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会算命？》他山落雨

2、我们去偷我的尸体吧

　　但是就这样干坐着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尹沉木决定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他站起身来向浴室走去，一旁的戚浮舟见他要走，一把拽住尹沉木的手腕，“你不管我了？”
　　尹沉木听见戚浮舟这么问，有些好笑，扭头挑了一下眉，“我有必须要管你的义务吗？”
　　戚浮舟也觉得自己这个话问得有些过分，可现在人都死了，面子这种东西屁用没有，而且戚浮舟脸皮向来厚，握着尹沉木的手没有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说话也有些结巴，“只有你能看得见我，你……你必须管我！”倒是理不直气也壮。
　　“你先放开我，你现在是生魂了，一直跟着我只会蚕食我身上的生气”尹沉木看了一眼戚浮舟握着自己的手，倒是没有拒绝他。戚浮舟闻言，心里放松下来，有些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可魂魄上下不停地飘动，还是暴露出戚浮舟心里的慌乱。一个高中生，骤然间得知自己已经死了的消息，让谁都不可能淡定。
　　尹沉木没再管戚浮舟，拿了睡衣再度向浴室走去，但是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站在戚浮舟面前抬手画了几下，戚浮舟看不懂，也不知道尹沉木要干什么。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一道泛着金光的符咒落在戚浮舟身上，戚浮舟只感觉有一股暖意笼罩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没察觉到有什么变化。直到尹沉木消失在眼前，戚浮舟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落到了地上。
　　从戚浮舟醒来，他就发现自己什么都碰不到，除了尹沉木，可现在他好像又能碰到东西了，一时有些兴奋。他不敢随意碰尹沉木的东西，可站得又累，只好盘腿坐在地上。
　　尹沉木一出来就看到这幅场景，戚浮舟整个人很大一团，坐在地上的时候，头一点一点地往下落，看起来又累又困的样子。借气显形，生魂可借活人生气能够暂时触碰外物，但于双方都有损耗，戚浮舟现在看起来困是正常的。
　　戚浮舟先前多次触碰尹沉木，也算借气的一种，但尹沉木跟着尹乾十几年，保护自己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他没借，用了一个小小的术法把自己的生气锁起来了，先前那么说是只是为了吓唬戚浮舟。戚浮舟在学校好几次压尹沉木一头，尹沉木早就不爽了。
　　戚浮舟头点着，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尹沉木也没叫他，擦干了头发，开始做练习题，他想参加今年的奥数竞赛，最好是能拿到Q大的保送名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沉木盯着自己面前剩下的最后两道题，有些无从下手，就在此时，一只手从尹沉木背后伸了出来指向那道题，“你从a?=b（mod p）出发，用二次剩余，然后再用4k+3型素数和费马数构造”。
　　尹沉木盯着那道题，很快反应过来，提笔就写。“你要参加奥赛啊？”戚浮舟的状态好了很多，现在还有闲心跟尹沉木聊一些有的没的，十分自来熟。
　　尹沉木现在做题做得有些紧绷，听见戚浮舟问他，也放松下来，嗯了一声，随后反问戚浮舟：“你呢？”
　　戚浮舟耸了耸肩：“我本来也是要参加的，但是现在复活赛要紧”。
　　见戚浮舟还有心思调侃自己，尹沉木心里莫名感到踏实，他早听说戚浮舟这人性子大大咧咧的，这会子看也确实如此，也就难过了一下，现在看起来似乎感觉良好。
　　“尹沉木，我问你个事儿？”戚浮舟下意识撑在尹沉木的靠椅背上，说话间周身的冷气萦绕在尹沉木的耳边，弄得尹沉木耳朵痒痒的。尹沉木偏了偏头，示意戚浮舟说。
　　“你说我死了七天，那你有没有见过我爸妈？”戚浮舟现在找了一圈都没在家里找到人，寻思着他们是不是出去了。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尹沉木摇了摇头，“没见过，你死的这几天我甚至没在你家里见过任何人，不过也许只是白天不在，我那天晚上出去了一趟，发现你家灯亮着”。
