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被死亡加冕的皇帝 ...
-
忒伊亚星历1673年,8月,27日。
一名大臣急匆匆闯进皇宫,摇醒了还在沉睡的小殿下。
阿尔塔·斯洛奇维尔,皇室最小的皇子,因为生来体弱,没有精神力,甚少出门。他的父母为了这个最小的孩子能够安稳长大,召集了许多精神力强大的人给整个皇宫加上了一层护罩。
不过护罩的力量在两年前已经减弱了许多,因为有能力召集众人为护罩充能的皇帝与皇后,两年前就因刺杀和暗杀双双崩逝。
他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懵懂地望向大臣。
“忒伊亚……现在需要一个皇帝来稳住局面。阿尔塔殿下,您是唯一的人选。”大臣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不过您不需要做太多事,加冕仪式结束后您只需要像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小皇子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也不管形象如何,拽着大臣的衣袖,问:“我哥哥呢……我姐姐呢?!”
忒伊亚的小殿下,从来不需要管外面的事。外面太危险,太嘈杂了,小殿下只需要好好长大,过完短暂的,平安快乐的一生就好,国家大事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就够了。
但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让他去当皇帝?
大臣似乎只是来通知他该收拾收拾然后去当皇帝,并不打算告诉阿尔塔原因。他毫不怜悯小殿下,抽走了衣袖转身离去。
忒伊亚星历1675年,7月,29日。
距离阿尔塔的加冕仪式已经过了差不多两年。
相比于两年前的混乱,现在的忒伊亚已经稳定了许多,小皇帝看上去也成熟了不少。
虽然阿尔塔今天才过十六岁生日。而他现在正穿着睡衣指挥仆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日礼物扔出去。
穿着深色军装的男人从女仆手中随手拿起一件认真端详着,还颇为遗憾地对阿尔塔说:“何必扔了,这些都可值钱了,陛下不如都赏给我?”
阿尔塔也不打算给这个男人面子,抄起枕头砸了过去,“利维尔少校,下次你回来前不给我打报告,这皇宫你就别进了。”
利维尔轻松接住了枕头,捏了捏,仿佛在捏小皇帝的脸。
不过他还是给生气的小皇帝顺了顺毛:“是是,陛下,没有提前告知您是我的过错。”
“晚上八点您的生日宴准时开场,想必会有不少王公贵族携带家眷来赴宴吧。”
阿尔塔挑了挑眉。
“你觉得还有人敢赴我的生日宴?”
去年的生日宴,小皇帝命利维尔带军队围了宴会现场,带走了几乎所有来参加的贵族大臣,能活着回去的也不过半数。
其中的亡魂包括那名把阿尔塔押上皇位的大臣。
老实说阿尔塔连那名大臣的名字都没记住,此行为仅仅是他的泄愤。从此他的暴君之名声名远扬,连带着利维尔的名声也不太好,不过这二位都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名声。
暴君怎么了,暴君也是君,他阿尔塔一天在这个位子上,底下的人就得跪着喊他陛下。
利维尔只是熟练地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自然而然地把阿尔塔这一头乱糟糟的金发梳通,梳顺,最后用发带束好。“您可不要小瞧权利的诱惑,在它面前死亡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建议您今天最好是好好待在暖宫,哪里也别去。”
夜幕降临,利维尔至少在暖宫前拦下了四五名抱着别样目的的淑女,她们中有的不忿,有的感激,还有的不屑一顾,非要硬闯。
不过嘛,要硬闯的淑女总归是血肉之躯,还是会怕利维尔手中的枪械。
毕竟他有陛下的特许,是真的会杀人的。
直到宴会结束,人群散去,利维尔指挥众女仆打扫宴会厅,却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把所有人都吓懵了。
枪声来源明显是暖宫……利维尔不敢有一刻犹豫,立刻赶了过去。
一名美丽的淑女倒在血泊中,大眼睛中满是惊讶。
利维尔辨认了一下,不是他叫的上名字的贵族,应该是某个刚发家的企业家的女儿。
“你离开的太早了,让她有机会混进来。”阿尔塔握枪的手还在发抖,“把她处理了。”
“是。”
小皇帝还没有脱离应激状态,所以他还让女仆烤了糖霜饼干,煮了奶茶。
阿尔塔小时候最喜欢这两样东西了。
但阿尔塔已经溜到了床上,被子蒙头,也不理人。
于是利维尔只能把小饼干和奶茶放在桌子上,然后像往常一样为他关上门,再附上一句晚安。
次日,少校在小皇帝的房门前看到了聚在一块愁眉苦脸的女仆们。
一问才知道,小皇帝不知何时把房门反锁了,怎么也敲不开,里面还隐约能听到剪刀在剪东西的声音。
少校心道不妙,挥退女仆,然后一脚把门干废。
阿尔塔正面无表情地举着剪刀,笨拙地剪去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金色长发。
他漠然地看了少校一眼,又咔嚓一下剪掉一把头发。
利维尔心疼不已,伸手要去拿走阿尔塔的剪刀,但阿尔塔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利维尔愣是拽不动。
但忽然间他松了手,蜷缩在软椅上,双手神经质地扯着已经被自己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那个女人……要杀我……所有外来者,都不能信,不能信……那些想要权利的人,一定都要杀我……”
即使他已经处决了一批贵族、即使他已经建立起了议院,法院,科学院……不够,还远远不够……他必须为未来的一切都铺好路才能死!
“陛下,您冷静些。”利维尔从女仆的盘子中拿过还温热的牛奶,端到阿尔塔面前,“我永远是您值得信赖的人。”
渐渐的,阿尔塔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拿过利维尔手中的杯子,浅浅喝了一口。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吐出一句:“真丑。”
但利维尔已经拿过了剪刀,擅自给小皇帝理起了发。
等喝完牛奶,头发也剪好了。
阿尔塔还上手摸了摸,清爽利落的短发,有些扎手,看上去和过去十六年的他完全不像一个人。他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送利维尔进军队当士兵还是去理发店当学徒了。
少校收好剪刀微微一笑:“当然是军队,不过照顾您是我的职责。”
早上的小闹剧结束,阿尔塔拈起一块隔夜饼干,靠在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
利维尔还没走,他半蹲下来把地上的长发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扎成一束收好。
望着窗外出神的小皇帝忽然开了口,“你刚刚说……你是永远值得我信赖的人对吧?”
利维尔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回答道:“这是自然。”
接着,阿尔塔就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他无法承受的消息:“利维尔,其实……从我加冕那天起,我就很想去死。”
“不过我不能死得过于草率。虽然我从不被要求为国家做任何事,但……它是爸爸和哥哥的心血,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想让它变好一点,这样我才能安心地死掉。”
少校此时此刻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劝了一句:“您才十六岁,还有很久很久的未来。”
“不,没有了。”阿尔塔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却说着让人伤心的话,“我出生时就被告知最多只能活到四十岁,但四十岁离现在的我还是太遥远了……我等不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