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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梦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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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沈祈山二人行走在由银杏树组成的长道上,漫天飞叶,在风中徐徐舞动。两人并肩同行,安安静静。
秋家,不可否认的是,很漂亮。法式建筑与银杏林相得益彰,越往深处行,鼻间越是萦绕着芳香肆意,大片连着盛放的黄玫瑰,紧挨着,竞相绽放,盛情邀请着来客。
许诺对于秋家的厌恶虽不会因此减少半分,但……侧头看看了那个Alpha,清清冷冷的眉眼,身着白色衬衣外是一件咖色风衣,金黄的银杏叶在光下异常耀眼,但……不及他分毫。
沈祈山察觉到身旁投来的灼热目光,自己虽也不想打断,但……到了,许诺该进去了。微微侧头对上许诺的眼睛,不禁敛神,倒是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许诺眼眸中流淌着的是满意,虽只有一瞬,就飞快地转头看向另一边。但沈祈山看清楚了,目光下移,轻缓扫过栗色过肩长发,嗯,头发长得挺快的。
此时,唯有沙沙的叶落声在这片静谧的林中。不过,许诺,总感觉右边的银杏叶好像落得更多了,洋洋洒洒地有些急促的样子。
“到了,进去吧。”最后的最后依旧是沈祈山打断了此刻静谧。
许诺似是未反应过来,转过头直视着沈祈山,眼眸中饱含疑惑道:“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不过在沈祈山眼中,许诺满是你势必要给我一个理由,要不我绝不放过你的傲娇。嘴角因此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笑。他一手将盒子递到许诺手上,一手拍了拍其肩膀,开口道:“勇士难道不想自己打败敌人吗。”
疑惑被宁静打败,占据了许诺的眼睛,许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沈祈山,一言未发。不久,眼眸中又出现了一股倔强,倔强得莫名其妙。想死死地盯着对面人,让他屈服,但……许诺却没有怎么做。
沈祈山知道这不是莫名其妙,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可他依旧静静回视着许诺,开口说了第二句:“我一直在的,不是有通讯器吗,全息投影给我也可以啊,许诺我一直在的。”说着还拍了拍许诺装着通讯器的口袋。
许诺仍倔强地看着他,似是一种怎么说都没用的倔强。沈祈山目光不再平静,转戴上不容拒绝,再次开口道:“进去吧,外公在等你呢。”
话音刚落,许诺眼下渐渐染上粉红,眼眶中似有盈盈泪意,手死死捏住盒子。一秒两秒……三……许诺转身径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仿佛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的不归路。
沈祈山未动,只是平静地看着许诺走向远处,走进秋家。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一点点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野兽绝不是在圈养中长大的。天地之大,去看看青天之高,黄土之厚;万物之变,去感受凌烈之风,日月之缺;人间之态,去见见名利权情,贪嗔痴慢。
许诺,这辈子,谁都不可以捆绑住你,我……也不行……悲淡的神色蔓延开来,叶落好似也变得静止。沈祈山与许诺背道而驰,银杏叶在两人都转身时,再次缓缓下落至地面里,静静地躺着初秋的泥土里。
此时,角落的阴影处,落了很多叶,目光跟随着那个远去人影,努力隐去的泪,到底是未落下。
秋家
“如何?”秋夫人半靠于月桂枝黄花梨长椅上,手持金丝珐琅杯,细细喝着。
“没问题,夫人。”一旁黑衣女人俯身低语道,看不清神色,不过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面庞,平平无奇。
“嗯,他们快来了吧。”秋夫人手上动作减缓,不知是茶水过于滚烫还是……
“夫人,只有小少爷一人来了,现今已穿过银杏林,行至主院来了。”
“一个人,”秋夫人抬手将杯子递向一旁佣人,缓缓起身,“沈家那个Alpha没来?”
