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会算命？》他山落雨

8、邻居

　　戚浮舟的情绪就这样持续了半天，任尹沉木怎么揉扁搓圆戚浮舟都像没脾气一样，直到中午下课，尹沉木带着戚浮舟去找秦珂。
　　“你是……一班的班长？找我有什么事吗？”秦珂的面色看起来实在算不上好，眼睛也有些肿，和戚浮舟现在一样，戚浮舟先前两节课偷偷躲起来哭了半天，明明眼睛都肿的看不见了，还是嘴硬说自己没事。
　　人的情绪积压久了很容易出问题，这两天戚浮舟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沉默，这下哭出来尹沉木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为戚浮舟松了一口气。
　　“戚浮舟拜托我来的”尹沉木表情有些严肃，像是在说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浮舟？！”秦珂听见戚浮舟的名字就开始激动，“浮舟到底怎么样了？他们都说他已经……我不信，一定是假的对吧？”一米八几的大男生说到后面声音都哽咽了，眼看着又要哭。
　　尹沉木立马摇头，“放心吧，他没事，要不然他也不会托我过来和你说，他上周在ICU住了好几天，这两天才转进普通病房，刚醒就让我给你传个话，他手机被摔烂了，没办法给你发消息。”
　　“哇——我就知道，谢谢你，谢谢你，真的要吓死我了，我去他家找了好几次都没人，我真的以为浮舟已经……哇啊——”秦珂一听没事立马抱住了尹沉木狂拍尹沉木的背，尹沉木的头被死死摁到秦珂的肩膀上，完全无法呼吸。
　　背上疼得尹沉木已经有点齿牙咧嘴了，戚浮舟在一边看得着急，愣是挤不进来帮尹沉木抗伤害。
　　两个人怪异的举止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同学，现在正是饭点，去食堂的路上人很多，尹沉木已经尴尬到想去死了。为了尽快解脱，尹沉木只好拍一拍秦珂的背，示意他放开。
　　“秦珂同学，你冷静一点，我们要不先去吃饭，边吃边说。”
　　秦珂刚刚情绪太过激动了，现在冷静一些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分，连忙松开尹沉木和人道歉。
　　“不好意思，刚刚太激动了。我请你吃饭吧今天中午。”秦珂拉着尹沉木就往食堂去。
　　尹沉木推辞不过，就答应了。
　　“谢谢”戚浮舟的声音有些沙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肿成核桃的眼睛看起来可怜的很。
　　尹沉木想拍戚浮舟的头，但是秦珂拉着他往前走，他腾不开手，只好简单回了一句“举手之劳”。
　　“沉木，想吃什么随便点！”秦珂现在还处于兴奋状态，人已经自来熟了。期待又兴奋的眼神透过肿着的眼皮盯着尹沉木，看起来很滑稽。
　　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好笑，尹沉木很想笑，但还是出于礼貌忍住了。他没什么想吃的，秦珂就做主点了小火锅，说要庆祝。
　　恒阳一中除了学习抓得严，时间紧，软硬件什么的都没得说，尤其食堂的饭菜在恒阳都是名列前茅的，菜品丰富且价格实惠。尹沉木是因为家离得很近所以才走读，早午饭都在家里吃，晚上有晚自习就在学校对付一口。但是现在尹乾也不在家，尹沉木懒得来回倒腾。
　　学生不可以喝酒，秦珂就点了两杯奶茶，“以茶代酒”，非要敬尹沉木一杯。
　　“沉木，你就是我的救星。你根本想不到我这一周怎么过来的，上周一刚开学，正准备给好朋友送生日礼物，就听说他……”一顿饭，秦珂没吃多少，全在说。
　　秦珂问问题时，尹沉木就随便编几句，秦珂要去看戚浮舟，被尹沉木以戚浮舟现在状态不好为由搪塞过去了。所幸，秦珂照单全收，对尹沉木的话深信不疑。
　　“你这个发小，警惕心很低啊”尹沉木面无表情塞了一口肥牛，在心里说到。
　　戚浮舟的情绪现在也好很多，闻言也笑着附和“真是笨死了，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可说着说着又哭，因为有关于戚浮舟的一切，只要戚浮舟一切安好，秦珂就一定会信。
　　哭完了，戚浮舟又不好意思，当着同龄人的面哭总觉得很丢人。他把头扭过去不去看尹沉木，只盯着眼前侃侃而谈的秦珂，这两天心里空缺的地方兀的充实起来，让人安心不少。

　　“那现在就剩下报名表了，我直接去要吗？”吃过饭后，尹沉木以有作业没做完为由先行离开了，他心里还惦记着报名表的事儿。
　　戚浮舟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能总让你帮我传话，眼下我得先证明自己还没死，我自己和乔姐说吧”。
