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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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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平辩解无果,眼看廖红梅走远也没敢再追,原地生了会儿闷气,扭头便黑着张脸找到雀儿。
“我就知道你准给我惹麻烦!”
雀儿明知他为啥来,非但不怕却只想笑,“咋了我?我不搁屋里待得好好的吗?”
“我好心帮你瞒着结婚的事,你倒好,非跟我唱反调是吧?”
“哦,你说那事,那我也是好心,帮你试试她究竟喜不喜欢你。”
“废话!你那么说完谁还敢喜欢我了?”
“那咋了?她要真喜欢你,还管你结没结过婚?我当初还知道你结过婚呢,不照样喜欢你?”
晁平脸色一变,“那能一样吗?那暂我都一个人多少年了?现在你一个大活人杵在当间,她脸皮又薄,能敢上前吗?”
这话着实有几分道理,雀儿自觉理亏,顿时也没了动静,想了想,道:“那咱俩正式散伙不就得了,好聚好散,互相都体面。”
晁平忽然一怔,怔在这是个多么简单的办法,甚至也只有这个办法,而他却没能亲口说出来。
这段时间,他其实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情感正逐渐变得复杂,这无疑是很危险的。
如果她今天不曾欺骗廖红梅,也没有主动提出结束他俩的关系,那么此时此刻,他还会告诫自己不可以喜欢上她吗?
“你干啥呢?该不会舍不得我吧?”
“我疯了?你算我啥人我就舍不得你?”
晁平舒了口气,忽觉一身轻松。
“明天你跟我去见领导,好好把真实情况再说一遍,然后咱俩就申请离婚。”
“这玩意儿还得申请?又不是他让咱俩结的婚。”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兴许他也是第一次批准离婚。”
“好吧,只要他别把我捅出去,也别让我太没面子就行。”
“你放心,他知道深沉,过后别人要问,就说是你先甩的我。”
“啥叫就‘说’?本来就‘是’。”
“对,就是。”
晁平点点头,似乎有点想笑,转身却笑不出来。
第二天过午,雀儿如约跟晁平去见了这儿的首领,也就是当初跟白中夫谈判的那个人,此人倒是比想象中更好说话,考虑到绵羊峰刚被收服,势必有很多人不服气,关于雀儿的事自然能少提就尽量不提,因此只以他二人感情不和为由,结束了这段徒有虚名的婚姻。
雀儿偶尔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有些话必得她说才真正管用,于是私下里找到廖红梅,承认昨天的确是她不对,现在一别两宽,如果晁平跟廖红梅真属于两情相悦,那她保证祝福,从此再也不添乱了。
……
不久之后,一场大雪为人们送来了新年,也抿去了不同立场间的隔阂与仇怨。
雀儿说不清这里的热闹有什么不同,既不算喜欢,也不算讨厌。只是人一多她就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碗饺子汤应景,之后便一个人溜出屋外,借着昏暗的星光,徒劳地眺望着绵羊峰的方向。
“咳,这么冷的天,跟哥进屋暖和暖和呗。”
熟悉的嗓音,加上熟悉的话语,雀儿往旁边挪了一步,算是邀请郝雨时过来,和她一起听背景里叫不出名字的,且十分激昂的歌声。
“雀儿。”郝雨时正对着她的侧脸,心跳声比说话声还大,“你琢磨啥呢?”
“我啊。”雀儿在云边的阴影里搜罗一圈,忽然露出半颗狡黠的犬齿。“我想跑。”
“啥玩意儿?!”
“聋啊你?小点声!”
郝雨时赶紧捂住嘴,觑着左右无人,这才反复确认:“你想从这里逃出去?你不知道老二是咋死的吗?”
“知道啊,那是他虎,谁让他明着来了?”
“那……你是因为老五才……”
“跟他有个狗屁关系,我就是不得意(不喜欢)这儿。”
“为啥?这儿的人好像也不算坏吧?”
“不是别人好不好的问题,是我自己不适合这儿。”
郝雨时隐约能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又问:“那你弟弟咋整?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这儿吧?”
“为啥不能?他跟我不一样,他还小,跟啥人学啥人。而且这附近多的是孩子陪他玩儿,时间一长他自然就把我忘了。”
“可眼下绵羊峰早成了空山头,就算你跑又能跑哪去呢?”
“从这儿往西北一直走,那儿有片草原,我十二岁下山以后,被几个出来易货的女人捡了去,每天跟她们骑马放羊,挺快活的,我就回那儿去。”
郝雨时被她的坚强与向往说动了心,张嘴就问:“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为啥?你不是不讨厌这儿吗?”
“我是不讨厌这儿,但我更喜欢你。”郝雨时被自己吓得一愣,这才明白有些话的确是用来说的,而不是用来想的。
雀儿没搭这茬儿,只把具体的行动计划说了,二人相约趁马嚼夜草时前去偷盗,第一匹还算老实,可第二匹缰绳还没套,就成了巡逻灯光下的主角。
“傻子!快上来啊!”
雀儿话音刚落,座下的马屁股上便重重地挨了一掌。
“你先走吧!你一个人轻!跑得快!过后我一定想办法去找你!”
郝雨时的呼喊逐渐被抛在身后,像经过耳畔就再也寻不着的风。
晁平闻讯也赶过来,奈何既不能阻止雀儿被追,也不能阻止郝雨时被捕。他只能告诉其他人:想在这个地界搜到她可不是件易事。同时也告诉自己:麻雀本就不该是被人豢养的鸟。
“姓晁的,有啥事冲我来,是我撺掇她一起滑出去的。”
晁平对此当然不信,象征性问了句:“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知道。”
“那你还说过后想办法去找她?”
“知道也不告诉你。”
晁平叹了口气,等人散得差不多时,这才低声说道:“过几天队伍开拔,会继续往北边走,能不能找到她,且看命吧。”
……
五月,初夏的草原渐渐由黄返青,一层薄薄的湿润的绿意,像刚出生还没站稳的小羊,正是带给人们希望的季节。
雀儿结束了一天的营生,正在训练去年冬天新生的小狗,一窝四只,正好从“老大”排到“老四”。
羊骨头撇出去,前头那仨都知道追,唯独老四却傻傻的,反朝着另一个方向虚张声势。
“咋啦?那边有啥?就你这么小,跟地里拱的(土豆)似的,谁怕你呀?”
雀儿疑惑且不失警觉,习惯性地按了按腰后的匕首,好在很快,夕阳就为她送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而最先闯进她眼睛里的,依旧是那串又多了几颗的狼牙。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来,咋不来呢,死了也要来。”
郝雨时低头望着雀儿,人是晒黑了一点,但还是那么可爱。
“你这狗也太恶(一声)道(厉害)了,离老远就朝我叫唤。”
“废话,不懂得防着生人,能叫狗吗?”雀儿笑嘻嘻地抱起小狗,“它叫‘老四’,八成闻见你一身狗味儿,拿你也当同类了。”
“都说了么,我这是狼。”郝雨时抓抓被风吹乱的脑袋,自个儿也笑了,“算了,狗就狗,正好将来跟你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