“回夫人没有,沈家少爷送小少爷到主院口就离开了。”
“是嘛—”秋夫人敛神看向外面,随后便走下楼梯。正巧与刚刚进来的许诺撞上视线。
目光相接,许诺便先移开视线,视线再次在大厅中寻找着,除却繁复物件未见任何人影,旋即又将视线重新移到那个楼梯上的女人,只是冷冷地看着。
女人不紧不慢地在注视中走下楼梯,缓步至许诺身前。浓烈的玫瑰花香袭来,这个女人向来张扬,也从不收敛自己的信息素。
许诺皱了皱眉,他不讨厌眼前这个女人,但也谈不上不喜欢。毕竟没人会对继母有好态度,况且这还是秋泽唯一深爱的女人。虽不知这爱有几分,但秋泽对她的儿子,叶颂意,哦不是,是秋颂意,视如己出。
小时候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因其疯疯癫癫,佣人都是避之不及的,自己也没有去过学校,都是家庭教师来教自己,那个女人虽时常不清醒,但清醒之余总是喜欢看着他读书写作业。那是他孩童时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但,他也时常羡慕着秋颂意,当时秋泽已和他母亲离婚,再次结婚。他秋泽常常会在周末陪秋颂意在后院的草地上踢球,秋夫人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则是在四楼那个大阳台上悄悄蹲着,抓着栏杆,企图透过他们一家三口汲取爱意。
有一次被秋泽发现了,那双充满笑意的双眸看到他的那一刻,许诺很紧张,他既希望父亲可以叫他一起玩,又害怕父亲会责骂他。但秋泽什么表现都没有,只是僵住笑意,眼睛中掠过他看不懂的神色,旋即就低头再次与秋颂意玩闹着。
那时的许诺没有伤心只是呆呆地一直蹲着那里。一直到他们都离去,晚上秋泽的助理敲响了他的门,他收到了很多玩具、好吃的还有书,但这一大堆东西中唯独没有许诺想要的,许诺固执着往助理身后看,似是这样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一直一直一直等到助理离去,他都没有等到。
……
“回来了,不叫我一声母亲吗。”回忆就此被打断,许诺重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母亲的女人,自己不算太有耐心,也不想回应。
“我外公呢。”话题直直转变道。
面前女人似是轻笑一声,“不叫我母亲却找外公,”眼眸中神色倏地一变,轻蔑地再次开口道“那我……又凭什么告诉你。”明媚张扬的笑意染上半张脸。
许诺定定地看着对面这个明艳的女人,岁月倒是眷顾她,未着粉黛却依旧美艳,不似那个病床上苍白的女人,最后也是轻轻地走了。“我的母亲刚在一月前下葬,秋夫人不是也在吗。”顿了顿说道:“我无意与您交谈,请您告诉我,我外公在哪。”一字一句异常坚定。
秋夫人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少年,笑容渐失,紧咬牙齿。僵持好一会儿,许诺目光未有丝毫退让,平静地回视着秋夫人,秋夫人终是侧开身体,坐在一旁沙发上,看不清神色地说:“你外公,在来的途中得知琼州名下的一处地产发生爆炸,死伤未知,匆匆回去了。”
琼州,外婆的私产地。平静就此被打破,许诺愣怔看着秋夫人的背影,有些恍惚,提着盒子的手,松了紧,紧了松。
“回来了就留下吧,单身omega总是住在人家家里总是不好的,缺什么和佣人说。”秋夫人的话渐渐远去,许诺失魂落魄地走向四楼,走向原先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依旧整洁的床铺,许诺径直倒了上去,脑子里有点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脑袋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缓缓地又将自己卷进被子里,像小婴儿的包被一样,将自己蜷缩在里面,屋内屋外都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许诺就这样沉沉睡去。
……
水晶折射下的灯光,耀眼却不夺目。“许诺不下来吃饭吗?”坐在餐桌前的秋泽冷冷开口道。
“先生,少爷他睡着了。”秋泽冰冷的神色上未有任何变化,也未接话。一旁秋夫人闻言道:“让他睡吧,给他留饭。”
“好的,夫人。”一旁佣人退下。
“月儿,这孩子他……”秋泽收敛了冰冷神色,沉思地对着秋夫人开口。