　　戚浮舟的手机有些亏电，拿到手充了半个点才开机，开机之后十分钟之内那个手机消息弹框就没停过。戚浮舟都一一看过，有认识的同学不信传言来问的，还有老师关心的，也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大多都是秦珂一个人弹过来的消息，还有一个黑白头像的人，尹沉木不知道是谁，没问，这个人也发了不少消息给戚浮舟。
　　戚浮舟谁也没回，就扔在那里。他那时候没想好要不要“复活”，所以就没回，眼下既然决定了要返校，就不得不面对了。他躲在尹沉木课桌里，拿着手机挨个回复。
　　明明刚见过，戚浮舟就假装自己不知道，然后问秦珂，“死了？谁说我死了。爸爸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啊？”
　　“出了个小小车祸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哥们帅气的脸蛋被破坏了。尹沉木应该和你说了。”
　　“等着吧，下个月我就能回学校，到时候请我吃饭吧。”
　　“也不知道等我回去了，你能不能超过我，诶，我可是整整一周都没学习呢。”
　　……
　　“行了，不能多说了，医生不让看手机太长时间，有点困了，我先睡了。”
　　戚浮舟絮絮叨叨的回复了一堆，没想到真的困了，迷迷糊糊就在尹沉木的课桌里睡着了。
　　一直睡到晚上快要下课才醒。
　　“Let's have one of the students tell us what this article is mainly about.”……英语老师在上面自顾自地讲，底下的同学已经开始准备冲刺食堂了。尹沉木也听得心不在焉。
　　“几点了？”戚浮舟人还没清醒，下意识就问时间，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
　　“马上六点了”尹沉木看了看表，然后眼睛偷偷往下瞥，戚浮舟还趴在那个手机上，身上还盖着两张卫生纸，尹沉木鬼使神差给人盖上去的。
　　戚浮舟伸了个懒腰，从卫生纸里爬起来，然后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东西有些发懵，“这是什么？”
　　“卫生纸”尹沉木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戚浮舟意识逐渐回笼，自己上手摸了两把，“还是婴儿纸，挺好。”
　　……
　　下课铃声刚响，就有同学按捺不住了，英语老师也没拖堂，大手一挥就让大家去吃饭。
　　“去哪吃？”戚浮舟懒洋洋地飘到尹沉木身边然后问道。
　　“去学校外面吃吧，你饿不饿？”尹沉木自己的和尹沉木的手机都揣在兜里，然后往出走。
　　鬼魂虽然不会饿，但是会有能量缺失，长时间不摄入能量维持魂魄平衡很容易就会变成怨魂或者魂飞魄散。
　　戚浮舟摇了摇头，他刚睡了一觉，现在感觉自己状态很不错，但是尹沉木还是分了一些生气给他。
　　尹沉木随便找了一家餐馆，慢悠悠的吃完饭，刚准备回学校，就听到几个同学急匆匆地从一家小店出来，尹沉木敏感地捕捉到“霸凌”、“八中”几个词，然后扭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几个高大的男生围在一起，是宋凌阳和八中那几个人。
　　“学校附近，他们不敢动手的”戚浮舟不想让尹沉木管闲事，尹沉木那个身板在那几个混子面前根本不够看，那些人在八中练体育的，都是将近一米九左右的大汉。
　　尹沉木不回答，他是一班的班长，自己班的同学被欺负了，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尹沉木现在只希望那群刚刚出去的同学中有人敢和教导主任说，这样尹沉木只要拖一会儿就好。
　　“那你小心一点，我会帮你的”戚浮舟见劝不动尹沉木，只能嘱咐他保护好自己。
　　“宋凌阳，不是说吃完饭要一起回去吗？吃完了没？”尹沉木站在门口，没有踏进去。
　　听到尹沉木的声音，宋凌阳立刻激动地回头，“班长？！”但是肩膀被那些人死死搂着，宋凌阳原本激动的声音越说越没气。那些围着宋凌阳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门口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一个坐在桌子右边的男生突然站起来自上而下将尹沉木打量了一遍，然后嗤笑一声：“怎么了这是？我们少爷见到同学怎么都不好好打招呼？”一边说一边拍着宋凌阳的脸。
　　“班……班长，你先走吧。我等会儿……上晚自习就回去。”宋凌阳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拖着眼下垂出的阴影都在颤抖，说出来的话也因为紧张和恐惧有点变调。
　　“别走啊，既然来了，坐下一起再吃点？”那个男生上前一步，没有给尹沉木开口的机会，拽着人就往进走。尹沉木见状也不挣扎，乖乖地跟着人往里走。他本来不想进来的，把老板的东西打坏了还得赔钱，处理起来很麻烦。
