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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妥协 ...
那身影一步一步,慢慢有了形状。伴随泪滴落下,那人在焦距失控前陡然清晰。
——“请你们不要这样对待她。”
——“她是阿依夏木的亲女儿,也是逝者老先生的亲外孙女。”
其实还有两个字,嘴型是汉语的——“别怕”。林子枫在心中默念——“别怕”。
小时候,林子枫听快糊涂的奶奶絮叨过母亲选择和父亲在一起的原因,说她想逃离家乡才会当空姐,说她不想嫁给陌生的、可能会打老婆的同族男人才心甘情愿为这个林姓男人生孩子。奶奶还会悄悄地向她灌输母亲对父亲不忠诚不老实,说就算母亲不再外出工作,以前招惹过的男人也经常粘过来,谈论母亲的狡黠与算计,指责她不安好心的“上位”方式害儿子丢失金龟婿的身份……
年纪小不代表没有心。在她眼中,母亲并不是那样不堪。
阿依夏木选择空中服务职业是单纯喜欢每天漂漂亮亮笑着穿制服,和男人在一起是为了爱,生下一个无辜的孩子是因为过分善良。她从没有过其他男人,甚至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坚信全天下男人都和自己的爸爸哥哥一样好——爱惜子女,珍视妻子。为了唯一的女儿,她不得不抛却最温暖的港湾和最疼爱她的家人,甘心当好一株风雨飘摇中的莬丝花。
可阿依夏木也不总是那么柔弱。
老林在她年级排名落后5名要打她时,阿依夏木不假思索冲过来护在女儿身前;被同学嘲笑讲话分不清前后鼻音时,阿依夏木找到那些孩子,告诉他们枫儿的普通话会努力变得越来越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请他们当女儿的小老师,而不是讥笑自己的同学。
还有一回比较惊险,是林子枫自找的。
那是期末最后一次家长会,大部分小朋友都回家了,只有家长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解。林子枫和另一个班的学生在操场玩球等妈妈。她得意考得极好,想过会儿趁妈妈心情好,带她去吃顿垃圾快餐当奖励。
老人总说,小孩玩得太开心,晚上睡觉尿炕。林子枫就是这种小孩。
当时,她在球起起落落的间隙看见一位高年级的学长,正帮忙收拾体育器材。那个男生她认识,听说小时候高烧后得了小儿麻痹,下巴不正,脚也一点点跛,还没有零花钱。
小朋友偷偷凑到林子枫耳边嘀咕:“喂,你敢不敢大声说他的问题啊?”
“什么?”林子枫边玩边不在意问。
“瘸子啊!还是歪嘴。”说着,小孩子不自觉模仿大孩子。
“那有什么不敢的!我说了有什么好处?”
“嗯……你要是有那胆子,我从明天开始认你当头。”
“……”
林子枫不知怎么了,忽然忘记妈妈的所有教诲,大着胆子冲学长喊了一声“歪嘴儿!”
操场基本无人,这声侮辱极其清晰。喊出来的瞬间她就懊恼,连忙躲在铁滑梯背后。另一个孩子吓破胆子,绕着前楼跑得无影无踪。
被刺激到愤怒至极的男生,一瘸一拐地走向滑梯,低年级的校服露着一角。
手长脚长的大哥哥将林子枫从背后抓住,一手抵在铁杆上,另一只拳头顺势高高扬起。
年幼的林子枫害怕地闭上眼睛,抻着脖子向后仰。但她知道一顿活该的揍避免不了。
“你干什么!”又凶又气的音调让熟悉声音多了陌生感,“放开她!”