　　尹沉木和戚浮舟家的房子是并列排布的，恰巧尹沉木的房间在最边上，从窗户上看不见戚浮舟家的状况，而且尹沉木也没有晚上出去的习惯，一般下课回家后就不会再出去，那天晚上是因为有点东西落在朋友家里了，出去取了一趟才发现戚浮舟家里亮着。
　　戚浮舟陷入了沉默，他爸妈一向很疼爱他，他死了这么大的事儿，他爸妈居然毫无异常，这怎么都不对劲儿啊。但是既然如此，戚浮舟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的直觉向来很好，但目前为止，他依然觉得自己没有死。
　　想了想，朝尹沉木抛出一句“我们去偷我的尸体吧！”尹沉木闻言，手中的笔抖了一下，拉出一条黑线，原本整洁的卷面被骤然破坏。
　　尹沉木将笔扔在一边，将戚浮舟的手排开，转了过来，盯着戚浮舟不说话。
　　戚浮舟还沉浸在自己的构想中，“想想都觉得刺激”。尹沉木听他说完，冷笑一声，“你现在回去就是根本是去送死”。
　　尹沉木先前看到的镇魂烛就是为了镇压死后的魂魄的，虽说大部分情况下用来镇压邪祟，但也能用来镇压正常的魂魄，一旦被镇压，想去投胎便成为一种奢求，只能锁在布好的阵法中日夜煎熬，直至魂飞魄散。那符尹沉木没看清，不知道是什么阵法，可那四角蜡烛尹沉木还是认得的，不会弄错。
　　尹沉木向戚浮舟解释一番，越听戚浮舟原本就惨白的魂魄看起来更加惨白，隐隐有透明之势。
　　“冷静一点，神魂不稳你现在随时有可能魂飞魄散，都不用等到被收回去。”尹沉木提醒了一嘴，又给戚浮舟贴了一个安神符，戚浮舟的魂魄再度凝结起来，只是脸色依旧惨白。
　　“可是既然这样，那我又是怎么出来的，而且你说的那些，除了蜡烛我怎么没看到什么红线和黄符？”戚浮舟抓住了尹沉木话里的漏洞，既然被镇魂烛镇压的魂魄逃不出来，那他是怎么出来的，他可是一睁眼就看到那几根蜡烛了，倒是那什么线啊咒的，戚浮舟一点儿没看到。
　　尹沉木立即想到了障眼法，有些人为了掩人耳目会布几个小小的障眼法，不懂的人便什么都看不出来。至于魂魄不受束缚，尹沉木心里也有一个大概的猜测，便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戚浮舟听。
　　“你碰到我那会儿大概是七点左右，这个时候太阳落山，黑夜将至，算是一个过渡阶段。阴阳交接时天地磁场不稳，大约那时候有了破绽，所以那术法没困住你，让你侥幸逃了出来。你现在要回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尹沉木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护住戚浮舟的魂魄，他做不出让人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即使戚浮舟死后他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等我爷爷回来，我带你去问问他，说不定我爷爷会有办法，咱们两个人太冒险了。”尹沉木说完，抬起手来看了看表，九点多了，尹乾还没回来，手机上也没有消息。尹乾以往出门总会和尹沉木说一声，可今天一晚上手机都静悄悄的，尹沉木突然想到尹素问说的话，心里揪了一下，他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应该是累了，今天心里总不舒服。
　　戚浮舟也没别的办法，他现在确实只能依靠尹沉木了，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到了什么，继续问尹沉木：“那我是怎么死的？这总能说了？”这下轮到尹沉木楞了，“怎么死的？”他还真不知道，只能摇头。
　　两个人在一块两个小时左右，问题碰到一堆，可又什么都不知道，戚浮舟抓心挠肝的感觉，尹沉木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些郁闷。
　　“我们不能出去，可以隔着窗户看看，最东边的那个杂物间我记得应该有一个窗户能看到你们家。”话音刚落，戚浮舟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刚刚有些颓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尹沉木皱着眉看着戚浮舟刚刚坐着的地方，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总喜欢坐在地上。
