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廊下茶谋聚反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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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奉宅院】
翌日，廊檐。谭奉正由婢女搀扶着，进行着康复训练。杖责的伤势未愈，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
“大人，门外薛元薛公子来访。”
谭奉目光微动：“嗯，请他进来吧。去准备些新茶。扶我到那边亭子里坐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
“是。”
谭奉在廊内小亭的石凳上坐下，动作缓慢，刺痛被他强行压下，面色如常地开始烫洗茶具。
“谭大人，别来无恙啊。”薛元走进亭子，态度谦逊地行礼，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观察着微微眯眼、专注于茶道的谭奉。他有求于人，不敢失了礼数，做事格外谨慎。
薛元此人，虽屡屡在局势中被牵着鼻子走，但他这份能屈能伸、隐忍待机的做派，也不得不令谭奉佩服，乃至……暗自警惕。
“薛公子劳驾，快快请坐吧。”谭奉抬手示意。
薛元将一盒礼品放在石桌上，卷了卷衣袖，悄然落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公子，昨日会议之事，可有进展？”谭奉将冒着白汽的茶汤倒入空杯，蒸腾的水汽暂时模糊了薛元部分面容。
“唉，尚有两位代表缺席，议题暂且被搁置了。”
“薛公子今日前来，有何疑惑，但说无妨。”谭奉直接切入主题。实则是他臀伤疼痛，坐立难安，经不住太多弯弯绕绕，只想快点打发了薛元，好回去躺着。
“哦哈哈，谭大人真是快人快语，那鄙人就直说了。”薛元放下茶杯，“向宁那妮子，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昨日会议之后，本王本想寻南郊代表商议粮食交易的具体事宜。那关亢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于是找到敏尹。谁知刚想套个近乎，就被向宁撞见，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呵斥一顿，连带着敏尹也灰头土脸地走了。不仅让我跑空，还平白受了一顿教训！谭大人，我不想干坐着空等时机流逝，您看……我该如何是好？”薛元的请求很明确，就是想知道该如何绕过（或应对）向宁，顺利接近关亢、敏尹等人。
谭奉心中了然：“薛公子，请先品茶。容我思索片刻。”他稍作停顿：“方才公子提及长公主对敏尹有所斥责，具体说了些什么，公子可知？”
薛元抿了一口茶：“似乎是敏尹之前向殿下进献了什么宝物，想巴结殿下，结果殿下转手就赏给了身边的一个下人。敏尹面上挂不住，双方不欢而散。”
“原来如此~”谭奉缓缓道：“那么，答案就很明了了。薛公子此刻，不必过于在意公主殿下的态度。敏尹经此羞辱，心中必然对皇室、对公主积郁不满。加之席位之事被搁置，他正是心中憋闷、亟需寻求出路和盟友之时。此乃拉拢的良机。”
他压低声音：“公子可趁虚而入，寻机接近敏尹，只言自己也在皇室处处碰壁，同病相怜，表达联合互助之意。至于具体如何行事，便需公子随机应变了。”
“按大人所说，此事迫在眉睫，那这茶……”
“公子既有要事，茶随时可品，不必拘礼。”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多谢大人指点！”薛元拱手行礼后匆匆离去。
薛元刚一离开，谭奉就龇牙咧嘴呼唤下人：“快快！快扶我回卧榻之上！哎呦……”
看来这苦肉计，下次施行还需再三思量啊……真是太受罪了。
而薛元不知，他又一次落入了谭奉的算计之中。谭奉此策，意在钓鱼执法！怂恿薛元去勾结心怀不满的藩王，正好可以为日后搜集他们“勾结外藩、图谋不轨”的证据埋下伏笔。而在薛元看来，此计合情合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理由不执行。
【万道都，南郊驿馆】
敏尹回到驿馆，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杯盏乱响！“向宁！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越想越气：“又被皇室戏耍了！上次会议就是，哄骗我们先断了西戎的粮道，再来皇都谈条件。现在又说要等严代、卓古那两个废物归来再议，一拖再拖！给出的答案永远是模棱两可，真把我南郊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软蛋吗？！”
