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咬耳定律

26、第 26 章

　　林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可他忽然很想知道，顾卿会为了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可顾卿却是笑了。
　　她了解林谢。

　　他不答应的事情，什么都不会问。
　　这是答应自己了。

　　顾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迎着他的注视，轻声反问：“所以，你是愿意的是吗？”
　　林谢亦是没有回答。

　　“好好休息。”
　　只是丢下这四个字，他便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顾卿知道，林谢只要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新学期刚刚开始，林谢就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班级。

　　顾卿看着老刘低沉的脸，倒是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个假期，顾卿倒是没有切断与林谢一切联系。
　　虽然不是直接联系。
　　只是偶尔能看见林谢的动态。

　　赵苒建了一个微信群，里面只有他们五个人。
　　其他人不怎么说话，平时只有赵苒和林江淮的话最多。
　　林江淮偶尔会问几句她，顾卿才会回消息。

　　林浔川会嫌他太吵，也会说上几句。
　　只有林谢，几乎没说过话，顾卿是从林江淮的字里行间，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比如，大哥现在在外面去打篮球了。
　　比如，大哥被文慧带出去了。

　　就是有这些，顾卿就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林谢没有彻底的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高三下学期。
　　时间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只剩下干燥的紧绷感。

　　走廊里再也听不到嬉笑打闹，而是换成了匆匆而过的身影和压低了声音的背书声。
　　微信群里，上一次有新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前林江淮发来的高一卷子，抱怨题目太难。

　　之后，便再无声息。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不敢有片刻停歇。

　　顾卿桌上的资料越堆越高，笔下的草稿纸换了一张又一张，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画了叉的解法，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越是临近终点，她越能感觉到自己的那种力不从心。

　　基础的薄弱好似一个漩涡，在她奋力向上游的时候，总是会将她狠狠的往下拉。
　　她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从前的自己，成绩就一般，还妄想凭自己，考入一流的大学，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熬夜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她会对着一道数学题，愣神许久，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承诺过林谢，会跟上他的脚步，可现在，自己快要跟不上了。

　　与七班的气氛不同，一班的节奏虽然也快，但有些游刃有余的自信。
　　午后的阳光透光干净的窗户，洒在林谢的书页上，落下一片温暖的光晕。

　　他的状态，比高一的时候要好上太多，眉宇间的倦意和阴郁散去，整个人舒展了许多，又变回了那个清隽从容的少年。
　　如今，能和周围的同学正常开着玩笑，好像之前那个偏执冷漠的他，只是南柯一梦。

　　“林谢，这道题的第三种解法，我还是没弄明白。”
　　一个男生拿着卷子凑过来，指着最后一道大题。

　　林谢侧过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图像，声音平稳：“你看，这里的变量替换可以简化计算，……”
　　他的思路清晰，讲解的语速不疾不徐，男生听得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周明立刻冲了进来，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
　　他嚷嚷着，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一句话，让大半个班的同学都抬起了头。

　　林谢的笔尖未停，继续在纸上写着公式，对这种喧闹习以为常。
　　周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喝了一大口水，才继续道：“你们猜猜这次年纪前三是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林谢、顾卿，和随便谁。”有人懒洋洋的接了一句。
　　周明嘿嘿一笑，摇了摇食指，卖足了关子，才神秘兮兮的开口：“猜错了吧。”
　　“顾卿这次成绩掉了二十名，可不是年纪第二了，这万年老二，这次是咋了？”

　　“不是吧，顾卿掉下来了？那谁进前三了？”
　　“我靠，，还真是重大新闻啊，我要去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林谢听到这个名字，嘴里正要说出的下一个公式，就那么的卡在了喉咙里。
　　周明还在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你们说，这都是关键时候了，她怎么一下子掉的这么厉害，这要是高考了怎么办，要我说，她就应该还呆在咱们班上，去七班算怎么回事啊？”

　　“吱哑——”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是林谢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深黑的印记，几乎要将纸张划破。

　　坐在他身边的男生，被着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他：“林谢？”
　　林谢没有回应。

　　他缓缓放下了笔，之前脸上那种从容和煦的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林谢站了起来，椅子向后滑开。

　　周明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你去哪儿？”
　　林谢没有回答，径直朝着教室后门走去。
　　周明跟旁边的男生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走廊里都是人，全都是去公告栏看成绩的学生。
　　林谢穿行在人群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周明的话在反复回响：“掉了二十多名。”