　　但尹沉木这个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理解但尊重，就没管。尹沉木决定好，然后带着戚浮舟向走廊尽头走。
　　杂物间不大，大概三平米左右，只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工具和几个架子，空间有些狭小。
　　尹沉木凑到窗户旁边，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往外看，怕被发现。戚浮舟见尹沉木这么谨慎，也没去掀窗帘另一角，只把头凑在尹沉木旁边往外看。
　　戚浮舟家里有人——灯是亮的，只是光线有点暗，窗帘底下还有人影移动，不知道是不是窗帘太厚，总觉得不太真切。
　　“旁边这个房间是谁的？”尹沉木侧头问道。
　　“我的，但是房间里的人我不知道是谁，看着不像我爸妈。”戚浮舟盯着窗帘之下的人影，那道影子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戚浮舟的爸妈身量都是正常人，明显不一样。
　　“你说……会不会是我没见过的……”然而戚浮舟的话没说完就被尹沉木突然后撤的身体撞了一下，戚浮舟没站稳整个身体向后仰去。尹沉木反应过来急忙去抓戚浮舟，但是没抓住不说还被戚浮舟带着向下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倒是戚浮舟看起来不太好，魂魄被砸得散开，然后又缓慢聚拢回来。
　　尹沉木正准备爬起来，一抬头，发现墙壁与地板缝隙之间有几丝光亮透出。他先前还以为是外面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可仔细看才发现这光分明不是自然光，比自然光亮一些，尹沉木立马站起来走向那堵墙，然后抬手敲了敲，空的？尹沉木从来不知道自己家的杂物间还有隔间，爷爷从没和他说过。
　　“敲什么呢？你刚刚怎么突然后退，也不说一声？”戚浮舟将自己的神魂拢好，朝窗户外看去，戚浮舟房间里已经没有人影了。他走到尹沉木旁边不明白尹沉木在干什么，尹沉木一直在推面前的墙，但显然这只是一堵墙而已。
　　“喂！你怎么了？”戚浮舟伸出一只手在尹沉木面前挥了挥，尹沉木的注意力被戚浮舟的手拉了回来，他看了看那堵墙又看了看戚浮舟，抿了抿嘴然后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尹沉木低头再看去时，地上哪里还有什么异常光线，刚刚看到的似乎是尹沉木的错觉。
　　“刚刚看到什么了？”见尹沉木往出走，戚浮舟也跟在尹沉木身后，关门时候往外回头看了一眼，窗帘刚刚被折了一角，透过缝隙，戚浮舟似乎又看到了人影，而且总感觉那个人影在直勾勾地看着他。戚浮舟甩了甩头再看去时什么都没有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发毛。
　　“今天晚上十一点半，我们去你家一趟”尹沉木回到房间，瘫在床上，他刚刚看向那道影子的时候，突然有一张脸贴在了窗户上，每隔窗帘，尹沉木甚至都没发觉里面的人影在动，那张脸就贴上来了，那分明就是……尹沉木掀起眼皮看向戚浮舟，想了想还是没说。
　　“不是说危险嘛？”戚浮舟有点搞不懂尹沉木了，这个人性格果然古怪。
　　“今天不去，明天没机会了，头七结束后明天上午就下葬，谁知道你爸妈是准备火化还是土葬，到那个时候，我总不能去掘你的坟吧。”尹沉木说完这句没再说话了，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戚浮舟看尹沉木这样也就识趣地不再开口，晚上总会知道的。正准备坐在地上时，尹沉木突然开口，指了指落地窗旁边，说到：“那边有懒人沙发”。戚浮舟现在这个状态，尹沉木不可能把人赶去客房，至于睡床上，那想都不要想。
　　尹沉木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也很不习惯和人一起近距离待在比较密闭的空间，他今天对戚浮舟已经是一忍再忍了。
　　戚浮舟摸了摸鼻子，像懒人沙发走去。戚浮舟一屁股坐在懒人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两条长腿交叠着支在前面，看起来有些憋屈。但戚浮舟一坐下，一股浓重的倦意就席卷而来，按理说鬼魂是感觉不到累的，可因为尹沉木借给他的那点生气让他做事情会消耗更多的能量，不一会儿，戚浮舟就陷入了沉睡。

