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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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有十余个，正中间的元枢明显与其他人有气场壁垒。
小渔手心出了层汗，她故作镇定地微笑着，点点头，元枢慢腾腾地坐起来，缓步走到她面前。
元枢随意地伸出手，迎道：“初次见面，新统帅。”
“元枢您好。”小渔躬身，小心翼翼地回握，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它看上去别太谄媚。
之后元枢又与老三老四打了招呼，转身回到座位上，招呼他们坐下。
握手的时候，小渔注意到元枢手上好几个金镶彩宝的大戒指，他长长的金项链垂下贴到手边，再是他做工精细的衣服，内搭在光下能看见低调的暗纹。
皮鞋闪着光，与衣服上的金属纽扣交相辉映。
她们三人的位置就在元枢的对面，元枢长着一张肃穆的国字脸，留着修剪整齐的胡子，浓眉大眼但算不上英俊，小渔捕捉到元枢眼底微不可查的傲慢与养尊处优，他干什么看上去都不紧不慢的。
面对一长桌子的美味佳肴，元枢切了盘子里一小块东西进嘴后，其他人才敢动筷。
小渔观察着周围人的动作，模仿着他们的进餐礼仪。老三老四也有样学样，嘴巴闭得紧紧的。
元枢抬抬眼皮，目光短暂地落到小渔身上，问道：“敢问新统帅尊姓大名？”
小渔咽了嘴里的食物后答道：“您叫我小渔就好。”
“小余。”统帅切着盘子里的肉，“给你介绍一下我右手边这位，研究院院长苏诚贤。”
她下一口还没进嘴，立马站起来与苏博士握手。
元枢又接着介绍了几位什么主席主任的，都是些高级别的官员，只有最后介绍的那位是个富商，在这群身份贵重的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小渔感觉自己像一个无情的握手机器，元枢则在一旁露出玩味的笑容，细嚼着盘里的肉。
老三老四眼见统帅被戏耍，都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打完招呼坐下了，小渔才得空扫视众人，元枢所介绍的这些人，除了苏博士，其他的一看都是些酒囊饭袋的废物。
想必他们无一例外地坐在高位敛财，却不干一点实事，浑身散发着畜牲投胎成人的气息，再加上纯贝洛人血统的脸，更让人生厌。
苏博士也坐在她对面，样貌比其他人出众，瘦长脸，丹凤眼，直鼻，一副文人样子。小渔想起半夜那些信息量庞大的资料，不如抓住机会深入了解一下。
“苏博士，我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总是听说研究院的大名，我也很好奇贝洛顶尖的科技，能不能今天带我参观参观？”
苏博士不假思索地应下了，“好哇，但这可不是什么顶尖科技，只不过是每代人都在做同一件事罢了。”
后面的时间元枢和小渔一问一答，元枢吃得差不多了，用餐巾擦擦嘴，其他人没多久也放下了餐具。
元枢指着满桌的剩菜，问道：“今天的安排还合小余你的口味吧，恐怕在你们那边很难吃到这些菜呢。”
小渔僵硬地勾勾嘴角，答道：“确实不错。”
元枢听完笑声从喉咙窜出来，一边朝门侧过身子去，一边对下属说：“那就给我们的统帅打包一桌一样的菜，让客人们带回去好好享受。”
他挥挥手指让属下立马去办，其他人则恭敬地送走了元枢和与他同行的苏博士，小渔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谁知道那属下的动作迅速，没一会儿就抬了两个大泡沫箱来，说是打包的饭菜。
“你们收着吧。”小渔脸色不太好，仍叫老三老四接过泡沫箱，他们正要离开，被富商拦下了。
富商脸上堆满了笑，嘴边还有一颗大黑痣，他恭维道：“刚刚见您就觉得您气度不凡，这下细看更是了，统帅这么年轻就大有成就，是位极其优秀的女领导啊。”
“万老板你要有事就直说。”小渔实在没心思和他扯这些。
“嘿嘿，那我也不绕弯子了。今天托元枢引荐，是为了和领导做个生意。我在切尔诺有些产业，我查到北边有块地潜力很大，全是燃料。要是您和我能合作，咱们六四分，您四我六，我也不白占您便宜，每年算账的时候我给您孝敬点，咱走私账，您看……”
