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114、归墟之眼

　　烟尘散尽，那双与阚舜禹相似的眉眼含着笑意，却让人无端生出寒意。来人腰间的小鼎嗡鸣作响，与阚舜禹的青铜鼎产生奇异共鸣，仿佛失散多年的双生子终于重逢。

　　“你是谁？”阚舜禹警惕地后退半步，不死树枝在掌心发烫。

　　来人轻笑，指尖抚过鼎身繁复的纹路：“忘了么？当年父亲将天工鉴一分为二，阳鼎予你，阴鼎...予我。”

　　阚舜禹脑中嗡鸣，破碎的记忆翻涌而上——童年总跟着自己的孪生弟弟阚舜尧，七岁那年突发恶疾“夭折”，葬礼上那具小小的棺材...

　　“舜尧？”他声音发涩，“你不是已经...”

　　“死了？”阚舜尧笑容转冷，“那得谢谢咱们的好父亲，为保全天工阳鼎，将阴鼎传人献祭给了饕餮。”

　　话音未落，他忽然甩出三道乌光。林九鸢琉璃镜瞬间破碎，水新雨的本命蛊虫哀鸣坠地，徐老更是吐血倒飞出去。

　　“别紧张。”阚舜尧把玩着指尖乌光，“只是暂时封了他们的灵力。毕竟...家事不便外人在场。”

　　阚舜禹疾步挡在众人身前：“你想要什么？”

　　“归墟。”阚舜尧吐出二字，天空骤然阴沉，“饕餮大人需要龙脉本源恢复真身，而你需要救这座城市——多完美的合作。”

　　他脚下蔓延出漆黑阵图，将整个动物园笼罩其中。猴群惊恐啼叫，毛发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灰白。

　　“住手！”阚舜禹催动小鼎，青光却如泥牛入海。

　　“没用的。”阚舜尧轻笑，“阴鼎专克阳鼎，这是父亲亲手设定的规则。”他忽然逼近，指尖划过兄长的脸颊，“但若你肯主动交出阳鼎，我便放过这些人。”

　　废墟中传来费品生的怒吼：“小禹别信他！你娘就是被这白眼狼...”

　　乌光闪过，费品生声音戛然而止，胸口插着枚漆黑鼎纹镖。

　　“叔叔！”阚舜禹目眦欲裂，不死树枝迸发翠芒治愈伤口，却无法驱散附骨之疽般的阴鼎之力。

　　阚舜尧歪头打量：“西王母的不死树？可惜...”他屈指轻弹，费品生伤口再度恶化，“阴鼎之力源自归墟，最擅吞噬生机。”

　　望着叔叔痛苦的表情，阚舜禹牙关紧咬：“...我带你去归墟。”

　　南海之滨，飓风肆虐。海浪如墨色山峦层层堆叠，天空低沉得仿佛要压碎万物。

　　阚舜尧站在礁石上，阴鼎悬浮掌心：“唤出归墟入口吧，亲爱的兄长。”

　　阚舜禹闭目感应，阳鼎与怀中《禹贡山海图》共鸣。玉简浮空展开，投射出的舆图竟与真实海面重合。某处海域突然旋转起巨大漩涡，深不见底的黑暗从中漫延开来。

　　“不愧是禹王嫡传。”阚舜尧轻笑一声，忽然将阴鼎掷向漩涡，“可惜归墟我要，阳鼎...我也要！”

　　阴鼎没入漩涡的刹那，整个南海骤然倒灌。天穹如玻璃般碎裂，露出其后混沌的虚无。阚舜禹只觉得周身灵力溃散，阳鼎竟脱手飞向混沌！

　　“小心！”林九鸢突然扑来，琉璃镜碎片结成最后屏障。阴鼎之力穿透镜幕，将她半边身子染成墨色。

　　水新雨急忙撒出蛊虫，却发现蛊虫触之即死：“是归墟同源之力！”

　　阚舜禹接住坠落的林九鸢，不死树枝疯狂运转却收效甚微。阚舜尧漫步走来，指尖把玩着阴阳双鼎：“真是感人。但你们可知，归墟本就是天工鉴的...”

　　话未说完，费品生突然抱着某物冲来：“小禹接住！”

　　那竟是废品站最老的收音机，外壳早已锈迹斑斑。阚舜禹下意识接过，收音机突然自动播放起儿歌：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阚舜尧脸色骤变：“不可能！父亲的信物怎么会在你这？！”

　　收音机迸发出柔和白光，竟暂时隔绝了归墟侵蚀。费品生喘着粗气笑道：“你爹当年早知道要出事，提前把这宝贝存我这儿了。”

　　白光中浮现出模糊人影，轻轻抚摸兄弟二人的头顶：“舜禹，舜尧...停手吧。”

　　阚舜尧癫狂大笑：“现在装什么慈父！当年献祭我时...”

　　“献祭？”人影叹息，“那是在救你。阴鼎传承必遭归墟反噬，唯有饕餮能暂时压制。”

　　他指向阚舜尧心口：“你摸摸膻中穴，是否已有黑丝蔓延？那是归墟噬心的征兆。”

　　阚舜尧猛然扯开衣襟，只见心口果然布满蛛网般的黑纹。他踉跄半步：“你骗人！饕餮大人说这是...”

