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我在地府实习》三分唐

9、要快乐

　　　　画面里邓卓翔依然坐在书桌前，只不过这次他不再开心。
　　他眼神空洞，眼底乌青，就连唇色也变得苍白。他手里握着支圆珠笔，机械地按动着笔帽。
　　手机消息提示音跟轰炸似的不断响起，他没有设置权限，可以直接看到消息内容。
　　［你什么意思，能不能管管你妈，不要给我家哥哥泼脏水了行吗？］
　　［真恶心，我替哥哥害怕！］
　　［本市，约吗？］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是0还是1啊？］
　　［你不配喜欢哥哥！］
　　［能不能去死啊！］
　　邓卓翔按笔的动作一顿，内心突然开始萌生极端的念头。
　　那天他们争吵过后，邓父邓母就像以前一样冷暴力他。以往邓卓翔都会主动求和，可这次他没有。
　　可就在昨天早上，自己所有的社交平台都遭到轰炸。他一头雾水的点开热榜，才知道自己的爸妈居然在停车场蹲守，对他喜欢的明星身上泼水、辱骂。
　　事情愈演愈烈，铺天盖地声讨压得邓卓翔快踹不过气了。可他们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邓卓翔问他爸为什么，他只是轻轻一句“想让你以后都没脸再追星，想让你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就会连累别人！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这样？！”
　　对啊，要不是自己怎么会这样？
　　如果他当初没有做那件蠢事，没有和父母顶嘴，没有试图反抗…没有降生在这个世界…
　　这一切会不会更好？
　　邓卓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抬起握笔的手，对准自己的脖子，闭上眼…
　　鲜血糊满了整个画面，就像那杯“溯洄”。
　　邓卓翔不知道自己插了多少次才结束自己这压抑的一生。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一股腥甜堵住了他的喉咙，他无法呼吸，这种感觉就和他爸妈一样。
　　宋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业务厅的，自己浑浑噩噩地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被南梦送到了拘留所。
　　“来这里干什么？”宋捡问。
　　“今天小鬼头的妈妈会来看他爸爸。”南梦把车停在拘留所附近。
　　“所以？”
　　“你等下把真相告诉他妈妈。”
　　“她连自己儿子都不相信，怎么会相信我说的？”
　　南梦头枕着双手，无奈道：“越是亲近的人啊越是难以相信。实习生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宋捡不理解，但看见邓母出现在视线当中时，他还是下车去找她了。
　　邓母看见宋捡在这里，往后退了几步，“你在这里干嘛？”
　　宋捡没有在走近，“邓卓翔没有谈恋爱。”
　　邓母扭过头，显然也不信他。
　　宋捡回头看了一眼南梦，只见她趴在方向盘上朝他挑眉，示意他继续。
　　“我和邓卓翔同学三年，他很优秀。对同学也很好，可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这一点，你可以问我们班上所有人。还有星期六下午他确实出去了，但都是自己一个人。”
　　宋捡递给她一个U盘，“这是他所在时间段的酒店监控，可以证明他没有和别人开房。”
　　邓母看着U盘，犹豫之下还是伸手接过。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
　　“那您为什么那么做呢？”邓母眉头一皱，宋捡继续道，“您为什么把那件事告诉别人？”
　　邓母眼神躲闪，“我…我…只是希望翔翔迷途知返。”
　　“您在绑架邓卓翔。”宋捡直言不讳道，“您还有叔叔一直在以一种‘受害者’姿态要求别人和你一起讨伐邓卓翔，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让邓卓翔感到愧疚、自责。”
　　“阿姨，你其实也是相信他的，只不过你习惯了扮演这样一个角色，所以干脆就加剧邓卓翔的内疚，好让他一直都是那个你一哭就心软的孩子。”
　　换作往日，邓母此时已经涕泪纵横了，可她眼下却没有，只是眼底有微微泛红。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发现避孕套的那天下午。看着桌子上的避孕套和暧昧信件，她生气吗？
　　她是生气的。
　　但生气过后，她并不觉得这是真的，因为她了解邓卓翔。
　　邓卓翔小时候偷吃糖果都知道要将糖纸留下包上石头塞回糖罐里。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随随便便放在房间里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知道事情不一定是这样的，她还是选择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联合别人一起质问自己的儿子。
　　尤其是在邓卓翔说自己错了的时候，她居然心里闪过一丝得意。
　　“其实邓卓翔自杀前的那段时间，他正遭遇网暴。”
　　邓母猛地抬眼看向宋捡，似乎她并不知情。
