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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残烬新生,璞玉初识 ...

  •   全身筋脉尽断,整具躯壳仿佛已经变得麻木疲软,不再属于自己。

      这是温夭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温夭试图抬手,铺天盖地的痛苦却朝她涌来。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凌迟,脆弱纤细的灵脉再次分崩离析。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提醒着温夭——家乡覆灭并不是一场噩梦。

      她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浑浊的血污。努力聚焦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穹顶。空气里弥漫着远比天衍浓厚的多的灵气,只是她现在无法汲取。丰厚的灵气压迫着温夭无法运转的身躯。让她更加痛苦。

      这里……是哪里?

      她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只有她自己活着?

      念头一起,那刻骨铭心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父母师尊消散前的惊愕、林昊凝固的笑容、整个天衍大陆化为虚无的黑暗、凌绝那双冷漠到极致的眼睛以及匍匐在他们脚下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呃……”

      一声痛苦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溢出,带着血腥味。

      为什么不让她就这么死去?

      为什么还要让她这样苟活?

      这也是天命吗?

      她的身体,像是一具被勉强拼接起来的破碎瓷偶,布满了细微的裂痕,随时可能再次崩碎。丹田处空空如也,原本金丹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些黯淡的碎片,被一种陌生的、冰凉的能量强行包裹着,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机。经脉更是断断续续,如同被暴力扯断后又胡乱接上的绳索。

      她能感觉到厚厚的、带着药味的绷带缠绕着她的头部,绷带之下,是火烧火燎的刺痛和麻木感。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轻盈而规律,伴随着轻微的环佩叮当声。

      “她还没醒吗?”一个年轻的女声低声问道。

      “没有,伤势太重了,能吊住一口气已经是奇迹。”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女声回应道。

      “宗主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放在禁地边缘的疗愈殿里……”

      “嘘!宗主的决定也是你能质疑的?听说这女子是从时空乱流里掉出来的,能活下来本身就是大气运。宗主查看后,似乎对她的根骨很感兴趣。”

      “根骨?都碎成这样了,还能看出什么根骨……”

      “内门子弟数不胜数……有多少人想得宗主青睐……这女子竟然……”

      声音渐渐远去,温夭却将这些话听在耳中。

      时空乱流?宗主?根骨?

      估计是最后的那枚玉佩护住了她吧。

      她明明被万千人托举到这般高度,大难临头却什么都做不到。

      反过来,还要靠天衍的宝物续命……

      可是她的家乡已经毁灭,亲人朋友全部丧生,她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入绷带中,引起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同于刚才那两个女子,这脚步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压感。

      “宗主!”

      “宗主,她醒了!”

      先前那两个女声恭敬地行礼问候。

      温夭的意识在剧痛折磨下已经不再清晰。无论来者是敌是友,她都再没力气做任何反应。

      脚步声在她“床榻”前停下,一道极具压迫力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到她的身体里,那灵力细腻绵长,让一切痛苦都暂时缓和了些。

      “时空乱流的痕迹……”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平淡无波,“竟能从这种绝境中吊住一口气,坠落到我宗禁地边缘,这求生意志,倒是罕见。”

      那灵力在她体内流转,细致地探查着每一处损伤。

      “根基损毁严重,道途几乎断绝……嗯……体内还有一股温和奇特的能量保住了她的心脉……这莫非是某个隐世传承的弟子遭了难?或是……意外从某个未知的小洞天裂隙中卷出来的?”

      他的推测完全偏离了真相,将温夭当成了九寰上界内部某个意外事件的受害者,或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小世界幸存者。他根本未曾想过,会有人能从被“归寂”的下界位面逃出,因为那在他看来是绝无可能之事。

      温夭感觉到他的力量正在进一步探入她的身体,温和的探查着她的伤势,与此同时也在进一步搭建着她脆弱的经脉。这个过程既痛苦又带来一丝奇异的舒缓,仿佛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一场细雨。

      片刻后,那股力量收回。

      “咦?这肉身根基……虽已破碎,但其原始禀赋竟如此惊人?对能量的亲和度,经脉的潜在宽度……远超寻常内门弟子!可惜,被粗陋的功法和不纯的灵气耽搁了,如同蒙尘璞玉。若非此次重创,几乎看不出来。”

      男子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真正的兴味。

      “如此绝境不死,又有这般根骨,这份坚韧与天赋……倒是块可造之材。若能重塑根基,引她走上正途……”

      男子身后跟随的老老少少纷纷议论起来。温夭这才意识到,房间里不止他们两人。

      “宗主慧眼如炬!”

