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烬》崔景33

3、万灵朝觐，仙门启光

　　绝巅之上，飞升祭坛。

　　这是一片辽阔得超乎想象的平台，通体以某种莹白中泛着青晖的“虚空神玉”砌成，历经亿万岁月的洗礼，依旧光滑如镜，却又厚重质朴。玉璧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晦涩的太古符文，它们此刻虽黯淡，却依旧流淌着不容忽视的古老力量，仿佛在默默汲取着日月星辰之力，等待苏醒的一刻。

　　祭坛四周，按照玄妙的周天星辰方位，矗立着九根通天彻地的盘龙石柱。石柱材质非金非石，呈暗金色，上面盘绕的巨龙雕刻得栩栩如生，鳞甲分明，龙首昂扬，共同朝向苍穹中心，那无声的咆哮姿态穿破云霄，透出一股欲要撕裂寰宇、挣脱束缚的桀骜。

　　今日，这座沉寂了万年的古老祭坛，从亘古的沉睡中苏醒，成为了整个天衍大陆亿万万生灵目光汇聚的绝对中心。

　　从绝巅俯瞰，景象蔚为壮观。祭坛下方，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一直蔓延到视线的极限，乃至更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峦之上。不仅仅是能够御空而立的修行者，许多无法修行的凡人，也在各大皇朝王室军队的组织下，于尽可能远的、能望见绝巅一线景象的山峦平原上聚集。他们焚香祷告，虔诚跪拜，无数微弱的、纯粹的祈愿与祝福，汇聚成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愿力洪流，丝丝缕缕，跨越空间，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向高耸入云的祭坛。

　　大陆之上，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宗门宗主、世家老祖、隐世散修、皇朝帝皇，皆已莅临。他们个个气息厚重，平日里皆是雄踞一方、跺跺脚大陆震动的人物，此刻却按修为高低和地位尊卑，肃穆无声地立于祭坛边缘那些特定的、微微凹陷的阵眼位置。他们神色庄重无比，体内灵力早已暗涌多时，与脚下祭坛的古老符文隐隐呼应。

　　温夭静立于祭坛最中心的一个最为复杂的圆形阵眼内。她一改平日的灵动跳脱，身着天衍宗最高规格的圣女礼服——一件月白云纹的广袖流仙裙，裙摆层层叠叠曳地数尺，以璀璨金线及各种珍稀珠宝绣着日月星辰、山河社稷、万灵朝拜的宏大图案，华美庄重至极。她墨玉般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高挽成飞天髻，戴着一顶小巧精致、缀着流苏的星辰玉冠，额间一点朱砂印记殷红如血。这套装束使她原本娇美灵动的容颜，平添了数分神圣、清冷与不可侵犯的威严，仿佛九天玄女降世。

　　她闭合双目，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平和而专注，正在做最后的调息，将自身状态臻至最圆满无瑕的巅峰。

　　师尊墨老与父亲温擎一左一右，站在离她最近的两个最为关键的辅助阵眼上。两人面色凝重，周身灵力澎湃，已提升至极限，全神贯注地维持着自身状态，如同两张拉满的强弓，只待为仪式提供最强大的助力。

　　时间变得缓慢。没有一个人敢擅自发言，无数道目光，炽热、期待、紧张、祈祷，聚焦于祭坛中心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上。

　　直至气息圆满，流转不能。

　　墨老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他声如九天惊雷，轰然响彻天地：

　　“吉时已到！诸君助我！启阵——！”

　　“启阵！！！”

　　命令被一层层传递下去，瞬间点燃了所有积蓄的力量！所有立于阵眼处的强者同时爆喝出声，将早已凝聚到顶点的、堪称自身此生最巅峰的磅礴灵力，毫无保留地、决绝地注入脚下的祭坛符文之中！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

　　整座飞升祭坛猛地一震！那些原本黯淡的符文被逐一点亮，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光芒沿着无数符文的轨迹疯狂流窜，瞬间勾勒出一幅星辰阵法图！

　　九根盘龙石柱上的巨龙龙目处绽放出灼灼神光，照亮了四方天宇；石质的龙口之中，轰鸣咆哮，喷吐出九道光柱，颜色各异，分属九种本源之力，交缠着、咆哮着，悍然直冲云霄！

　　轰隆！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从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里强行抽取、疯狂汇聚而来，形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天穹的看不到尽头的巨大灵气漩涡！

　　“凝星聚辰，万象归流！以吾等之念，叩请天门！”