林子枫再睁眼,眼巴巴望向突然降临的救星,小嘴撇了撇,这才过了害怕的劲儿,想起委屈想哭一哭。
很快,对方家长和老师们也陆续出现。
当阿依夏木得知是女儿因为一个无聊的赌约先侮辱人家,愣了好一阵,但先前那幕女儿要被打的冲击太大,她严肃地请求男孩先向受惊的女儿道歉。
柔中带刚。是母亲的态度。
男孩毕竟年长几岁即将毕业,他不情不愿地承认无论如何不该动手打人,是他太冲动。之后林子枫也顺应母亲的坚决,向男孩道歉保证再没有下次。
那天阿依夏木没带她吃垃圾食品,甚至在回家后把自己关进卧室,没吃晚饭。
林子枫忐忑不安地向母亲道歉求原谅,絮絮叨叨反省着,承认随便羞辱别人是没家教、不善良的表现,她再也不那样了云云。
但令她意外的是,阿依夏木难过哭泣不止因为这一点。
除了琢磨是不是她的教育出了问题,阿依夏木后来又一直想:如果家长会结束晚去操场一会儿,等待她的是不是遍体鳞伤的女儿?如果男孩没有在制止声后停手,她亲眼看女儿被打,会不会冲动之下和另一个孩子较劲,做错更多事?如果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责备自己一万次,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阿依夏木的眼泪重重滴进她心里,像一剂治愈良心的非处方药。
那次类似“服从性测试”的、儿童对于权威的试探和挑战,林子枫以失败告终。很久以后她才明白,母亲用眼泪代替棍棒的教育,让她从可能变成恃宠而骄魔童的道路上快步离开,回到母亲身边。
那一回,林子枫真的知道错了,她不愿再让母亲为这样讨人厌的女儿难过。
她想保护爱哭的母亲不受伤害,但每次遭遇“险境”,保护者都是母亲。无论她做得对与不对,母亲都先站在她这边,再谈解决问题。事后教育,从不当众驳她面子。
这份不讲道理的偏爱,成了林子枫活在这世上的底气。
所以,当周曦暮突然出现制止那些人时,林子枫哭得皱巴巴的眉心重重一跳。
那种奇妙感觉过电一般,一路连至胸口。耳鸣声更响,手脚更麻,但心间骤然平和下来。
周老师好凶。
周老师怎么也这么凶。
明明是自己语言不通,又冲动行事,导致乱七八糟的事情惹得沉浸悲伤的一家人恼怒,也是非常合理的。
但那个瞬间周老师好像生气了,发火了。
火焰燃烧着偏爱。
然而,现在望着一地狼藉,和旋转门倒映着狼狈尴尬的自己,林子枫也想凶一点,也想对老师发火。
她骂学生就骂呗,谁没挨过骂,干嘛扯上阿依夏木女士。
不过一种出行方式而已。
至于吗?
林子枫抱起胳膊生闷气。
再也不要理周老师!
她是不讲道理的女人,和阿依夏木没得比。
天空灰蒙蒙的,萧瑟秋风呼啸,落叶在地上簌簌作响,有几片刮进行李箱里。
清早进入酒店的游客不多,出发的小家庭倒有几个,斜眼观察了她们几次,后来又有说有笑地离开,完成他们愉快的旅行计划。
沉默僵持中,让林子枫有机会赶上那一切还不算迟的老师,帮她解围维护她的老师,她的眼眶一点点被吹红,娇小的身体一点点弯下去,直到蹲缩在地上,小小一团。
在眼泪从眼尾滑落之前,在最上层的防风帽被刮跑之前,林子枫冲过去按住它。
帽子没事,幸好。
她捡出落叶,掸了掸灰尘,用力合上行李箱,掏出湿纸巾擦净箱子外壳,第二次亲手安装上那只总掉落的车轮。
林子枫状似轻松地打电话给租车公司,叫他们快点再回来收车,定金也不用退了,不要那么多废话,她想坐飞机看云看沙看火焰山。看看那火焰中还有多少偏爱。
沉默持续了很久。
等她们到机场窗口换票时,一路无话的林子枫才同擦干眼泪、眼妆淡淡晕开的人,小声说了句“把身份证拿出来吧”。
这回买的两张都是经济舱。
林子枫全面妥协。
周曦暮望向厚厚的、白茫茫的云层,想为自己的脱口而出话,道一句对不起,却迟迟在颠簸的气流中说不出口。
原来少有家长主动向子女道歉,是这种感觉。
虽然她话说重了,但一个司机自驾危险是不争的事实;尽管坐飞机是更佳选择,但如果她想羞辱或者嗤笑自己,应该买一张商务一张经济,没必要为了迁就谁降低平时生活习惯水准……
她明白林子枫妥协得不情不愿,以至于这么久了,小话痨也不像往常那样找话题。
落地后,周曦暮去洗手间补妆。林子枫收到消息。提前加过微信又联系好到达时间的月野兔头像主人——住建局科员傅昱,临时开会过不来。据说喀城不大,机场到住地不远,司机师傅也都很老实,她们可以打车去住地。
喀城出租车司机“汉化”得不如北域司机程度深,但她们运气不错,林子枫与他沟通得还算顺利。
不过,轿车型的出租车有个简单的小问题:林子枫行李箱过大,如果一个后备厢放两只箱子的话肯定盖不上,可要和周曦暮说几句一会儿再见面之类的话又令人心烦。所以当司机把两只箱子竖着摆在后备厢时,林子枫凝神盯了几秒,死心地挥挥手招呼司机,一脚迈入副驾驶。
哼着歌的快乐师傅开得飞快,风沙土石溜过窗缝打在林子枫脸上身上,她看了眼后视镜,手动将车窗摇上来。林子枫早起跟人吵架,还换交通工具那么折腾,现在车里暖烘烘的,外面太阳热热的,头脑开始昏昏沉沉。
——阿依夏木也快到家了吧,希望她那边一切顺利,一定会哭很久很久吧,请别太难过……
车身摇晃得规律,像夏日汽水里的泡沫,裹着安全带的林子枫几乎睡着了。
减速带好像不存在,出租车从上面连颠带飞地飘过去。
“咯噔”两声,惊醒了林子枫。
“师傅。”林子枫唤司机,“我们的箱子没事儿吧?”