      “此女能得宗主青睐,实乃天大造化。”

      “只是不知她来自何方,身份可否清白......”

      男子似乎对最后一句质疑不甚在意:“既入我门墙,前尘往事皆可抛。修行之路,唯天赋与心性最为难得。”

      他转向温夭,声音略微提高:“小姑娘,你可愿拜入我门下,重续道途?”

      温夭意识浑浑噩噩,不知该怎么回应。她微微一张嘴,鲜血上涌,说不出一个字眼。脑海中闪过师尊最后的身影——那位在天衍大陆教导她、保护她,最终为她而死的师尊。

      “也罢。经历时空乱流,只怕记忆尚且不全,难以做抉择。”男子似是看出她的挣扎,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很快,她感到对方抬起了手。一股远超她想象的、浩瀚如海的能量开始在那人掌心汇聚,那能量呈现出淡淡的银白色,如同月华凝聚,却又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相遇即是有缘。今日,便赐你一场造化,助你重塑道基。”

      男子低喝一声,那磅礴能量如同决堤洪流,骤然注入温夭残破的身体!

      “啊——!!!”温夭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这重塑过程远比之前的探查要粗暴得多,狂暴的能量强行冲刷着她每一寸经脉,撕裂又修复,碾碎她过去修炼的、在对方看来“粗陋”的根基,同时也在洗涤驱散着凌绝留下的霸道力量。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彻底打碎,又在银白色能量的包裹下重新组合。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在经历着毁灭与重生的循环。

      洗涤、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能量灌注终于停止。温夭瘫软在榻上,浑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伤势被强行稳定,破碎的丹田被银色能量包裹,经脉被续接,虽然依旧脆弱剧痛,但一种全新的灵力汲取方式正在缓缓运转。

      那男子似乎对结果颇为满意,淡淡开口:“从今日起,你便叫‘云烬’。”

      他赐予名姓,如同主人为所有物打上标记。

      云烬......云中的灰烬......倒也贴合。

      “本尊乃璇玑仙宗宗主,云霆。从今往后,便是你的师尊。”

      “宗主!她一介外来人士……怎可!……”

      “是啊宗主……您要收徒……内门有不少有天赋的弟子……”

      云霆冷哼一声,一抬手,身后的众人都不敢再有所妄言。

      “此女天赋可非内门那几个小家伙能及。”

      “云烬,三月之后为我宗封册大典,届时……你可要给为师争口气。”

      师尊……

      我的师尊……已经死了。

      她死死咬住牙关,泪无声的滑落。那个教导她修行,护她周全,最后为她而死的老人,他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她知道,此刻不能拒绝。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云霆给她的一个展示自己价值的机会。只有在这里立足,才有机会谈及以后,才有机会为天衍大陆复仇……

      她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嘶哑的音节:“......是......师......尊......”

      每一个字,都灼烧着她的灵魂。

      云霆只当是重伤虚弱。他淡淡吩咐:“你且好生休养。待你伤势稍稳,自有门人教你此界规矩。”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宗主大善,赐那小姑娘一场机缘。您瞧,她可都喜极而泣了。”

      “是啊宗主,能成为您的关门弟子,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霆身后的弟子们叽叽喳喳的应和着,羡慕之情溢于言表,环绕在他身边。

      确认他离开后,云烬伸手覆在自己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爹爹,娘亲,师尊,天衍大陆……

      这是你们为我求来的福运吗?

      我还活着……这就是天命……

      我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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