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141、完美囚笼

　　废品站内，三块瑕疵晶体在阚舜禹手中共鸣震颤，发出的不是和谐之音，而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杂音。这声音让周围过于完美的银灰色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本来面目。

　　“圆圆不会自愿选择完美。”阚舜禹的声音异常冷静，“她比任何人都懂得不完美的价值。”

　　林九鸢的琉璃镜映照那幅留下的蜡笔画，镜面泛起涟漪：“画中有隐藏信息...是圆圆的求救信号！”

　　原来，画中那些标准化的人物眼睛深处，有微小的、不协调的墨点，组成了一段密码：“丑叔叔被困，完美是囚笼。”

　　费品生一拳砸在墙上：“它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阚舜禹将三块晶体放置在光树根部。晶体融入树干的瞬间，整棵树爆发出璀璨而不规则的光芒，树枝疯狂生长，结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果实——有的凹凸不平，有的色彩混沌，有的甚至违反重力向上坠落。

　　这些“缺陷果实”散发出强烈的“不完美场”，开始逆转废品站内的同化效果。银灰色褪去，杂乱回归，不对称重新显现。

　　“锚定器升级了。”徐老欣慰地说，“现在它能主动扩散不完美场。”

　　但就在他们准备利用这个新优势时，整个江城突然震动。所有银灰色的建筑开始重组变形，街道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

　　几分钟后，震动停止。江城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城市：所有建筑变成完全相同的银白色立方体，街道呈完美网格状分布，甚至连树木都变成了标准的几何形状。

　　最令人不安的是，所有被同化的市民走出立方体，站在街道上，面带完全相同的微笑，开始齐声说话：

　　“我们已达成完美和谐。请加入我们，体验无痛苦的永恒。”

　　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可怕的合唱。

　　废品站成了这个完美城市中唯一的不协调点，仿佛洁白画布上唯一的污渍。

　　“它们在挑衅。”水新雨皱眉，“展示完美的力量。”

　　阚舜禹却注意到细节：“看他们的眼睛。”

　　仔细看去，那些被同化者的眼底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挣扎。完美外表下，残留的人性仍在抗争。

　　“他们不是自愿的。”阚舜禹坚定地说，“我们要救出所有人，包括圆圆。”

　　但如何在一个完全被控制的完美城市中寻找一个孩子？

　　林九鸢提出方案：“我的琉璃镜可以追踪圆圆的精神印记，但需要足够的不完美场作为掩护。”

　　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形成：他们要将升级后的锚定器能量暂时导出，制造一个移动的“不完美泡泡”，潜入完美城市寻找圆圆。

　　谷慕渊自愿操作锚定器：“我熟悉秩序使者的思维模式，可以更好地调节能量输出。”

　　经过紧张准备，一个足够容纳数人的不规则能量泡形成。阚舜禹、水新雨和林九鸢进入能量泡，开始向城市中心移动。

　　能量泡所经之处，完美表面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真实的城市面貌。被同化者们看到这变化，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但很快又被控制压了下去。

　　根据琉璃镜指引，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银白色剧院前。这里是完美城市的中心，也是圆圆信号最强烈的地方。

　　剧院内部，一场“完美演出”正在进行。被同化者们表演着毫无瑕疵却毫无生气的节目，台下观众带着标准化微笑鼓掌。

　　在舞台中央，圆圆穿着完美无瑕的裙子，正在画一幅完全对称、色彩和谐的画。她的眼神空洞，动作精准得像机器。

　　“圆圆！”阚舜禹忍不住喊道。

　　女孩动作停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空洞。

　　一个声音在剧院回荡：“欢迎参加完美体验。请就座，接受馈赠。”

　　能量泡外的完美力量开始增强，挤压着不完美场。泡泡表面出现变形。

　　“它们发现我们了！”水新雨惊呼。

　　阚舜禹却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脚下的完美地板就恢复成粗糙原貌。他直视舞台上的圆圆：“我知道你还在里面。记得吗？你画的那幅画，各种不同的人手拉手...”

