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咬耳定律

27、第 27 章

　　身后的世界因为这个剧烈的动作而天旋地转，只有一道身影，清晰的定格在她的视野里。

　　林谢就那么的站在那里，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背着光，安静的，一动不动。
　　那股强行压抑下去的酸涩，猛地冲上了鼻腔，撞得她眼前一片模糊，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林谢也没有想到顾卿会突然回头。
　　他的脚步还停留在原地，准备给她多一些的独处时间。
　　可她就这么转了过来，直直的撞进了他的世界里。

　　林谢愣了一瞬，随即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顾卿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林谢的脸。
　　哽咽了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林谢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耸动的肩膀。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
　　“现在还早。”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低声的安慰。
　　“别着急说对不起。”

　　顾卿的哭声一滞，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模糊的眼泪里，是林谢清隽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甚至没有一丝不耐。
　　“一次没考好而已。”

　　顾卿哽咽的说着：“不是一次，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想说，这不是一次考试的问题，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尽头，快要追赶不上了。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林谢打断了她。
　　他认真的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这不是最后一次考试，这次输了，不代表你会一直输。”

　　是了。
　　她总是想着要赢，要改变，要扭转一切。
　　却忘了，人生是一场很长的马拉松，自己不可能一直会赢。

　　鼻腔里的酸涩还在，眼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不再是刚才压抑的汹涌。
　　她哭的更厉害了。
　　却不再让人觉得那般绝望。

　　林谢没有再说话，就那边安静的站着，任由江风吹起他的发梢。
　　给她最坚固的支撑。

　　风渐渐吹干了脸上的泪痕，只留下一点紧绷的凉意。
　　顾卿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抬起手，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动作有些狼狈。
　　“如果……”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的厉害。
　　“我是说如果。”

　　顾卿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抬起头，去看林谢。
　　“如果我最后，还是不行呢？”

　　“你会怎么办？”
　　林谢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只是看着她，没有立刻的回答。

　　顾卿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答案。
　　顾卿也不需要他的答案。

　　“我希望你——”
　　顾卿从他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远处的江面上，那里水天一色，看不到尽头。
　　“继续朝着你的目标前进，不要停下来，也不要回头。”

　　上一次，自己也是这样的话，让他看看自己的不顾一切。
　　只是现在，好像有些远了。

　　林谢有了动作。
　　他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
　　这一次，他没有质问，也没有怀疑，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才后知后觉的浮现。
　　顾卿忽然想起什么，再次抬起头。

　　“不对啊。”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刚哭过的鼻音，话语里满是困惑。

　　“你怎么也从学校里出来了？”
　　她从老刘办公室出来后，林谢是进去了的。

　　林谢别开了脸，不自然的看着远处的江面。
　　“有事，请假了。”

　　“什么事儿？”顾卿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口。
　　“家里有事。”林谢回过了头。
　　顾卿听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深究。
　　“哦。”顾卿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追问。

　　林谢问：“接下来去哪儿？”
　　顾卿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现在回家，王凤兰会问的，顾卿不想让她知道。
　　也不想要解释。

　　林谢看着她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沉默了几秒：“我下午还有空。”
　　但又怕她负担，补充了一句：“要不要一起走走？”

　　两个人沿着江边，漫无目的的走着。
　　林谢就跟在顾卿的身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独处过了。
　　刚才哭的太凶，现在眼睛还肿着，顾卿抬手摸了摸，指尖触及到微凉的皮肤，脑子里那些乱成一团的线头，好像在这一刻，慢慢被梳理看来。

　　她记得，自己从老刘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林谢刚刚进去。
　　等自己回身时，已经不知道林谢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自己的身后。

　　他身上没有带包，应该没有时间回去。
　　怎么林谢就这么巧，也请了假？

　　顾卿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跟在她身侧的人，也停了下来，侧过头看她。
　　江边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却浑然不觉。

　　顾卿慢慢转过了身，正对着林谢。
　　她抬起头，哭过的眼睛依旧红肿，却清亮的惊人。

　　“林谢，你请假……，是因为我吧。”
　　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她的话里带着无比的肯定。

　　江风还在不知疲倦的吹着。
　　顾卿清晰的听见了林谢的回答：“是。”

　　顾卿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所有努力，和小心翼翼的靠近，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了回应。
　　他们之间那些看不见的阻碍，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谢谢你。”顾卿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
　　谢谢你，给我靠近的机会。
　　谢谢你，没有将我给推开。
　　也谢谢你，还愿意回头看看我。

