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要自荐》月渡己

14、春日宴（一）

　　　　春日宴摆宴的地方是禁苑旁边，通过一条长廊，便是御花园。

　　楚珏的寝宫离这里不远，他本想着找个时间摸过去，奈何有一尊大佛来他这里喝茶。

　　“老师不先去赴宴吗？”楚珏坐在庭院里，瞧着对方。

　　温辞只是端庄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缓缓抬头再抬眸看着楚珏，“殿下都不着急，微臣自然也不着急。”

　　老狐狸。
　　楚珏在心底暗骂了他一声。

　　“如今我受陛下的旨意，给殿下教学，难不成连一杯茶都喝不了吗？”

　　楚珏托着腮，“我昨日不是差使人给老师送茶了，老师可还喜欢？”

　　温辞：“一包茶就想抵了，这生意未免也太好做了殿下。”

　　他温辞，怎么说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底下想讨好他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送上的珍宝都是天价，唯独他楚珏，送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油纸包好的茶，还只有那么点，喝他半个月就能喝完了。

　　“珍贵的又不是茶，而是学生我的心意，老师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温辞饮茶的动作顿了下，然后瞧着楚珏，只见对方说的真心实意，甚至还往前微微倾了点身子，他今日还未换正装，敞开的领口可以看见精致白皙的锁骨，真是……

　　楚珏察觉到对方好像沉默了，开口问他：“老师？”

　　“别撒娇，这样子成何体统？”

　　楚珏皱了下眉头，他哪有撒娇，不就是说了句好话想要讨好对方吗，怎么就成了撒娇？

　　这温辞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春风吹拂，一片翠绿的叶子在空中飘了飘，最后缓缓落在了楚珏头顶上。

　　一点翠绿落在他身上，点缀了他的生意。

　　温辞盯着发间那片落叶盯了许久，正要开口提醒，被赶来的红袖先一步拂去。

　　“殿下，该换衣裳准备赴宴了。”红袖说着扶起了楚珏，“还请温大人稍等片刻，奴婢送殿下换身衣裳就来。”

　　温辞看着杯中的茶沫，低低应了一声。

　　尚衣局的人连续熬了几个大夜，才把楚珏要的衣服给赶出来了。

　　“殿下……殿下这一身真的犹如仙人下凡。”

　　“殿下，殿下穿着一身去赴宴点会让那些人惊掉下巴！”

　　殿内时不时传出赞美声。

　　一炷香后，殿门被推开，楚珏穿着一身碧落色的华服走出来，外面披了件浮光锦的薄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远看过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神仙下凡了。

　　这衣服好看是真的好看，但唯一一个问题就是，太长了，几乎是拖着地板，这不一个不小心，楚珏就踩到了衣角，来个左脚绊右脚。

　　“殿下！”
　　“殿下小心！”

　　温辞明明就离他没有多远，却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摔倒，没有伸出援手。

　　“老师……老师您怎么不扶我一下。”楚珏自己扶着地板爬起来。

　　温辞瞧着他有些狼别的模样，刚刚那点仙人气息瞬间烟消云散，“殿下当真不是故意的？”

　　红袖和云卿跑过来，一个擦拭着楚珏掌心的灰尘，一个帮忙整理他的衣裳。

　　“老师，您要明白，学生本就不常穿华服，更别说还患有眼疾，看不见了。”

　　温辞没说话，只是那双眼在楚珏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悄然移开。

　　红袖和云卿二人搀扶着楚珏走在前面，温辞则不紧不慢跟在楚珏后面，道上，路过的不论是宫女还是奴才，都会在看楚珏时一愣。

　　“那是谁？”
　　“还能是谁，这个宫里只有一个人眼盲，那就是四殿下。”
　　“四殿下原来是这个模样？”
　　“是的，他身后那位就是温大人，现如今最不能招惹的就是这两位殿下了。”

　　红袖听见了那些人的话语，朝着他们看了一眼，“哼。”

　　长廊曲折，一侧是禁苑翠绿的丛林，一侧是御花园里繁华似锦的模样，喧闹的声音也逐渐变大。

　　“紧张？”温辞与他并肩而立。
　　楚珏微微偏头，“老师，我若是出丑了怎么办？”

　　温辞几不可闻轻笑一声，“那殿下怕是要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了。”

　　话音落，对方就先一步踏入设宴的地方，楚珏也紧随其后。

　　周遭的谈笑声喧闹，管弦声悠扬，男女谈笑声混杂，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可有些动静却在楚珏和温辞一同踏入的那一刻，停止。

　　楚珏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就跟聚光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他穿出洞。

