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晋原

1、逃跑

　　“还想跑吗？”

　　声音落下的刹那，一柄沉甸甸的寒剑已经压下，贴在沈鱼脖颈最脆弱的地方。后颈感到一阵异样的冰凉，全身寒毛“唰”地一下全立了起来。

　　！！

　　变故来得太快。此人身法极佳，沈鱼余光只看到一抹白影，紧接着剑锋就吻上了肌肤。

　　“等等！” 沈鱼害怕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般向一旁躲避，冷意如毒蛇窜入四肢百骸，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沈鱼迟疑地睁开眼睛，面前空无一人她心中涌现一丝喜悦，刚要起身。

　　冰凉的剑就贴上了后颈，冷意如毒蛇窜入四肢百骸，将她钉在原地，再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将脖颈贯穿。不过，既然对方未下杀手，就还有转圜余地。

　　于是试探着问道：“你，……你这剑重不重啊？举着累不累？要不先放下来，有话好说。”

　　说话间，她脖颈悄悄移开分毫，想悄无声息地脱困。不料那剑锋如影随形，倏地追近，几乎划破皮肤。

　　“啊！”沈鱼瞥见寒光一闪，以为自己寿数将尽，今日便要惨遭杀害。短促地低声惊呼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额头冒出了冷汗。

　　谁知对面只是调整剑刃，走进身边，换了一个方向。沈鱼余光可以看到对方白玉色的袍角。

　　“别动。”身旁传来清越冰冷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否则我手一抖，取了你的性命，可别怨我。”

　　“放下孩子，举手，转身。”

　　“好，好。”沈鱼声音发颤，毫不怀疑对方下一刻就会斩落。她脊背僵硬，依言将搀扶的孩童轻轻放在地上，举手缓缓转身。

　　一张昳丽容颜撞入眼中。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没有料想中的凶神恶煞，反倒是一位玉树临风的仙家。不知自己脸上粘上了什么东西，只见对方目不转睛看着她，比她还错愕地楞在了当下。

　　她清晰看见对方眉目间的情绪千变万化，仿佛喉中有万千句要说的话，然而最后都欲言又止，只汇成简短的两个字：“……是你？”

　　对方喃喃低语，唇齿开合。这下换做沈鱼摸不到头脑了，

　　“是，是我？”沈鱼不明白，

　　“什么是我？”看着他困惑又痛苦的目光，沈鱼直觉不是一个好事，连忙丢开烫手的山芋，“什么都不是我，我都不认识你！”

　　“大侠？仙君？你可不可以听到我在说话？”

　　薄音听不到对方说话，耳中轰轰作响。脑中那尖锐的刺痛与纷乱的幻影，争先恐后地涌现，清冷疏离的女子与面前的人重合，又在眨眼间如潮水般退去。

　　他瞬间恢复清明，摇了摇头。然而，比那莫名熟悉感更让他心神一凛的是——在方才近距离接触、神魂震荡的刹那，他竟从眼前这看似虚弱不堪的女子身上，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魔气。

　　这丝魔气与他追击的蝠妖同源，却更为可怕。深不见底，汹涌强悍，他甚至探不出虚实。

　　碎星剑嗡鸣，湛蓝寒光吞吐不定。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电光石火间，沈鱼惊慌失色的脸呈现在他眼中，那丝魔气竟如同幻觉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探寻不到分毫。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感知，只是他被那诡异熟悉感扰乱心神后的错觉。

　　与此同时，沈鱼因惊惧而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后退一步，清澈地倒映着他的剑锋，里面除了茫然、委屈和强装的镇定，竟找不到一丝魔物应有的邪戾之气。

　　薄音的剑尖停滞在半空，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困惑与探究。

　　杀意缓缓收敛，但警惕未减。

　　“你……”沈鱼惊愕交加。

　　他松开剑指，那冰蓝灵流也随之隐没，但沈鱼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束缚已经形成，她无法离开他周身一定范围。

　　“……我”沈鱼试图辩解。“我们无冤无仇，别杀我！”