　　戚浮舟扫了一眼柜台，没有人，老板已经躲进了厨房，不知道有没有报警，手机现在在尹沉木兜里，戚浮舟现在不方便行动。
　　清塘街是很长的一条路，实验、八中和恒阳一中分别在这条路的东西面，离得不算近但是也不怎么远，这群八中的混子就经常两头跑敲诈勒索那些比较胆小的学生。清塘街两边有很多小街，有些店会开在比较偏僻的位置，这些人通常就在这些小巷子里堵人，没想到现在已经张狂到敢在主街的店铺霸凌同学。
　　“抽烟吗？”墙边坐着的一个男生抽着烟掏出一根来递到尹沉木面前，尹沉木弯了弯眼，然后推回去了，“未成年”。这个表情看得戚浮舟心里毛毛的，这几天在一块，尹沉木基本没怎么笑过，即使是笑也不会这么……嗯，诡异。
　　反观那几个人，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一样突然笑起来，墙边那个男生收回烟，故意朝尹沉木脸上吐了一口烟圈，调侃道：“哟，原来是一个乖乖仔啊”。
　　尹沉木面色不变，脸上还保持着微笑，还顺带朝对面的宋凌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安心。宋凌阳原本紧张的心情莫名被安抚下来，尹沉木给他的感觉总是很安心，即使两个人没相处多久。
　　“喝酒呢？一口不要紧的。”拽着尹沉木进来的那个男生端着自己的杯子。不怀好意地往尹沉木嘴边凑，那架势摆明了要来硬的。
　　“好啊。”出乎那群人的意料，尹沉木没拒绝，歪了歪头，伸手接向那杯酒。就在碰到酒杯的那一刻，尹沉木微笑的表情一收，面无表情的捏着那个男生的手腕，将酒杯泼向他的脸。男生反应不及，被泼了个正着，旁边的三个人看着尹沉木的动作，一下子愣了，似乎没想到尹沉木会反抗。
　　尹沉木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在对方即将站起来喊出“给我打”的瞬间，抬脚踹向面前的人，一米九的男生被尹沉木连人带凳子踹翻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玻璃杯敲在地上裂了一地。
　　墙边的男生在尹沉木后面要偷袭，拳头挥上来的时候，尹沉木被戚浮舟拽着向旁边闪去，让那一拳落了空。
　　“小比崽子，老子今天弄死你，去他妈的，给我上！”被泼酒的男生从地上爬起来，四个男生虎视眈眈地围着尹沉木。
　　“出去！”尹沉木朝看傻了的宋凌阳喊了一声，宋凌阳这才反应过来，拎着自己的书包就往出跑，但刚跨出去又折返回来，“那你怎么办？”
　　尹沉木没空搭理宋凌阳，拆了对方的几招，才丢出一句“我没事，去找人！”
　　宋凌阳知道自己在场也于事无补，还会给尹沉木拖后腿，立马就往外跑。
　　“小心旁边！”戚浮舟在尹沉木左边那个男生要冲上来的时候，偷出了一个扫堂腿让那个男生向前摔去，尹沉木也迅速配合向后撤身，右边的人还没冲上来就被自己人压到了。
　　“他妈的，贱人，看老子不整死你！”后面的人趁尹沉木躲闪不急，迅速勒住尹沉木的脖子，尹沉木狠狠地踩了一脚那个男的，然后头往上一顶撞倒男生的下巴，随后拽住男生的胳膊，腰腹发力一个过肩摔摔在前面的男生身上，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趁着这群人来不及还手，尹沉木迅速操起一个啤酒瓶，“哐当”一声砸在旁边要爬起来的一个男生身上，碎裂的玻璃混合着鲜血流下来，整个店里突然沉默下来，随后爆发了尖叫。
　　餐馆的老板干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在，整个人都被吓呆了，站在厨房门口进退两难。那些人也没吃过几次瘪，乍一下遇到一个硬骨头，被打在地上爬不起来。门口还围了一堆看热闹的学生。
　　“警察来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门口看热闹的人迅速散到两边，下一秒，三四名警察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宋凌阳。
　　“班长！你有没有事？”宋凌阳冲进来就要查看尹沉木的情况，尹沉木退后一步躲开了。他低着头，发丝垂下来遮住了没有情绪的眼睛，垂着的手正在往下滴血，刚刚摔酒瓶时不小心被划了一下。
　　看得戚浮舟直皱眉头。
　　再抬头的时候，尹沉木眼里已经含了眼泪，配合那张人畜无害、一看就是乖学生的脸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活脱脱就是一个被霸凌的好学生。如果忽视他手里的酒瓶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的话。
　　“都给我带走！”带队的警察厉声喝道，一群人就这样被带到了警察局。
