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暴君的成年礼 ...
-
忒伊亚星历1677年，7月，29日。
阿尔塔的十八岁。
半年前，已经被虚架了四年的礼官死谏，不管平时的生日开不开生日宴，成人礼必须要办，而且要告知整个忒伊亚。
阿尔塔兴致缺缺，只是挥了挥手，拨了私房钱让礼官去办。
忒伊亚的传统是，在成人礼这天，孩子要穿着传统服饰接受长辈的祝福，接着要去神庙请祭司宣读太阳神的祝福，喝下带着赐福的神酒。如果还能碰到彩虹或日虹，说明这个孩子受到了太阳神的青睐，是幸运的象征。
但太阳神似乎格外不待见阿尔塔，在早上为暖宫布置时便乌云密布，中午就开始下雨，一直下到晚上也没停过。
祭司有些慌了，捧着圣典不知所措。
阿尔塔有些失落。
他小时候多盼望着长大，多想像哥哥姐姐那样在成人礼上见到罕见的日虹，证明自己是幸运的……
“原来这一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越过祭司，端起盛着神酒的高脚杯，一口饮尽。
祭司这才缓过神，快速地念祝福词。
“没必要了，没必要。”
“就算真的有神，祂也不会祝福我的。否则祂为什么要让我带着一身病痛降世，又在我还年幼的时候，夺走我所有的亲人？”
送走了祭司，阿尔塔晕乎乎地靠在墙边，不太清醒。
他从来不知道酒是这么醉人的东西，说不上有多好喝，他不喜欢，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喜欢。
一个人影快速地靠近，有些不省人事的阿尔塔凭着直觉认出来，这个人是利维尔。
“……带我回房间。”
利维尔应了声是，捞起醉成一滩的小皇帝。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骨头也很硌手，完全不该是一个成年男人会有的样子。
“陛下，雨停了，您想出去看花吗？花房的花开得很好。”
“但我没法出皇宫啊。”阿尔塔颇为遗憾地回答，“我没有爸爸妈妈保护我了，护罩的能量也越来越少，有时候待在房间里也会觉得疼。”
“那就不出皇宫。艾米莉亚夫人，花匠们还有画家为您的成人礼在宴会厅准备了许多花束，您看不到那就太可惜了。”利维尔低下头，用只有阿尔塔能听到的声音说。
听到宴会厅中布置了花，阿尔塔顿时有了兴趣，让利维尔带他过去。
宴会厅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停止使用了，但此时它的墙面和穹顶被各色花朵和花瓣绘成了画，其中有不少是花匠花费心血培育出来的名贵品种，数量稀少，但花匠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剪下，让它们成为了画中的一笔。
厅中还有用藤蔓编成的花坛，其中盛开着阿尔塔最喜欢的白月玫瑰。
阿尔塔被震惊地说不出话。墙面无数的花朵拼出了父亲和哥哥姐姐在战场上的英姿，署名为“斯洛奇维尔的荣耀”，另一面是母亲在春天的花园中挑选鲜花，署名为“编花环的阿琳娜”。
穹顶则是阿尔塔自己，在阳光下接受太阳神的祝福，众神众人为他祝福。
不过穹顶的画没有名字，要画里的主人公亲自为它取名。
主人公欣喜地从少校怀里跳了下来，甩掉闷得难受的靴子，赤着脚在宴会厅中跑来跑去，贪婪地望着他思念已久的家人。
少校一边怀念着怀里的温度，一边庆幸，幸亏他提前找了美术学院的画家画了这几幅画，又提前在王城内收购了足够多的鲜花，不然阿尔塔的成人礼算是彻底被搞砸了。
只是忽然间，阿尔塔跪在地上大哭大笑起来，似乎在埋怨鲜花组成的家人丢下了他，又像是在像在向他们倾诉自己这么多年的思念和委屈。
这是少校从未想过的情况。
过了一会，阿尔塔冷静了下来，擦干眼泪，对满脸担心的女仆和利维尔道歉：“抱歉……可能是我喝醉了，控制不住自己……”
利维尔把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环为阿尔塔戴上，“我相信，他们都会在您看不见的地方祝福您。”
把皇帝送回暖宫后，利维尔私自去了皇宫周围的护罩装置查看。
它们类似一个个花坛，安静沉默地散发着淡金色的微光，为整个皇宫提供护罩所需要的能量。
他尝试为已经暗淡的花坛注入精神力，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根本起不到为花坛充能的作用。
必须要为阿尔塔找到新的庇护，他过于年轻了，不该在这个年纪死去。
皇帝的成人礼过后，两个人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大企业家仍然需要收拾一番，但收拾他们的手段和贵族可不能一样。
老贵族思想迂腐，牵扯不多，暴力镇压最简单快速便捷。而企业家所牵扯的是整个帝国的根基，有些还巧舌如簧会煽动民心，轻易动不了。
想的多了，阿尔塔就容易头疼，头一疼他就想砸东西。
“陛下。”利维尔刚进门，厚重的书籍劈头盖脸地向他砸了过来。他还没把怎么了问出口，就听到阿尔塔在跟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抱歉……抱歉。但我真的很难受，让我安静待一会就好了……”
利维尔抱着那本书在门口安静地站了十几分钟，等到那些痛苦的喘息都平静了下去才开口：“陛下，这些事情您完全交给议院和最高法院去做。”
阿尔塔摇头。“但是……但是。我在权利顶峰待久了，知道这种东西有多诱惑，总有人会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
“您有时候该相信，有的人会正确使用手中的权利。”利维尔把要送进档案室的文件挑出来一份，摆在阿尔塔眼前。
“这是罗耶尔波特法院在去年解决的一起案件，根据法官自己说的，有许多企图贿赂他让他放过杀人凶手的，但他还是维持了原本的审判结果，还痛骂了一顿行贿之人。”
“然后呢。”阿尔塔抬起头，他想知道那名法官后来怎么样了。
“他自然是还在做法官。”利维尔答道，“或许您有兴趣去高等学院旁听一下课程？您放心，我会贴身保护您。”
阿尔塔对这个提议很心动，但是变故刹那间发生。
刚刚还能说话能砸人的皇帝像是受到灼烧一样，倒在地上痛苦万分。
医生熟练地将阿尔塔推进医疗间，只留下利维尔在不停地问能不能治好。
医生无奈地告诉他：“陛下……这是天生的疾病，目前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治愈。没有精神力的保护暴露在辐射下，陛下最多只能支撑半年。”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就是建立精神链接。虽然目前还无法解释是什么原理……但这是目前唯一一种可以帮陛下抵御辐射的方式。”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利维尔一眼，“陛下的亲缘关系都已经断了，利维尔少校……”
利维尔在花园抽了一夜的烟。
花坛中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虽然他完全有能力召集精神力强的人继续为花坛提供能量，但这种做法无疑是将阿尔塔彻底囚禁在皇宫，他也兑现不了带阿尔塔去高等学院旁听课程的诺言……
但建立亲缘关系，他不配。
“忒伊亚需要一个皇帝稳住局面。”因为这句话，阿尔塔被迫加冕，做了一年的傀儡，三年暴君。
现在呢，他也要用这句话裹挟阿尔塔，去强迫他与自己建立亲缘关系吗？
“抽烟解决不了问题的，少校。”艾米莉亚捧着一束白月玫瑰，抽出一支递给利维尔。“您为什么……不问问陛下的想法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暴君的成年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