　　“别怕，我不杀你。”薄音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仿佛在重新评估，“你暂时安全了。”

　　他不再看她，转而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昏迷的孩童，动作轻柔。

　　然后，他侧过头，对依然处于震惊中的沈鱼淡淡道：“跟上。”

　　“去…去哪里？”沈鱼下意识地问，

　　薄音脚步未停，衣袂在渐起的晚风中微动，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随意：

　　“你身上有魔气，嫌疑摆脱之前，不能放任你离开，跟我来。”

　　“魔气？”沈鱼怔在原地，看着前方那个挺拔冷清却又霸道无比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朝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句话，如同一道冰冷的惊雷，直直劈入沈鱼的天灵盖，将她整个人都震得僵在原地。

　　魔气？

　　……在我身上？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声音都仿佛褪去了，只剩这两个词在她脑中疯狂回荡，撞得她耳蜗嗡嗡作响。

　　“不可能！”

　　她下意识铿锵有力地反驳，“我乃玉灵山掌门凤兰堙之女沈鱼，自幼修行的是正宗道法，怎会与魔气有染？”

　　“玉灵你听过吧？如果我真是魔头，怎么会在仙门正派里面安然无恙。”沈鱼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有说服力。

　　不料薄音面露茫然：“未曾听闻。”

　　“……”

　　这倒出乎意料。沈鱼名声虽差，却人尽皆知，对方竟不知她是何人，玉灵也不知，一时叫她不知该喜该怒。

　　薄音见她搬出身份，心下更冷。一路走来，他见多了仗势欺人之辈，自不会因此退让。

　　“我自幼居于东海沧溟，不识姑娘尊驾，还望海涵。”他目光如寒星，毫不退让，“你若非妖非魔，为何孤身在此毒雾弥漫之地？难不成是来游山玩水的？这话你自己可信？”

　　沈鱼四顾周围——寒鸦枯树，浓雾障目。她独自出现在这荒无人烟之处的确可疑，一时语塞，

　　索性解释不成，沈鱼决定偷袭。

　　趁他低眉思虑，心下一动，认准逃跑时机，广袖飞拂，漫天迷粉飞舞。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对方一时不查，迷粉进入眼睛中了招，她趁机逃脱，踩着满地枯枝败叶，拼命跑开。

　　一时奸计得逞，眉飞色舞起来。

　　沈鱼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一道蓝色零流快如闪电，冲了过来。灵剑冲破迷幻，直直朝着沈鱼而去，吓得她踉跄倒在地上，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并非击杀，而是化作一道温和却无比坚韧的蓝色灵索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迅速缠绕上沈鱼的身体，将她牢牢捆缚住，带到了薄音面前。

　　“解药。”薄音闭着眼睛，眼眶有些泛红。

　　“不给，你放开我，我再给你解药。”沈鱼徒劳地挣扎几下，牢固的灵索却毫无动摇的痕迹。

　　“好。”薄音单手捏决，灵索又重新幻化回了碎星剑，握在手中。沈鱼双脚落地，身上终有没了束缚。

　　沈鱼揉了揉手腕，有些疼痛。

　　“孩子已交还，给了你药，不许再绑我！”沈鱼再次加码，

　　“好。”薄音答应的很快，

　　真的假的？沈鱼顿时疑窦丛生，觉得他太过于好说话了，一时有些不信，“真的？”

　　“嗯。”

　　沈鱼看他一派正直的模样，应该不会说谎。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相信他。毕竟现在自己被人所挟，她的药粉作用时间有限，一会儿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一言为定。”

　　沈鱼从乾坤袋中翻出解药，就在递交给他手上时，灵机一动，顺手点了定穴。然后把解药塞到他的手上，立刻喜笑颜开，不管不顾地飞奔跑开，生怕对方再次抓住自己。定身时间有限，她必须得在一刻钟之内消失的远远的。

　　沈鱼没看到，在自己跑开的同时，薄音就用内力挣开封闭的穴道，却也不着急去追赶，就泰然等在原地，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