　　郑晴接到教导主任的电话时正在看晚自习，写教案的钢笔尖在纸面上狠狠划出一道墨痕。她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抓起钥匙就往警局冲，高跟鞋在走廊上敲出一串急促的声响。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尹沉木和宋凌阳正在被警察教训。
　　“以后做事不要那么鲁莽，如果他们今天人更多，你打不过怎么办？任何时候生命安全大于一切，遇到问题先找老师、警察，不要自己解决……”
　　尹沉木的手已经被包裹起来，那张总是干干净净的脸上，此时贴了两三个创可贴，嘴角还有几道刮痕。他就这样乖乖站着，警察说一句尹沉木点一下头，但事实上，尹沉木根本没听，他在和戚浮舟聊天。
　　“干嘛那么冲动！？”戚浮舟莫名感觉生气，虽然尹沉木的身手出乎意料的不错，但是回想一下，戚浮舟还是觉得后怕。
　　“这不是没事吗？都说了我心里有数。”尹沉木撸撸个脸，也不高兴。
　　“你看一看你的脸和手再说话呢？”
　　“……”
　　训完话，警察终于放过了两个人，郑晴没想到宋凌阳刚转学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她先前给两个人的父母都打了电话，都没接，她只能自己来。尹沉木虽然不是主要闹事者，但毕竟他先动的手，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要对那几个人进行赔偿同时承担店内的一些损失。
　　尹沉木没话说，乖乖接受了处罚。
　　宋凌阳在一边插不上话，在这件事当中他是完全的受害者，但是这件事因他而起，打人的钱尹沉木付了，但是店面赔偿宋凌阳说什么都不让尹沉木承担，先尹沉木一步把赔款转给了店主，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郑晴陪着两个孩子走完了流程，才带着人回了学校。
　　办公室。
　　尹沉木和宋凌阳看着都是那种很乖的学生，郑晴虽然先前在警察局了解了事情大概，回来后还是仔细询问了两个孩子。宋凌阳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尹沉木全程低着头盯着地面，从发现宋凌阳被围着的时候，戚浮舟就觉得尹沉木情绪不对。
　　“行，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我会上报学校，回去吧。”郑晴站起来理了理两人的校服衣领，让两人回班自习。
　　今天晚上没有试卷练习，尹沉木回去就开始做题，刷题速度很快，但是写得很潦草，像是在发泄情绪。
　　戚浮舟现在不敢问，怕尹沉木会更烦躁。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尹沉木却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平静的模样，脸上看不出一丝刚才情绪波动的痕迹。戚浮舟原本想问问题的心思被彻底堵住，只能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放学后，尹沉木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他和戚浮舟都没什么话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尹沉木身后传来：“班长！”尹沉木下意识地转过头，发现是宋凌阳。
　　“怎么又是他？”戚浮舟现在看见宋凌阳就头疼，感觉尹沉木和宋凌阳待在一起一点好事没有，上午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晚上又被卷入莫名其妙的打架还受了伤。
　　“还有什么事吗，凌阳？”尹沉木面色如常的询问道。
　　“我家也在这边，我们一起吧。”宋凌阳解释道。
　　“可我记得上周你……”尹沉木话没说完。
　　“哦，那次我回的是酒店。”宋凌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转学到这边，我爸妈给我新买了一套房子，周末才收拾好。”
　　尹沉木出于礼貌随口问了一句：“你家在哪里啊？”
　　宋凌阳看起来有些兴奋，本身的腼腆与现在的兴奋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割裂感。
　　“新悦。”
　　“新悦？”尹沉木和戚浮舟的声音同时响起，怎么会这么巧。
　　“我家也在新悦，1017号。”尹沉木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怪异感，试探性地问道，“你家是...？”
　　“这么巧？！我家在1018，那我们是邻居了！”
　　果不其然，宋凌阳的答案犹如一记重锤让尹沉木和戚浮舟同时变了脸色。这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