“关亢说得对！皇室根本靠不住！要想有真正的话语权，必须自身硬起来！弱邦无外交！”
这番羞辱与挫折，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念头——自立！既然皇室只想操控南郊，想让南郊老老实实当他们的傀儡、钱袋子和挡箭牌？那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我偏要让南郊乱起来，乱到你们无法控制！
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他此刻只想立刻离开皇都！什么狗屁席位，他不要了！是算他弃权还是认定他谋逆，都随皇室的便！
敏尹立刻铺开纸笔，修书一封，打算先行脱身。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顾不得什么礼节和恭敬了，当务之急是在皇室还没反应过来、没打算进一步限制他行动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
臣南郊俞王敏尹，谨拜言于监国殿下、长公主殿下：
臣本鄙陋，蒙天恩镇守俞地，夙夜忧叹，恐负圣托。今奉召入京，商议要务，本感殊荣。然臣封地事务繁杂，家业维系皆系于一身，加之近日心神不宁，恐难久居京畿，虚耗光阴，亦恐延误地方政事。
念及会议之期未定，臣斗胆恳请先行返回封地，处理急务。待殿下定下会期，或洪、维二王抵达皇都，臣必快马加鞭，再行入京，绝无推诿。
此番不告而别，实属无奈，深感惶恐，亦知失仪。然情非得已，万望殿下体恤臣之难处，宽宥臣之冒昧。俞地上下，仍将恪守臣节，尽心王事。
臣敏尹再拜顿首。
写完之后，如何安全地将这封信交到皇室手中，成了难题。自己亲自去送肯定不行；派普通下人去，又恐不够稳妥，必须是个能信任、或者……利益相关、不会轻易出卖他的人。
找关亢？不行不行，此人难以捉摸，动静可能闹得更大……
就在敏尹百思不得其解，在卧室内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下人前来禀报：
“王爷，前几日有一面之缘的东土薛元薛公子，在驿馆外求见。”
“薛元？”敏尹眼睛一亮，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好啊！快！快快有请！”
二人于客殿再次相见，此刻竟都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薛公子，昨日殿外，本王心情不佳，多有失礼，还望公子海涵~”
“诶~俞王这是说的哪里话！长公主刁蛮任性，在下也是苦不堪言，深受其扰。理应是上头处事不当，何来怪罪俞王之理呢？”
“公子大量，请坐。”
两人稍作寒暄，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薛公子，实不相瞒，本王有一事相求。”敏尹颔首开口，“鄙人封地家业繁忙，此次会议一拖再拖，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在下尚无子嗣，俞地万千百姓生计皆系于本王一身，实在恐耽搁太久，生出变故，不得不抽身返回。然又不告而别，恐失礼数，惹来非议。故而，我有一封辞谢信在此，”敏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封带有俞王火漆的信封，双手奉上，“想请公子代为转呈监国殿下。公子非南郊之人，由您转交，最为妥当。”
薛元接过信，心中暗喜：“俞王年轻有为，肩负重任，在下佩服。王爷所虑，合情合理。只是……”他露出为难之色，“您这一走，你我之前商议的，关于囤积粮草收购之事，我该去跟谁继续谈呢？孟王那边……似乎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不瞒王爷，我今日前来，正是想与王爷您细谈此事啊。”
“关亢兄性子确实有些悍烈，但他绝对是一心为南郊着想之人，并非不讲道理。只要公子表明来意和诚意，我想他必定会以礼相待，与公子商谈。”
“王爷所言极是。只是……能否请王爷在离开之前，为在下引荐一番，或者代为沟通一二？在下也好公事公办，不至于唐突了孟王。”
敏尹思索了一下，觉得这要求并不过分，正好也能借此再观察一下关亢的态度，便应承下来：“自然可以。公子帮了我这个大忙，在下投桃报李，也是应当。”
眼看主要目的（送信）和次要目的（引荐）都已达成，对话似乎即将结束。但薛元真正的目标——拉拢敏尹尚未达成。他决定再出一计。
“多谢王爷信任，委以送信重任。既蒙王爷如此看重，在下有一事，思前想后，觉得不得不提前向王爷透露一二。”
“哦？”敏尹挑眉，“公子有何要事？但讲无妨。”
“额……这……”薛元犹豫着，扫视四周。
敏尹会意，走到殿门，屏退左右，关好殿门，拉上窗帘，确保隔墙无耳后，才重新坐回位置：“公子，此处再无六耳，但说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