秋夫人缓缓地反握住秋泽的手,“好了,孩子没事,他……只是累了。”脸上的笑却有些牵强,不过秋泽低着头并未察觉,一旁的秋颂意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偏开视线,默默地低头吃自己的饭。
一顿饭,桌上三人,神色各异。
再次醒来,周围漆黑一片,一直都静悄悄的,窗外微微光亮打进房间,落在地板上,莹莹点点。许诺坐在床中间,被被子包裹着,愣愣地看着地面光亮,恍恍惚惚间,心里莫名地失落。似是想起什么,连忙在被子里寻找起通讯器,到处被掀起,摸了摸口袋,翻了翻枕头,到底是摸索到了通讯器。轻微的叹气声,本微不可察,但在静谧的房间里却是放大无数倍的存在。
点开通讯器,乍然亮起的屏幕,许诺被刺得眯了眯眼,索性闭眼在脑海里缓缓,默数五秒地睁开了眼,好很多了。翻看着,没有电话,没有消息。抓着通讯器的手一动不动,眼睛无焦点地看着屏幕。
此时,一个小红点冒了出来,许诺回神连忙仔细看了一眼,是备注“朋友?”的消息。本来一只手随意抓着的通讯器,此时却两手捧着,聚精会神地点开小红点。
【一切顺利吗,笑脸。】许诺看着短短几个字和一个表情包,傻傻地笑了笑,但转瞬即逝的冷下脸来,故意过了10分钟后回复。
【关你什么事,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吗。】发过去后一分钟,又嫌不够似的,加了三个噘嘴的表情包,以示这件事很重要。
对面很快回道【那我作为好朋友,能分享给我吗】外加【三朵玫瑰花】
许诺目光灼灼地看着回复过来的信息,顿时,快速打字快速回复道【你不是好朋友!没有朋友会半路逃走的!!!】似乎不够解气一样,又连着发了六个【我生气了】的表情包。
发完许诺就关闭通讯器,将它往被子上一扔,自己脑袋又重新埋进枕头里,身体轻微扭动,漆黑的夜色里看不清脸上表情。扭了一会儿又重新坐起来,看着新消息。
对面一连串的【小狗跪地表情包】,占领了屏幕。许诺将通讯器举到了脸面前,屏幕幽幽的光打在许诺白皙的脸上,细腻的皮肤在这死亡光线下也无瑕疵,只有阴影的红晕折射在屏幕上,透露出些许神韵。
这次倒是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回复【勉强接受吧。】打完最后一个句号,确定发送后,再次把通讯器扔到床上,像是烫手一样,自己倒是爬下床,来回走来走去,心尖突突地跳动,眼神时不时地瞟一下床上的通讯器。
来回绕床走了五圈,终于平静地拿起通讯器,那边回复道【感谢您,我的朋友。玫瑰!】许诺看到这句回复,没忍住地笑出来了,边笑边自言自语地吐槽道像老头发言。
下面接了一条消息,许诺笑僵在了脸上,缓缓收起笑容,一丝不苟地看向屏幕,执着地要把屏幕看穿都不为过。看了扔,扔了看,看了扔,第三次把手机扔在床上。下床,赤脚走向阳台,凝视着远方,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动着窗帘也吹动着那颗跳动的心。
那亮着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来自坏人的留言【许诺,最近公司有点忙,我过段时间来接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沈家
半靠在床头的沈祈山,一手抓着通讯器,一手紧紧攥住一支抑制剂,床边空落落地躺着三支已经使用过的抑制剂。腺体发红的症状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明显红肿,后背衣物也被大片浸湿,额前碎发湿润得被拢到头后,眼神渐渐模糊,细长的眼眸逐渐迷离。
门外的管家不断地在劝说着:“少爷……去医院吧,您这次易感期的强度已经超过身体承受范围了。”
……
当里面再次传来碎裂声音之时,管家过于担心,于是带着医生闯了进去。沈祈山朦胧间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响,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管家带着医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床边放置着四支全部使用过的抑制剂,地上碎裂的杯子,四周流淌出来的水,混着滚落在地的药,一片狼藉。床上杂乱堆积起的衣物,自家少爷快要掉下床头的身子却依旧死死地握住通讯器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