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男主救下他》留一枝繁

67、相遇

　　而张双卿，从手被闻祌牵住的那一瞬起，整个人就魂不守舍。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掌心的触感，温热，酥痒。

　　是多年来梦寐以求，又求而不得的亲近。

　　狂喜、羞涩、紧张、罪恶感……种种情绪交织冲撞，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由他牵着。

　　“好了，路途启程，闻公子就随‘我’一路逛逛吧。”宋嫣伸出手，在仍处于失神状态的张双卿肩上拍了两下，意思旨在告知她，机会难得，好好把握。

　　张双卿拉着闻祌的手发烫，脸也发烫。她总算明白了宋嫣坚持要她戴上人皮面具的深意。

　　此刻，掩去了昭示身份的容颜，他们不再是一国的太后与王爷，谁也不会将他们认出来了，她可以就这样牵着他，走到人海的任何角落去。

　　张双卿抬眸，望着他颀长的身影，又瞧向两人牵着的手，这样漂亮的手世间只有他有啊，修长如葱，凝白如玉。呼吸一滞，她的幸福，如今就在手上。

　　张双卿穿着一身和闻祌一样颜色形制的墨黑色裙衫，拉着他走在人群中，小心地引导着他避开人流，漫步在热闹的长街之上。

　　望着喧哗的大街，斑斓的灯火，张双卿扭头，对着戴上狰狞鬼面什么也看不见的闻祌，露出了一个少女般悸动与满足的美好笑容。

　　脑海里，又冒出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景象。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山林里，夜风呜咽，死寂得可怕。年仅十四岁的她，失手错杀了意图毒害她的亲生母亲，满手沾着黏红的血，浑身抖得站不稳。

　　身后，是母亲派来要杀她灭口的黑衣人，她狼狈地不停跑，一直逃，却怎么也甩不掉这些人。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他出现了。

　　美得宛如神祇临世，又似山间精灵山魈。

　　他携着一只白虎，踏着皎洁的月辉而来，姿态优雅，长发拂风，周身渡着一层银白的华光，惊世绝艳，超越了凡俗所有的想象。

　　只一根银丝在月光下一闪而逝，身后穷凶极恶的杀手便无声倒地。

　　她因伤势和惊吓瘫软在地。

　　他缓步走近，示意身旁威猛的白虎俯低身躯。然后，他伸出手，扶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助她攀上虎背。

　　白虎驮着她，他则步行在一侧，一同离开了那片血腥之地。

　　崎岖的山路，清冷的月光，沉默的救命恩人，还有身下不可思议的坐骑……她就像从一个噩梦中，跌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

　　他将她从死境中救出，让她重获新生，一颗芳心也就此暗许。

　　往后，她甘愿踏入深宫，助他完成复仇大业。

　　此时与他并肩同行，走在熙攘的人群中，这种感觉与记忆重合到了一起。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坐在白虎背上望着他，与他一道并行那般。

　　周围的喧嚣人语，在她的感知里模糊，渐渐消散不见。

　　整个世界，只余他们二人。

　　宋嫣买了些小食，边吃边独自闲逛着。

　　卫国的祈夏盛会与汝南城的上巳节也没多大差别嘛，同样有载歌载舞的游行队伍，有沿街叫卖的摊贩。

　　在汝南城时，她还一时兴起，跑到游行的舞者里与她们一块儿共舞。现在看着眼前欢腾起舞的人群，却提不起一点那样的闲情逸致。

　　“砰——啪！”又有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将四周映照得明明灭灭。

　　笑声吆喝声不断，商铺外的灯笼和招幡摇曳着，一切是这么的热闹。

　　吃完软面糕，宋嫣一个人又走走停停了会儿，不知是哪根筋在作祟，瞄到几个身形神似韦丛岩的男子，她还跑去人家正面多瞧了几眼。

　　当一群身姿袅娜的舞者，裹着人群从她身边而过时，一种奇怪的感觉窜上心间。她好似梦回了汝南城，看到了自己漫舞时，韦丛岩那张好看得扎眼的脸，在人群里对她露着宠溺的笑。

　　来到卫国，她讨厌笑面虎的乌南，厌烦黑脸的闻祌。在卫国接触的每个男子，都让她忍不住去与韦丛岩作比较，谁也没有他那样的温润与和善，相处得令人舒适。

　　宋嫣第一次有种强烈想念他的冲动。那么此时，韦丛岩会在做什么呢？

　　意兴阑珊地又走了一段，她觉得这满城的热闹都与自己无关，打算回府。

　　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与喧闹，几个提着兔子灯笼的孩童嬉笑着，像一群快乐的小雀，追逐着从她身边跑过，笑声清脆如银铃，洒了一路。

　　“啊！”

　　“小心！不要过去！”

　　身后传来惊恐的尖叫与骚乱，宋嫣蓦然回首。

　　不远处一个挂着五彩油纸伞的商铺前，承载着伞具的高木架子缓缓向内倾倒，架子上分量不轻的油纸伞，纷纷扬扬地朝着下方那几个还没跑远的孩子砸落。

　　宋嫣神色一凛，兑换了积分，准备纵身扑过去救人。

　　间不容发之时，一道雪亮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剑风凌厉，气劲磅礴，坠落油纸伞的竹骨和伞面，在与剑光接触的刹那被划得粉碎。