司机摇头表示不知道,开朗地说:“我去看看。”
车辆缓缓停靠路边,司机下去转了一圈又上来,什么也不说重新发动车继续开。
林子枫以为自己大惊小怪,还是迷迷糊糊补了句:“没掉吧?”
司机大哥雪白又齐整的牙露出来,更加开朗地回答她:“没事没事……”
“还剩一个呢!”
“哦,那就好……”迷迷糊糊地点头。
“啊?!”林子枫腾地坐直要解安全带,瞌睡全跑光,“什么!还剩一个?!回头找啊!师傅!麻利开回去!掉的是大的还是小的?”
箱子要是找不到了,缺东少西的,她根本一天也活不下去啊!
哈哈哈哈的笑声几乎掀翻车顶,司机大哥就在等乘客这副当真的模样,此刻抑制不住发自内心地快乐着。
“在呢,都在呢。哈哈哈哈!”
林子枫这才明白了司机突如其来的玩笑话,尴尬地陪了几声笑。
倏尔,在司机大哥的笑声背后,她的精灵耳一动,隐约听见一道极细的气声。
林子枫飞快看向后视镜,镜子里的女人还是上车时的坐姿和表情,高高在上、上善若水、水性杨花、花貎蓬心、心如铁石的。
可能听错了,林子枫想。
有种永远别讲话,林子枫又想。
等她们到的时候,傅昱已在宾馆门前等候远道而来的客人。
一身波点连衣裙配防晒上衣,戴防晒口罩,很休闲的感觉,年龄似乎在周曦暮与林子枫之间。
作为没名没气的普通学生,林子枫自动把寒暄任务交给冷漠的老师,她陪爱开玩笑的师傅在车后搬行李。
“周教授吧?”傅昱摘下口罩热络地迎周曦暮下车,伸手出来,带着欣赏打量温然娴丽的年轻教授。
不等开口,赞美已从眼中溢出。“哦豁!太年轻漂亮了吧!”
周曦暮笑着点头致谢,与人握手。
“抱歉,麻烦您周末加班接待我们,没耽误您这边事情吧?”
“有啥事嘛,我们这里会开不长,领导刚还催我呢嘛,要我把你们照顾得好好的!”
傅昱是土生土长本地人,语音语调透着热情,特别健谈。从喀城这十年发展,讲到项目进展情况,又谈到家族史。一路聊到放下行李离开宾馆,又进了餐厅点了餐,嘴也不停。中间稍作休息时,不管林子枫还是周曦暮起个头,她又开始讲,绝不同意话落地上。
林子枫偷偷盯了几次傅昱姐人中旁的那颗痣,不礼貌地想起脸谱化的戏剧形象——媒婆。怪不得这么能说话。她和周老师还冷战呢,现在氛围完全冷不下去,都快被聊沸腾了。
“……60年代那会儿,我爷爷被下放到兵团工作,从农场到革。命。博物馆,兵团名称恢复以后就留下来不回去了。”
“您祖父也是知青?”周曦暮自然地放下筷子,“方便问您祖籍是哪里吗?”
“川城。”傅昱被震动吸引,瞥了眼手机。
“宾馆说房间腾出来收拾好了,你们今天好好地休息一下。太阳落山以后古城有开城仪式,你们去逛逛,明天再过来嘛。”
后来因为周曦暮来过南域,傅昱单独关心了林子枫是否适应本地气候,之后又聊到她俩共同喜欢的国漫作品,以及什么好用的防晒美妆品。
没人劝酒,没人吹牛,不谈婚恋,只谈工作。一顿欢迎饭在三个女人的热切攀谈中过去,很快拉近了那数千公里的陌生距离。
直到宾馆走廊,两人要分别进入不同的房间前,林子枫终于忍不住了,她停下转身。
“对不起。”周曦暮真诚地凝视那双清澈眼眸,说出迟来的道歉。
希望大家如果还算喜欢,可以留下一点评论,笔者感激不尽,也会非常有更新动力。谢谢大家对萌新的支持[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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