　　“那就是四殿下？”
　　“听闻四殿下眼疾未愈……”
　　“不是说四殿下性情凶狠，为人丑陋？”
　　“明妃当年的美貌可是名扬天下……”
　　“温大人竟然亲自陪同四殿下？”

　　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四殿下到——温大人到——”内侍高声道。

　　楚珏的位置安排在了楚宸后面，同温辞的位置隔了几个人，白纱下的眸子转动了一下，老皇帝还没来，但他的几个孩子都来了，除了那两个，还有楚瑶，那个疯声在外的二姐。

　　他记得，之前他以身体抱恙拒绝了这些人的看望，其中就有楚瑶这个二姐，他只知道他这个二姐做事向来随心所欲，除了自己母族足够强大，还有老老皇帝疼爱她的原因，虽然会闯祸，但也很会对老皇帝撒娇和关心。

　　“四哥怎的来的如此之晚，四哥再不来，父皇就该来了。”楚桓率先发起攻击。

　　他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华服，再加上他脑袋上的玉冠，不说话有股翩翩公子的味道，一说话火药味就溢出来了。

　　云卿给楚珏倒了一杯茶，就站在后面跟红袖一起。

　　“五弟说笑了，这路途虽不遥远，但与我而言，到底有些艰难。”楚珏抬手摸到了茶杯，拿起。

　　楚桓看着他这一副模样就觉得这人真会装，他曾经三番五次向温辞抛出橄榄枝，对方却一再忽视，如今温辞成了这人的老师，明面上就是一会的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计谋才让对方同意的。

　　聪明人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其中几个还未表明立场的老臣看看楚珏又看看楚桓，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温辞身上。

　　温辞端着茶，抬眼扫了过去，那几个老臣瞬间正襟危坐。

　　不是他们怕，实在是温辞的手段太狠了，依稀记得上一个跟温辞作对的，现在还在天牢里受刑呢，生不如死。

　　楚桓冷笑一声，“四哥，别怪我没提醒你，不称手的刀最好别拿，否则哪天伤了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席间空气瞬间凝滞，连一直百般无聊的楚瑶听了，都放下酒，饶有兴味地瞧着楚珏，她很好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四弟会怎么应付呢。

　　楚珏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缩紧，这举动太细小了，却被隔岸观火的温辞看在了眼里。

　　“五弟说的是，只是我并不会舞刀弄枪，比不得五弟常年习武来的厉害，若是贸然用刀会伤了自己的。”

　　空气再次静默，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定睛一看居然是楚瑶。

　　楚瑶这一声笑，就像是投入平静湖中的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波澜。

　　楚桓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却又不敢对这位二皇姐发作，只能强行压下不爽，狠狠剜了一眼楚珏，悻悻坐下。

　　“五弟也是关心则乱，四弟莫要怪罪他。”欣赏完这出戏之后，楚宸才开口假心假意道，“四弟许久不曾出来走动，对有些事的了解还是不够，五弟也是害怕四弟你被有心之人欺骗。”

　　楚珏一听，便转头对楚桓道：“多谢五弟关心我，不过不用担心，我不用刀的。”

　　楚桓正饮酒呢，被这话搞得一呛，眼泪都咳出来了。

　　温辞也微微勾了下唇角。

　　其余观望的大臣们默不作声。
　　谁说这四殿下单纯无害？都快把五殿下气死了。

　　在这后宫里能存活的皇子怎么可能简单，是他们小瞧了楚珏。

　　有平日里跟楚桓走得近的几个世家贵族想要开口，却被自家长辈制止，如今的楚珏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不管是心疼还是其他，只要楚珏一日得陛下青睐，就不能直接掺和进去。

　　毕竟对外，可以说这是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看着楚桓吃瘪，楚瑶还挺高兴，她看不惯楚桓的性格，楚桓看不过她的为人处世，如今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吃瘪，怎能不高兴。

　　再说了，楚珏的脸蛋也比楚桓讨喜。

　　“妙啊，四弟这哪是不会用刀？”楚瑶神态慵懒，却还是抬手鼓掌，“你这分明就是到了臻至无刀之境界了，五弟还是不要自找苦吃了。”

　　楚桓瞪了她一眼，只觉得她很聒噪。

　　“四弟，喝茶吧。”
　　再不闭嘴，楚桓的眼睛都能喷火了。

　　“好。”气不死你。

　　杯子被人重重摔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急促的脆响，又恰巧此时，殿外传来通报。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停下动作，站起来整理衣容肃拜。

　　只见帝后并肩而入，明黄的龙袍与大红色的凤袍相映生辉，威仪万千。

　　“平身——”
　　“谢陛下。”

　　待到众人落座，老皇帝看着楚珏，开口说道：“老四，你久居深宫不爱露面，此次借着春日宴出来，也正好让大家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