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朝阙》云知栖

51、品香雅集

　　三日后，琼王府的车驾准时抵达安国公府。

　　不同于其他王府的奢华，安国公府邸显得古朴雅致，透着一股沉淀下来的书香气息。安国公夫人姚氏亲自在二门迎接，态度热情又不失分寸。

　　雅集设在后花园的暖阁中，到场的大多是些清流文官的家眷或与安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夫人小姐，气氛颇为风雅和谐。虞听晚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众人纷纷行礼，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打量。

　　虞听晚保持着琼王应有的雍容气度，与安国公夫人和几位诰命夫人寒暄着，心思却有一半落在了今日的另一位主角身上。

　　片刻后，只听侍女通传：“五公子到。”

　　暖阁珠帘轻响，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年轻男子坐在木质轮椅上，被小厮缓缓推了进来。他面容清俊至极，却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的苍白脆弱，唇色很淡，身形瘦削，裹在厚厚的狐裘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沉静而深邃。

　　这便是安国公第五子，景珩。

　　“母亲，各位夫人。”景珩的声音温和悦耳，却中气稍显不足，他微微欠身行礼，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在虞听晚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礼貌地移开，并无太多异样。

　　安国公夫人连忙道：“珩儿，快来见过琼王殿下。”

　　景珩操控轮椅转向虞听晚，再次颔首：“景珩见过琼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态度不卑不亢，既守礼数，又无谄媚之意。

　　“景公子不必多礼。”虞听晚微微抬手，目光与他对视。只是一眼，她便觉得，这位景珩公子，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他那双眼睛太过平静，太过通透，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将一切情绪完美地隐藏在病弱的外表之下。

　　品香开始，景珩果然拿出了一方古香，置于小巧的宣德炉中点燃。青烟袅袅升起，香气清幽冷冽，初闻似有寒梅之意，细品又带一丝药香，确实有宁神静气之效。

　　众人纷纷称赞。景珩却并不多言，只偶尔在母亲问及时，才轻声解释几句香的来历和妙处，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遭的热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虞听晚暗中观察着他，发现他虽看似虚弱，但手指修长干净，操控轮椅的动作极其流畅自然，显然并非完全无力。而且，他对香道的见解往往一语中的，显露出极深的学识和内涵。

　　雅集过半，安国公夫人寻了个由头，让景珩代为招待琼王殿下到园中赏梅。用意显而易见。

　　小厮将景珩推到一株开得正盛的白梅树下，便识趣地退到远处等候。

　　冬日的阳光透过梅枝洒下，落在两人身上。

　　“殿下似乎心事重重。”景珩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洞察力。

　　虞听晚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国事家事，琐事烦心，让景公子见笑了。”

　　景珩淡淡一笑，那笑容让他苍白的脸有了几分生气：“玉京是非之地，殿下凤翼初展，便已卷入漩涡中心，确需万分谨慎。”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眼前的梅花上，似是无意地道，“有时，看似柔弱无依，反倒是一种保护。就如同这梅花，凌寒独开，因其耐得住严寒，方能绽放幽香。”

　　虞听晚心中一动，他这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他装病自保？还是提醒她韬光养晦？

　　“景公子高见。”虞听晚谨慎回应，“只是有时，风雨骤至，非是想避便能避开的。”

　　“是啊。”景珩轻轻咳嗽了两声，拢了拢狐裘，“所以，寻一处能遮风挡雨的屋檐，或是寻一位能并肩同行的伙伴，便显得尤为重要了。”他抬起眼，再次看向虞听晚，目光清澈而直接，“殿下以为呢？”

　　他的话，几乎挑明了安国公府的意图。

　　虞听晚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屋檐固然重要，但也要看是否牢靠。伙伴更是难得，需志同道合，彼此信任方可。否则，风雨来时，屋檐倾塌，伙伴离心，岂不更悲？”

　　景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赏，他微微颔首：“殿下所言极是。是景珩冒昧了。”他不再多言，转而欣赏起梅花。

　　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似平淡，却已完成了第一次试探与交锋。虞听晚确信，这位景珩公子绝非池中之物。而安国公府抛出的这根橄榄枝，背后的图谋恐怕也不仅仅是寻求庇护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