　　*

　　林谢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按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文慧正蹲在箱子旁，将叠好的衣服放进去。

　　听到开门声，文慧抬起头，看着林谢在门口。
　　“回来了？”

　　林谢换了谢走过去：“这是？”
　　文慧站起身，拍了拍手：“公司出了点状况，妈妈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

　　林谢点头，不多问。
　　公司里的事情，他不怎么关心。

　　只是文慧这次，有些放心不下。
　　“妈妈这次，可能要出去的久一点，顺利的话，或许是几个月，要是不顺利的话，可能就是半年。”
　　半年，他的高考就要结束了。

　　高三，对于任何一个学生和家庭来说，都是最关键的时候。
　　林谢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点着头，应着一声。

　　只是文慧是做母亲的，她不愿意错过儿子的每一个重要的大事，只是无奈公司这次遇到了危机。
　　“奶奶可能关心不到你什么，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妈妈联系，知道吗？”

　　林谢正准备抬起的脚步，忽的停了下来。

　　*

　　顾卿回到家时，天刚刚擦黑。
　　客厅里亮着灯，王凤兰正在厨房里面忙碌，听见声音，从厨房里面出来，看见是顾卿，倒是有些诧异：“卿卿？”

　　王凤兰脸上带着几分意外。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她的话语刚落，便看到了顾卿通红的双眼：“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卿只觉得有些累了，根本没有力气去解释。
　　她觉得特别的累，从里到外。

　　顾卿摇了摇头：“累了。”
　　她丢下这两个字，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卿卿，”王凤兰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等我叫你吃……”
　　“不吃了。”
　　顾卿没有回头，直接说了一句，便将房门给关上。

　　王凤兰还僵在原地，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有种无力感拉扯着她。
　　她倒是宁愿顾卿像以前一样，跟她反抗、顶嘴。
　　至少代表，她还是要自己这么母亲的。

　　可现在，她们之间，剩下来的只有沉默。
　　她好像，真的快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电话铃声打断了王凤兰的思绪。

　　王凤兰接通了电话，叫了声：“嫂子。”

　　*

　　顾卿原本以为自己跟林谢再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了。
　　可没想到，转眼竟然又看见了他，甚至还在自己的家里。

　　以为是自己累到出现了幻觉。
　　客厅的灯光有些刺眼。

　　顾卿看着他，穿着和下午一样的衣服，身形挺拔，此刻微微垂着头，一手还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奈。
　　而文慧，正和王凤兰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歉意和急切。

　　顾卿的脑子此刻嗡嗡作响，完全无法理解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公司那边出现了紧急状况，我今晚的飞机就得走，实在是没有办法。”文慧的声音传进顾卿的耳朵里，才让她有种切实感。

　　“他爸爸工作又忙，也经常不在家，奶奶也照顾不了什么，浔川和江淮又是住校的，这孩子一个人在家我是真的不放心，现在又是高三，马上又要高考了。”
　　文慧叹了口气，拉着王凤兰的手，目光里满是恳切：“凤兰，我知道这儿挺突然的，也是会给你添不少的麻烦，但是我想着，卿卿不是也快要高考了吗？两个人还能有个伴，你就当是帮嫂子这个忙，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行吗？”

　　“嫂子，这……”王凤兰有些迟疑。
　　可当初文慧确实也帮过她不少，尤其是当自己因为苒苒的事情忽略了顾卿的时候。

　　“行吧。”王凤兰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文慧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才回头看了林谢一眼。

　　又见到顾卿站在门口，便朝着她招手道：“卿卿，这段时间也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林谢了。”

　　顾卿朝林谢看了过去，对方恰好也看了过来，视线短暂交汇了一瞬，又飞快错开。
　　顾卿依旧是有些懵的状态，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文慧没有在这里待的太久，林谢将她送下了楼。
　　上车之前，文慧叮嘱着：“妈妈刚才说的，也不全然是因为你开口说要来，但是你记住，有任何事情记得一定要跟妈妈说。”

　　“好。”林谢答应后，文慧是真的要离开了。
　　文慧抱着林谢：“真的很抱歉，妈妈要错过你这么重要的时刻。”

　　林谢没有见过文慧这幅样子，安慰道：“别难过了，还会有比现在更重要的时候。”
　　文慧嗔笑了他一眼道：“是了，你结婚的时候，我肯定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