　　“是掌控归墟的印记？”人影摇头，“那是噬心蛊，待黑丝及脑，便会成为饕餮傀儡。”

　　收音机忽然杂音大作，人影急速模糊：“时间不多...听好，唯有阴阳双鼎合一，方能真正镇压归墟...”

　　白光消散，收音机彻底报废。阚舜尧呆立原地，周身黑气起伏不定。

　　阚舜禹缓缓起身：“弟弟，回来吧。”

　　回应他的是骤然爆发的黑潮。阚舜尧双眼彻底墨染：“休想乱我心志！饕餮大人绝不会...”

　　海面突然炸开万丈巨浪，某物正从归墟深处升起。那竟是艘半生物半机械的巨舰，舰首赫然镶嵌着谷擎苍狰狞的面容！

　　“废物。”谷擎苍的声音响彻天地，“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无数触须刺穿阚舜尧身体，疯狂抽取阴鼎之力。少年以肉眼可见速度干瘪枯萎，却发出解脱般的轻笑：“原来...真的骗我...”

　　阚舜禹奋不顾身冲去，阳鼎青光全力输出：“放开我弟弟！”

　　谷擎狂笑：“来得正好！双鼎齐聚，归墟之门当开！”

　　阴阳双鼎不受控制地飞向巨舰，在舰首合并成完整的天工鉴。归墟漩涡骤然扩大十倍，整个南海开始坍缩！

　　就在此时，阚舜尧用最后力气捏碎心口黑丝：“哥...对不起...”

　　爆开的黑血竟暂时污染了天工鉴，归墟漩涡为之一滞。阚舜禹接住弟弟坠落的身躯，不死树枝疯狂注入生机。

　　“没用的。”阚舜尧气息奄奄，“阴鼎传人...终局早已注定...”他忽然抓住兄长的手，“但你可以...改变...”

　　未尽的话语化作星光消散，身体渐成飞灰。唯有那枚阴鼎纹镖叮当落地，滚到阚舜禹脚边。

　　巨舰上传来谷擎苍的怒嚎：“竟敢坏我大事！」

　　天工鉴剧烈震颤，渐渐净化黑血污染。归墟漩涡重新加速旋转，南海开始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阚舜禹拾起阴鼎纹镖，忽然刺向自己心口：“舜尧，哥哥陪你走一遭。”

　　心血浸染纹镖，竟与阳鼎产生共鸣。本该完整的天工鉴再度裂开缝隙，归墟漩涡出现刹那紊乱。

　　谷擎苍惊怒交加：“你竟强行认主阴鼎？！不对...这是...”

　　阚舜禹双臂尽染鲜血，左手阳鼎青光，右手阴鼎乌光：“父亲说得对，阴阳双鼎本该合一。”

　　他缓缓飞向巨舰，身后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太极虚影：“不过不是为你，而是为...镇压归墟！”

　　阴阳双鼎轰然对撞，迸发的不是毁灭，而是滋养万物的混沌之气。归墟漩涡如遇克星，开始急速收缩。

　　谷擎苍咆哮着催动巨舰撞来：“那就同归于尽！”

　　巨舰触及混沌之气的瞬间，舰体如冰雪消融。谷擎苍狰狞的面容逐渐化解，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原来归墟真正怕的是...”

　　话未说完，连人带舰尽数化为虚无。

　　南海渐渐恢复平静，阳光穿透云层。阚舜禹坠落沙滩，阴阳双鼎在胸前缓缓旋转，裂纹正在自我修复。

　　林九鸢挣扎着爬来，墨色已蔓延至颈侧：“...成功了吗？”

　　少年勉力点头，阴阳双鼎流出清光为她祛毒：“暂时镇压了。但归墟还在...”

　　他忽然剧烈咳嗽，缕缕黑气从七窍溢出。水新雨把脉后脸色惨白：“阴阳双鼎反噬！你的身体在同时承受极阴极阳！”

　　费品生抱着破收音机跑来：“快想想办法！”

　　阚舜禹望向重归平静的海面，忽然轻笑：“叔叔，以后废品站...交给你了。”

　　阴阳双鼎突然脱离宿主，盘旋着沉入南海。少年周身灵气尽散，彻底变回凡人。

　　“你疯了？！”林九鸢惊呼，“失去天工鉴你会...”

　　“会活着。”阚舜禹望着海面微笑，“舜尧用命换来的机会，岂能辜负。”

　　他摊开手掌，掌心浮现微弱的太极纹：“而且谁说我失去天工鉴了？”

　　南海深处传来双鼎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归墟之力被缓缓转化，竟使枯死的珊瑚重新焕发生机。

　　徐老恍然大悟：“以身镇墟！你将双鼎化作归墟阵眼，自身为引...”

　　阚舜禹望向天际：“饕餮不会罢休。下次来的...可能就是本体了。”

　　远方云层忽然破开窟窿，某颗星辰以违背物理规则的方式闪烁三下，仿佛某种冰冷的注视。

　　少年握紧阴鼎纹镖，眼中重燃金芒：

　　“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