　　圆圆的动作再次停顿，画笔在纸上留下一个不规则的墨点。

　　“记得你说的，丑叔叔觉得那样最好看。”阚舜禹继续走近，“完美很无聊，不是吗？”

　　舞台开始震动，完美演出出现混乱。演员们动作不协调，观众微笑变得僵硬。

　　声音变得严厉：“警告：破坏完美和谐将导致删除。”

　　阚舜禹毫不畏惧，终于走到舞台前，向圆圆伸出手：“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费叔叔留着你的蜡笔，水姐姐准备了新蛊虫，林姐姐要教你用琉璃镜...”

　　圆圆的眼眶湿润了，一滴真实的眼泪滑落，在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痕迹。

　　就在这时，整个剧院剧烈震动。所有被同化者突然停止动作，眼中银光暴涨。

　　“检测到不可修复的瑕疵。启动最终协议：整体删除。”

　　剧院开始从边缘消散！不是毁灭，而是彻底删除，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

　　阚舜禹冲上舞台抱起圆圆，但女孩突然推开他：“不能走！丑叔叔还在下面！”

　　她指着舞台下方：“那里有真正的丑叔叔！”

　　阚舜禹瞬间明白：秩序使者囚禁了圆圆的“丑叔叔”——那个想象中的朋友，实则是她纯真想象的化身——来控制她。

　　没有犹豫，他打破舞台地板，跳了下去。

　　下面不是一个物理空间，而是一个纯粹的概念牢笼。那里囚禁着所有被剥夺的“不完美”：失败的记忆、错误的选择、尴尬的瞬间...

　　在牢笼中心，一个模糊的身影被银白色锁链束缚——那就是“丑叔叔”，圆圆想象力的化身。

　　阚舜禹试图打破锁链，但发现它们是由“完美逻辑”构成，越是理性攻击，锁链越坚固。

　　突然，他想起圆圆的话：“丑叔叔说，要变得乱乱的！”

　　于是他开始做完全非理性的事：用唱歌来走路，用颜色思考，用情感计算...锁链开始松动！

　　最终，当他不试图“解决”问题而是“拥抱”问题时，锁链自动消失了。

　　“丑叔叔”融入他的身体，带来一种全新的感知方式：不是通过逻辑，而是通过想象和直觉。

　　当他带着这种新感知返回剧院时，删除已经蔓延到舞台。水新雨和林九鸢艰难维持着能量泡，但已经缩小大半。

　　“拉住手！”阚舜禹喊道，“不要抵抗删除，而是重新定义它！”

　　众人手拉手，阚舜禹引导新获得的能力：“删除不是消失，而是变得不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删除领域接触到他们后，没有让他们消失，而是让他们“变异”：阚舜禹长出了想象之翼，水新雨获得了情感触须，林九鸢的眼睛变成多维琉璃...

　　他们不再是纯粹的人类，但也不是被同化的完美存在，而是变成了某种新的、无法被归类的生命形态。

　　就连怀中的圆圆也开始变化，她的蜡笔变成了活着的色彩流，随时可以画出新的现实。

　　“不可能！”秩序使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这不符合逻辑！”

　　阚舜禹微笑：“这就是缺陷的力量。”

　　他们突破删除领域，返回废品站。此时的废品站也发生了变化，在三块晶体和新能力影响下，它成了一个不断变化的、无法被定义的奇异领域。

　　但胜利是短暂的。秩序使者似乎被激怒，整个完美城市开始收缩，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立方体，悬浮在废品站上空。

　　立方体表面浮现文字：“检测到无法分类的存在。启动终极解决方案：绝对零度格式化。”

　　极度寒冷开始降临，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概念上的“冷”——所有情感、所有变化、所有可能性都在被冻结。

　　就连变异后的众人都开始变得僵硬，思维速度急剧下降。

　　就在这绝望时刻，阚舜禹感受到了地下的呼唤。九鼎地宫正在发出强烈脉冲，指向一个被遗忘的事实。

　　他瞬间明白了：第三个坐标点不是地方，而是时间点。

　　起源缺陷不仅存在于空间中，也存在于时间中。有一个特定的时刻，完美逻辑无法覆盖。

　　而那个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