　　无数彩色的碎片在孩童们的头顶上飘洒下来，如秋阳下惊起的万千彩蝶，有一种破碎而靡丽的旖旎。

　　这片绚烂如蝶雨的碎屑下，一男子持剑而立，靛蓝色衣袍在激荡的气流中翻飞，长发随风舞动，剑气的余晖映亮了他清隽绝伦的侧脸，有种斩断一切的凌然。

　　他漂亮的下颌微微抬起，双瞳深邃而冷冽，睥睨之间，身后所有的危险与混乱，都被那惊艳的一剑挥散。

　　那张脸和宋嫣记忆里的一样，初见时清冷贵气，私下相对时，则会无比柔和。

　　宋嫣怔在原地，快要忘记了呼吸。

　　韦丛岩……怎么会来到卫国？

　　还有，他武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强了？

　　印象里，他就是个很会执笔作画，风雅清贵的文士。是她不够了解他，还是他一向藏拙了，宋嫣立在原地各种揣摩。

　　韦丛岩也注意到了方才欲上前救人的她，仅是冷漠瞥了她一眼，还剑入鞘，转身要走。

　　这时，一个身着紫衣，作江湖女子打扮的姑娘小跑着来到他身边，神色热心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对他说着什么。

　　宋嫣神思回笼，眼眸微眯望着这一幕，好哇，她才离开南梁多久，他身边就有红颜了？

　　宋嫣往前迈了几步，想要上去给他一飞脚，转瞬瞧见，韦丛岩皱眉拂开了紫衣女子的手。

　　周围人声太过嘈杂，距离又远，宋嫣听不清他说了句什么，女子一脸怒气地刮了他一眼，甩手愤然离去。

　　宋嫣的心落下，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韦丛岩。

　　见他迈步要离开，宋嫣急忙小跑着追了上去，掐着嗓子换了一种声调喊：“诶，这位公子，请留步！”

　　韦丛岩闻声停下，转头莫名地望着她。

　　这看陌生人的眼神，让宋嫣一时懵然，感到了不习惯。

　　顷刻间，宋嫣脑海中掠过万千想法。

　　要上去与他相认吗？好像……不行。

　　韦丛岩孤身出现在卫国，最大的可能，便是来寻她的。

　　若此刻相认，他找到她了，还会允许她继续留在淮王府吗？答案是，不会。即便她执意要留下，以他的性子，也定然会说“那我陪你一起”。

　　闻祌那边呢，过去她不知道闻祌的“命定”之说，还天真地说过要带夫君一起来卫国的话。知晓闻祌的执念后，韦丛岩作为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就是摆在闻祌面前的活靶子，鬼知道他会不会对韦丛岩不利。

　　宋嫣拿定主意，暂时不相认。当务之急，是尽快在淮王府走完所有关键剧情，然后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带着韦丛岩离开卫国。

　　可是，不相认的后果……就像现在，韦丛岩用看生人的眼神扫了她一眼，颔首示意后，又要转身离去。

　　“公子莫走。”怕被他认出，宋嫣压着嗓子，让声音变得低沉沙哑，换上热情笑容，信口编造起身份，“在下是这家伞铺的掌柜，姓许。多亏了公子仗义出手，救下了这几个孩童，否则我这小店的祸事可就闯大了，后果不堪设想。公子大恩，许某感激不尽！”

　　“阁下无须客气，举手之劳，应当如此。”韦丛岩停下脚步，礼节性地微微欠身。

　　他客气又疏离的态度，让宋嫣心里很熟悉又不是滋味。

　　“不知公子家住哪里？今夜时辰已晚，不便多扰。待明日，在下定当备上薄礼，亲自登门拜谢。”她问。

　　韦丛岩有一瞬的失神。

　　他从不与生人结交，在南梁京中，旁人在与他结识前，便知他是韦府二公子。

　　有生以来，这是第二次有人问他家住何处。上一次问这话的，是他的夫人。

　　一丝涩意掠过心头，他淡漠道：“阁下好意心领，不用。”

　　“欸，公子此言差矣。”宋嫣摆出一副爽朗姿态，手臂一挥，很是豪气，“俗话说，相逢即是有缘。我许某在江湖上走动，看重的就是‘知恩图报’四个字！公子今日救了我的客人和街坊孩童，便是于我有恩。你若不让我略尽心意，做点什么，我许某接下来几日，定会寝食难安，心里头怎么都不得劲。公子就当是成全在下这份心意，可好？”

　　她将话语说得掷地有声，俨然一副江湖儿女的做派，生怕被他看出一点自己过去的影子。

　　宋嫣见他还是沉默，也不再紧追不舍地追问住处。无妨，待会儿悄悄尾随，也能知道他落脚何处。

　　她换了个话头，挂着一副热心肠的笑容问：“看公子的穿着打扮和口音，不像是我们京中本地人。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此番来京，是游历还是访亲走友？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许某在京中多年，多少还有些门路。”

　　宋嫣以为他应该是不愿再搭理她了。

　　谁知他思索片刻，垂着眸很坦率地答：“姓韦，南梁人士，前来寻我夫人。”一点不作隐瞒。

　　这几个字说完，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点沉闷。

　　宋嫣心头无端地一颤，不知该怎么接话，怕一开口就会泄露情绪，慌忙移开视线，四下张望着周遭的街景，稳住声线：“原、原来如此，韦公子重情重义，令人敬佩。”

　　她干巴巴地夸了一句，找回状态，“眼下京中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要不，由在下做东，请公子找个清静雅致的地儿小酌两杯？一来感谢公子义举，二来，公子也可说说尊夫人样貌特征，许某在京中识人颇广，兴许能提供些线索，助公子早日寻得夫人？”

　　她尽量让自己的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江湖义气。

　　“不必，我还要继续找人。”韦丛岩抬起眼，目光掠过熙攘的人群，一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