的蛋糕。对比了好几家店,选了一条设计简约大方不容易出错的丝巾。他还精心计划了菜单,准备做几道新颖又精美的小菜。
他想让这个夜晚显得特别一些。他在网上搜索“如何营造浪漫氛围”,听取建议买了好几个造型设计独特而高雅的香薰蜡烛,专门挑了她常用的那款冷冽香调,还准备了一些轻柔的背景音乐。
生日那天,他提前确认了林清月的行程,知道她晚上没有应酬。他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在公寓里开始了他的大工程。
烹饪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菜肴很快准备妥当,完美地保温着。蛋糕也准时送达,放在餐桌中央。接着,他开始布置氛围。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试图将那些别致的香薰蜡烛在餐桌周围摆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滚烫的蜡油瞬间倾泻出来,不仅弄脏了铺在桌上的那块他特意找来的、质感很好的浅色桌布,还滴落了几滴在光滑的地板上。他手忙脚乱地去扶正蜡烛擦拭蜡油,结果又不小心带倒了另一个蜡烛……
就在这一片狼藉之中,玄关传来了开门声。林清月今天结束工作比预期早了一些。
她一进门,就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食物的香气、甜腻的奶油香,还有……一丝蜡油的味道?她疑惑地走向客厅,然后看到了这样一幕:
餐厅的桌上,放着一个打开了的精致蛋糕盒子,里面是小巧的生日蛋糕。旁边摆着包装好的礼品盒和几道显然精心烹制的菜肴。但原本应该温馨的场面现在却显得有些凌乱——漂亮的浅色桌布上溅满了凝固的蜡油,地板上也有几点明显的蜡渍。而她的沈玉,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纸巾,试图清理地板上的狼藉,脸上混合着慌乱、懊恼和羞赧,额角甚至因为着急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四目相对,空气有瞬间的凝固。
沈玉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想点蜡烛……但是……弄倒了……搞砸了……”他越说声音越小,看着那片狼藉,简直无地自容,“对不起,我把桌布和地板都弄脏了……”
林清月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的蛋糕、礼物和显然花了心思的菜肴,又落回到沈玉那一脸懊恼和通红的脸颊上,最后看了看那片狼藉的事故现场。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并没有像沈玉害怕的那样露出不悦或嘲讽的神情。
相反,她沉默地走过去,先是看了看那些菜肴,然后又看向桌上那个写着“生日快乐”的蛋糕。
忽然,她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不像平时那种带着距离感的轻笑,而是真正从喉咙里发出的、带着一丝无奈,却又莫名柔软的声音。
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角。
“笨手笨脚的。”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责备,但语调却奇异地温和,“不是做饭很行吗?怎么摆弄几下蜡烛就成这样了?”
沈玉怔怔地看着她,心脏砰砰直跳。
林清月没有再看那片狼藉,而是走到餐桌前,看了看那个蛋糕:“看起来还不错。”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盘子和小勺,自顾自地切了一小块蛋糕,尝了一口。
“味道也还行。”她点评道,然后用小勺切了一小块,递到沈玉嘴边,“你也尝尝。”
沈玉机械地张嘴吃下,甜腻的奶油味在口中化开,但他完全尝不出味道,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恍惚中。今晚的林清月好温柔。
林清月又拿起那个礼物盒子,拆开,看到里面那条丝巾,摸了摸材质,然后很随意地围在了自己脖子上,走到玄关的镜子前照了照。
“不错。”她说。
那天晚上,他们享用了沈玉准备的美味晚餐。林清月吃掉了将近一半的蛋糕,并且一直戴着那条丝巾,直到睡觉前才取下。至于那片蜡油污渍,第二天一早就有专业的保洁人员上门处理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发生过。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表现出多么激动的喜悦。但沈玉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惯常的、冰冷的距离感,在那个晚上消散了不少。她甚至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熬夜看了一部无聊的电影。
沈玉睡着后,林清月看着那条丝巾沉默了许久。
……
第二天下午,内线电话响了。王静接起来:“老板。”
“晚上有空么?”林清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老板您指示。”
“七点,雪乃。”林清月报了个餐厅名字,是她们偶尔会去谈事的一家高级日料店,私密性极好。“一起吃个饭。”
晚上七点,王静踩着点进了包间。林清月已经到了,见她进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
林清月端起酒杯,目光扫过来,直接开火:“王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嘴巴了?”
王静一口清酒差点呛着,赶紧放下杯子,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老板我是爱你才这样做的!”
林清月看着她这副耍宝的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给我找麻烦。”她喝了一口酒,语气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那小子……折腾起来没完没了。”
“他……做什么了?”王静八卦的心在骚动。
林清月的目光飘向窗外,她想起昨晚,沈玉很认真的对她说,今年的生日他没有准备的很好,明年一定会让她满意,以后每一年,他都想陪她一起过生日。
她收回目光,简单概括:“还能做什么。吵吵闹闹了一晚上。”
但王静跟了她这么久,太熟悉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语气变化了。她几乎能想象出那“吵吵闹闹”背后是怎样一番用心和景象。
安静吃了几口菜,林清月忽然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却清晰:“不过,谢了。如果不是你多嘴,我大概又要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加班到深夜,假装忘了那天有什么特别。”
王静摆摆手:“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