　　尹沉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二十三。他转头正准备叫戚浮舟时，就看到戚浮舟整个人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但即使这样，戚浮舟居然还在睡。尹沉木额角跳了跳，上去给了戚浮舟一巴掌，将人叫醒。
　　戚浮舟还有些迷糊，做人的习惯也并非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戚浮舟伸了个懒腰，随后一激灵，给自己吓清醒了，他记得他躺在沙发上来着，低头一看，自己果然又飘了起来。尹沉木借给他的生气本来就没多少，这会儿早用完了。
　　尹沉木看他清醒过来，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根白线，缠到了戚浮舟手腕上。
　　“这是什么？”戚浮舟看着自己腕间的白线，随后看到尹沉木也在自己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系好的那一刻，两根白线闪了一下，戚浮舟看到有一缕烟连接着两根白线。
　　“牵魂丝，别弄掉了，系着他你就只能受制于我，能保你一命。”戚浮舟看着手腕间的绳子，这个东西还是他的一个师叔给的，他跟那个师叔就见过一面，这绳子戚浮舟也没用过，只是知道用法。
　　戚浮舟闻言，连忙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保护好这根绳子。尹沉木又交代了戚浮舟两句，戚浮舟也都一一应下。
　　准备得差不多，一人一鬼便鬼鬼祟祟地出门了。

　　十一点半，尹乾还没有回来。尹沉木深吸了一口气，从房子后面绕了过去。
　　“要翻围栏过去吗？”戚浮舟一下明白了尹沉木的意思。小区的房子都是独栋，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两个人不可能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只好翻围栏，围栏不怎么高，又在背面，刚好卡视野。
　　尹沉木接应一声，两个人来到墙根之下，尹沉木一个轻巧的翻身便越了进去。戚浮舟没想到尹沉木看起来这么弱，身手居然这么灵活，一时忘了在学校两个人还争过校运会长跑的冠军。
　　尹沉木进去站定，还没发话，戚浮舟便穿墙而入了。尹沉木见状，忍不住朝戚浮舟头上扇了一巴掌，戚浮舟刚要喊，就被尹沉木一把捂住了嘴。
　　尹沉木将人拽到角落，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到：“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鲁莽，万一墙上也布了什么结界我没发现，你刚刚就已经凉了。”戚浮舟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错了，尹沉木才将戚浮舟放开。
　　两个人正准备往进绕，一阵对话的声音传来。戚浮舟眼疾手快地拉着尹沉木闪进了旁边的花丛。尹沉木瞥了戚浮舟一眼，屏息凝声听了起来。
　　可停了半天，尹沉木的脸色愈发阴沉，戚浮舟也听出了不对劲，因为这声音根本就不是人发出的，更像是纸张摩擦发出的声音，由于声音比较低沉而且频率很快，让两个人误以为是有人在对话。
　　尹沉木突然想到先前在窗户边看到的东西，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人，点了点小纸人的头，随后小纸人边飘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尹沉木猜的不错，确实是两个纸扎人在对话，他们在催促什么东西，但是他们说得太快了，小纸人实在没听懂。尹沉木转头看了一眼戚浮舟，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脑海中产生，随即又被自己否定。戚浮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趴在尹沉木肩膀上的小纸人，眼里满是好奇。
　　“你家有没有后门？”尹沉木将小纸人收起来，悄声问戚浮舟。
　　戚浮舟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人向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