听了他的想法，小渔冷哼一声，“万老板，要是正经合作那还有得谈，可惜了，我不是那些会以百姓利益为代价的领导人。”
切尔诺的某几种资源丰富，尤其是矿产，但是他们没有技术，光守着土地也没用，只能白白饿死。
所以历年来两方都会有许多官方合作，要么五五开，要么切尔诺方占大头，贝洛的人只是入驻，并没有主要话语权。
一旦大权落到贝洛商人手里，打工的都是切尔诺人，监管再不到位，不知道会被压榨成什么样。
她不敢高估这些钱眼子的良心，除了官方合作她一概不应，虽然他们势力单薄，但也没到能越过统帅落地项目的能力。
万老板不死心，穷追不舍，“领导，您要是觉得回报不够我们还可以谈——”
“没得商量，不劳您多费口舌，苏博士还在楼下等着我呢，失陪！”小渔甩下干脆的拒绝转身离开，万老板摇头叹息，嘟囔着小渔是个假清高。
苏博士只答应了带小渔进研究院参观，老三老四只好抱着打包箱留在车上等待。
苏诚贤一看就是个典型的文人，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并不因为她是切尔诺人区别对待。
研究院占地面积广，分住宅区和实验区，凡是在院内工作的人，都有吃有住还有补贴，只因能走上这条路的人必定经历了重重选拔。
小渔对研究院的事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苏博士被她的热情感染，不由自主地聊了许多。
聊到一半小渔上了个厕所，她洗完手从厕所出来，发现一个高高的汉子在厕所旁边躲着哭，她慢慢靠近，问道：“你需要帮助吗？”
大汉抬起头来，一双忧郁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圈泛红，他羞涩地擦着眼泪，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小渔见到他顿觉惊讶，他精致的脸一看就是切尔诺人，但是切尔诺人怎么会出现在研究院里，“你是切尔诺人吧，怎么会在这里呢，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谢，谢谢，我没事。”他哑着嗓子，身旁放着一些清洁工具，双手粗糙，指节破了皮。
小渔见他不肯多说，掏出一张纸写上电话号码塞进他手里，轻声抚慰道：“这是我的号码，有事可以打给我。”
说罢，她继续找苏博士，博士站在走廊朝外远眺，她问：“苏博士，刚刚我在研究院见到了几个切尔诺人，没想到他们还能进研究院啊。”
苏博士满脸笑意，答道：“这是我们和前统帅达成的一个项目，他为我们提供有经济需求的人选，我们选人为研究院工作，也就是清洁卫生一类的杂活，工资可观。这个项目已经推广到一些企业里了，通行证由元枢办公室统一开具，你刚上任，不清楚也正常。”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们是搞研究的，如果他们之中出现了有科研天赋的人，说不准将来我们还得和您商议把他们送到研究院来当博士呢。”
小渔听了他的打趣呵呵一笑，“按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一天。”
现在正是研究员们午休的时候，院里僻静无声，苏博士想起他半年前被拐的大女儿，心情蒙上了沉重的雾，正是在那个中午他说了一番令人深思的话。
“统帅，说句真心话，我的夫人也是切尔诺人，身子很弱，我们勉强生下一个小女孩，精细养着。所以我不会站在任何一边，我也不想参与任何政治斗争，我的女儿流着两个种族的血，我只希望家国安宁，世界和平，这样她长大后能走一条稳当的路。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尽微薄之力促进两族人的交融，其他的，还得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努力啊。”
苏博士看向小渔，眼中充满苦涩，颇有些身不由己的意味。他若不是生来姓苏，也许现在不知道在哪儿挣扎求生；即使掌握了贝洛的命脉，在某些事情上还是身不由己。
万事万物皆受牵制，千言万语不尽苦楚。
他期望新来的统帅能像老统帅一样，理解他的和平是真正的和平。
离开贝洛后，小渔陷入了迷茫，纵观前二十年的人生，她被命运稀里糊涂地推着向前，不知不觉坐到统帅的位置，而今她才觉出高处不胜寒——她要带着切尔诺的人去哪儿，就像一团乱麻，想理清找不到开端。