　　宋捡继续道：“你们大闹停车场的视频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邓卓翔因此被扒了出来。”
　　宋捡没有再说了。
　　邓母也知道邓卓翔的死和自己做的那件事有很大关系。
　　邓母一手捂住嘴，一手抓住自己衣襟，不让哭声从喉咙里流出。
　　宋捡看着悲痛的邓母，突然想到自己的妈妈。他没见过，但在梦里她为了自己能够出生，将自己余后的人生交给了南梦。
　　要是他的妈妈还在，会是什么样的呢？会和邓卓翔妈妈一样吗？
　　拘留所里，邓父穿着黄马甲，剃了寸头。他看见邓母眼睛通红，担心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邓母摇头，“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怎么哭了？别担心我，他签了谅解书，几年就出去了。到时候我们就回老家，种种地什么的。”
　　邓母抹掉眼泪点点头，“嗯，我等你出去。”
　　“老公，你还记得翔翔刚出生的时候吗？”
　　邓父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场景，不由得露出笑容，“记得，大胖小子，可爱笑了，不哭不闹的一个人可以玩一天。”
　　“对啊，那时我就觉得，他一定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所以我就想，我一定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他。”
　　邓母说着说着，眼泪渐渐模糊掉了视线，声音也哽咽了，“可是我也没问过，他想不想要这样的爱。老公，是我们逼死了翔翔，我们一直在利用翔翔对我们的爱，让他听我们的话。”
　　听筒里只剩下了邓母的哭声。
　　邓父低下头，眼泪也落了下来。
　　……
　　宋捡问南梦：“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南梦戴上墨镜，笑道：“当然是看演唱会，我位置还不错。”
　　南梦位置确实不错，在内场第一排。
　　真搞不明白她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鬼居然还这么花痴。在前面跟疯了一样狂叫。
　　好在邓卓翔的票位置也不错，在十一排。
　　因为南梦的担保，邓卓翔可以出业务厅来看演唱会，也算是完成自己的一个梦想了。
　　宋捡看见邓卓翔感动得快要落泪，问：“我怎么感觉你看演唱会比让你爸妈悔恨更重要？”
　　“我本来就没想让他们悔恨。”
　　宋捡一脸疑惑，不是他自己说的吗？
　　邓卓翔解释道：“我也是死了才知道，当小鬼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放空。只有在人间我们才会有一点最真挚的感情。”
　　“我们离开不了，是因为活着的人内心深处对我们的死不能释怀。所以与其说是我们对人间还有执念，不如说是活着的人的执念太深，让我们停留在原地不能向前。”
　　宋捡恍然大悟。所以邓父邓母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自己害死邓卓翔，只不过是自己不肯承认，才造成邓卓翔产生让他们悔恨的念头。
　　“让我们来看看今晚的点歌观众是谁？”
　　摄像机不断扫过台下观众，投在大屏幕上。宋捡看见南梦正举着邓卓翔的手幅呐喊着：“我！我！我！”
　　宋捡捂脸摇头。
　　“哦，是一位蓝色衣服的帅哥！”
　　宋捡抬头发现自己被投在了在大屏幕上，宋捡一脸茫然地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站起身。
　　“这位帅哥几个人来的？”
　　“三个人。”
　　“是旁边两位女士吗？”
　　“不是。”
　　“哦，那你想听什么呢？”
　　宋捡看向邓卓翔，邓卓翔激动地都快晕过去了。
　　“你想听什么？”
　　“《要快乐》。”
　　宋捡回过头喊道：“我有一个喜欢了你很多年的朋友，他想听一首《要快乐》。”
　　“当然可以。”
　　“可不可以再祝福他几句，他叫邓卓翔。”
　　“好，祝邓卓翔就像这首歌一样，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快乐。”
　　说完，音乐前奏就响起。
　　邓卓翔跟着音乐挥动着双手，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演唱会结束以后，邓卓翔都还没从喜悦中脱离。
　　“这么开心？”宋捡笑着问。
　　“当然啊，被自己的偶像祝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宋捡看着邓卓翔这么开心，自己也不由得开心起来。
　　“宋捡，谢谢你啊，咱俩不熟，却帮了我这么多。”
　　“我们不是朋友吗？”
　　邓卓翔惊喜道：“对，朋友。”
　　“还要谢谢南梦姐姐，要不是她让给我那个位置，我也不会被偶像祝福。”
　　宋捡停住脚步，“什么？”
　　“怎么了？”邓卓翔奇怪道。
　　“你不是十一排五号？”
　　“不是啊，我是一排三号，花了我好多钱呢。”
　　“呵呵，”宋捡冷笑，“我就知道，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请我们看演唱会。”
　　邓卓翔找了一圈，“南梦姐姐呢？”
　　“估计躲在哪里懊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