　　她怎么能？
　　说好的不顾一切呢？
　　都是骗他的，对不对？

　　林谢站在公告栏前，刺眼的红色撞进他的视野。
　　他的视线没有半分停留，直径向下，寻找那个本该紧随其后的名字。

　　可直到第一排的最后，才看见了那个名字。
　　二十一名。
　　“还真是名次掉了，但也是掉的太狠了吧，直接掉出了前二十了。”

　　“我刚从办公室那边过来，看到老刘把她叫进去了，那脸色，啧啧，黑的跟锅底一样。”
　　“这马上都是最后的冲刺了，真是可惜了，别千万赶不上了。”

　　林谢猛地转身，不再去看那张成绩单。
　　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去信她的鬼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可腿已经是不受控制的朝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心里的怒火还在烧。
　　他想要质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老刘惯有的大嗓门没有传出来，里面安静的有些反常。
　　林谢的脚步停在了门外，从门缝里看去，顾卿侧脸对着他，站在老刘的办公桌前。

　　她穿着宽大的校服，身形显得格外单薄，整个人透着一股颓丧。
　　顾卿低垂着头，林谢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

　　老刘坐在椅子上，没有大声的训斥，只是嘴唇一直在动，声音压的很低，林谢什么都没有听清。
　　他想，只要顾卿开口辩解，自己会立刻转身就走。

　　不知过了多久，老刘停止了说话。
　　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笑笑的白色单子，推到了顾卿的面前。

　　林谢认得，请假单。
　　她要请假？

　　顾卿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张薄薄的纸。
　　她的动作很慢，慢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然后，她对着老刘鞠了一躬，依旧没有说话。
　　她转过身。
　　就在她转身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林谢。

　　视线撞在一起。
　　林谢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
　　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
　　可那双眼睛，却红的吓人。

　　那不是刚刚哭过的样子，而是哭了很久，哭到精疲力尽，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的摸样。
　　顾卿眼里，没有惊慌，甚至没有难堪，唯一闪过的，是一股无能为力的失落。

　　所有盘旋在脑海里的质问，所有准备脱口的话，就在看到她那双眼睛的刹那，瞬间烟消云散。
　　林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快要碎掉的顾卿。
　　是了。
　　她才是那个最不想见到这幅样子的人。

　　顾卿的视线只在林谢脸上停留了一秒，就飞快的垂了下去，落在了自己紧紧攥着的请假条手上。
　　不等顾卿有任何的反应，林谢从外面推门进来，从她的身边经过。

　　顾卿头垂的更低了，深吸一口气，才从办公室里出去。
　　林谢没有回头，脚步停在了班主任的桌前。

　　班主任诧异的抬头：“林谢？你怎么来了？”
　　林谢直接道：“我要请假。”

　　林谢拿着假条，没有回教室，而是直接朝楼下走去。
　　他穿过教学楼，一眼就看见了操场上的那个身影。

　　顾卿身上背着书包，一个人走着，春日的风吹着她的衣角，显得她越发孤单瘦小。
　　林谢跟在她的身后。

　　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着她走出校门，看着她走到了公交站台。
　　坐在站台的长凳上，一辆辆的公交车从她面前经过，停下，又开走。

　　顾卿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看着公交车汇入车流，又消失在街角。

　　林谢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没有上前打扰，也没有安慰和质问。
　　他知道，顾卿现在需要独处，需要自行消化。

　　他能做的，或许只有守护。
　　顾卿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像解不开的发丝，死死的缠住自己的思绪。

　　看着数不清的车辆从自己面前经过，这才终于起身，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耳朵里塞着耳机，恨不得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脚下的路从柏油马路变成了铺着石砖的人行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她好像忽然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自己为什么会回来？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的冒了出来，倾覆了她以前所有的肯定。
　　回来，就是为了再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吗？
　　不论是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是有关于林谢。
　　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的逾期背道而驰。

　　不知不觉间，城市背景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带着湿气的风。
　　顾卿抬起头，才发觉自己走到了江边。
　　宽阔的江面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明明是温暖的春天，可她却觉得冷。

　　这股寒意，让她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日。
　　然后，林谢就像从天而降一样，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顾卿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停下了脚步。
　　现在的林谢应该对自己很失望吧。

　　她的眼前，依旧浮现着林谢在办公室门前的模样，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可她依旧看的清楚。
　　那眼里的失望，快要溢出来。

　　顾卿忽的停下了脚步。
　　江风吹的她脸颊有些疼。

　　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林谢总是在自己无助的时候出现，那么这一次呢？
　　会不会，也会出现这里？
　　顾卿猛的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