她咂摸出一丝统帅当初的心情，一个人手里有了对方致命点的坐标，只差一把刀，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至少他们拥有了变成洗牌人的可能。
这是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一不小心便会坠入深渊。
小渔有些泄了劲，反倒是老三老四对工作充满了热情，尤其是老三。
他杀伐果断，甚至到了他手底下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的程度，他的辖区倒是干净了，一个敢作乱的都没有，只是生出许多抱怨来。
大部分时间小渔都在办公室处理公务，处理完了就泡在那一堆古籍里，试图寻出更多机密来。
老三老四经常来办公室送材料，止步于门口，有时候他们会聊上几句，老四家里是书香世家，小渔就会随口和他提到古籍的事情。
“古籍？您还看这个？”
小渔不自觉皱着眉头，凑到老四耳边低声说：“之前统帅留下来一堆古籍，我怀疑和郝运的死因有关，但是我怎么研究都不太看得懂。”
老四的眼睛一亮，试探道：“那您需不需要我帮忙看看？”
小渔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把他领到书桌前，自从她发现了统帅的秘密，桌子上总是摊着好几本书。
“你看，这棵树，莫科什，我找到了书上的批注，底下还有统帅的字，明摆着圈出来的地方就是贝洛人命根子的采集点。”她指着一本书上画的参天大树，旁边是一堆乱草似的字符，“但是我查了其他的资料，和统帅给的对不上，我也研究不出来是什么。”
那棵树下，统帅写着“根据《基础字典》，此段意为：莫科什即生命起源，有此树四周必有生机，可为维勒斯之疗愈，具体如书中所标点位如是。”
小渔又拿起底下的一本书佐证她的说法，书由当初那位闯进密林后生还的维勒斯后代所写，他在书中揭露父亲曾警告他们莫科什不是他们的依靠，一切须考虑未来，靠自己创造。
书上一点笔记也没有，她翻遍了办公室才翻出来这本落灰的书，看来统帅生前没有看过。
老四接过书仔细看了看，熟悉古籍的他立马指出了统帅的错误，“前面没错，但是翻译成生机的这个词，还有一个意思是警示，有一种贴地的有毒植物也叫这个名字。还有‘可以’这个词，原文的左上角有一撇，这是否定的意思，所以应该是‘不可以’。”
他的手指移到最后一行，“‘具体’这个词前面省略了代词，在那个时候的语法里，省略的代词应该是前面提到的毒物，统帅给的翻译错误很多，为了意思通顺，忽略了很多语法。”
“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那棵树是生命起源，但是树周围有毒物警示，不能作为维勒斯的治病原料，毒物的点位和书里标记的一样。”
老四赞同地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这张地图上标的位置，就是当初统帅让我们去的地方。”
而小渔在一旁越说越觉得脊背发凉，半吊子水平的统帅，看了几本老书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时意气上头就要推翻贝洛，然后靠着他完全错误的判断，不负责地让一队人去送死。
哪怕他们没有被附近的贝洛军队攻击，也会死于中毒。
“啊，怎么会呢！”小渔激动得掉下眼泪，她想到爱人的枉死心中十分懊丧，瞬间双腿无力站不住脚，多亏身边的老四扶着，“郝运他，他为了统帅所谓的理想，所谓的大计，就这样枉死，其他人则死无全尸。”
她先是哭，后面竟笑了，两行亮晶晶的眼泪在她的脸上形成两条细细的河流，承载了她无力诉说的悲伤。
她亲爱的最高权利人竟然糊里糊涂地叫人去死，不听劝阻，洋洋得意。如今坐到这个位置上，她却无力挽回，走到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究竟要为了什么呢？
绝望自上而下击穿了她的身体，原来这一干人的死都毫无意义，他们还幻想任务圆满后能升官，能荣归故里，推动解放，一切都在解谜中化为泡影。
我不想当这个统帅了，我要变成鬼魂去找那个酿成大祸的人索命，小渔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