　　墨老须发皆张，口中吟诵出古老而神秘的祷文。所有强者紧随其后，拼尽全力，变换着复杂的法印。

　　那灵气漩涡受到下方祭坛和无数强者意志的强力指引，开始向下倾泻！如同天河倒灌，银河坠九天！一道七彩能量光柱，带着磅礴气势，轰然降临，精准无比地灌入祭坛中心！

　　轰！！！

　　祭坛剧烈震动，其上的符文光芒愈发强盛。温夭身处光柱的最核心，能量疯狂涌入她的体内，洗涤着她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滋养着她的金丹与元神。她并未尝试吸收这些对她而言也过于庞大的能量，而是引导着它们，以身躯和元神为媒介，向着那片被强行撕开的苍穹传递而去！

　　她的衣袖裙摆猎猎狂舞，发丝飞扬，周身被七彩灵光紧紧包裹。

　　下方无数观礼者被这天地伟力震撼得无以复加。许多人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纷纷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向着祭坛方向，向着那个光芒中的身影，发出最虔诚的祈祷与呐喊。

　　“成功了！仙门真的要重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泣不成声。

　　“天佑我天衍大陆！天佑温仙子！”皇朝帝皇失态高呼。
　　“温仙子万岁！天衍不朽！”年轻的弟子们声嘶力竭。

　　能量光柱持续灌注，祭坛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九道龙形光柱也更加粗壮。在祭坛正上方，苍穹漩涡的最中心点，空间开始发生剧烈的扭曲，光线变得迷离梦幻。一点极致的、纯粹的白光悄然出现，逐渐扩大。

　　那白光之后，并非人们熟悉的无尽星空，而是一片朦胧模糊、无法看清细节的神秘领域！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气息，就让下方所有修行者感到自身修为的渺小与瓶颈的松动！

　　“仙门！是仙门洞开！”

　　那光门逐渐稳定，缓缓扩大，门的边缘流淌着金色的符文。最终，它形成了一道高约十丈、宽三丈的稳定光之门户。

　　门内流光溢彩，仙霞氤氲蒸腾，似有琼楼玉宇的虚影。

　　这一刻，整个天衍大陆彻底沸腾了！欢呼声、痛哭声、祈祷声、法器轰鸣声震天动地，声浪汇聚，直冲霄汉！数万年的等待，数万年的梦想，一代又一代人的遗憾与期盼，终于在今日，由那个集天地钟灵之气于一身的绝世少女，亲手开启！

　　墨老脸上露出无比欣慰笑容，他看向光柱中那道身影，以秘法传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夭夭……仙门已开！前路未知，福祸难料……一切……珍重！”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两个字。

　　温擎和苏婉紧紧握着手，他们望着女儿那即将离去的背影，万般情绪最终化为无声的凝视，试图将这一刻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

　　温夭深吸一口气，她猛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些熟悉的面孔——耗尽心力、满脸疲惫的师尊；强忍泪光、满眼骄傲的父母；激动狂热、呐喊着她名字的同门与大陆众生；以及那无数充满最纯粹希冀与信仰的目光。

　　她展颜一笑，明媚灿烂，足以令日月失色。她用力地挥了挥手，用清亮悦耳、却足以传遍四方的声音，向整个生她养她的世界宣告：“大家放心！等我好消息！”

　　说罢，她毅然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与留恋，一步踏出，身影瞬间被彻底吞没，消失在了那扇光门之中。

　　仙门在她进入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涟漪，并未立刻关闭。

　　成功了！她真的成功了！

　　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是更加狂热的、几乎要掀翻苍穹的欢呼狂潮！人们相拥而泣，无论相识与否，都在分享着这极致的喜悦与激动！天衍大陆的未来，仿佛一片光明璀璨！

　　“神女温夭！功德无量！重振我天衍辉煌！”有老者激动地叩首高呼。

　　此起彼伏的、更加汹涌澎湃的信仰与愿力奔赴仙门，想要护佑他们神女的征程。

　　然而，无人注意到，或者说无人愿意去深想：在那仙门之后，温夭踏入的瞬间，所感受到的并非想象中的仙乐飘飘、接引仙使。而是一片绝对的、万古的死寂与虚无。

　　“仙门为何还未关闭？”终于，有细心的人发出了疑问，声音在欢呼的海洋中显得有些微弱。

　　“蠢货！定是温仙子神通无量，施展无上法力，让仙门暂留，好让我等凡俗得以多窥探仙境一二，沾点仙气造化！”立刻有人激动地反驳，将其归功于温夭的恩泽。

　　“说得对！说得对！定是如此！温仙子大德！” “我看呐，是我天衍大陆借神女温夭之势，天命所归，从此得以和上界仙界长期连通——” 各种充满乐观和崇拜的猜测纷纷涌现，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祥瑞之兆，是温夭留下的福祉。

　　仙门，依旧静静地悬在那里，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