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痛赴死的她，被美人鱼太子改写宿命》宁茶三分苦

4、把你的双腿遮住

　　又过了几日，澄萧再次来到偏殿。
　　这次他手里拿着一件折叠整齐的衣物，材质似纱非纱，似绡非绡，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隐约可见其上绣着极其精美的、如同海浪波纹般的暗纹。

　　他没什么表情地将那件衣服放到宁安身边，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没什么起伏的调子：“换上。”

　　宁安好奇地拿起那件衣服展开。
　　那是一件长裙，样式简约却异常美丽，水蓝色的裙摆层层叠叠，仿佛将最澄澈的海水裁剪了下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裙子的领口处，镶嵌着一颗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形宝石，那蓝色深邃又清透，在幽暗的殿宇中自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蓝色……宁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澄萧的眼睛。
　　一模一样，是那种能让人想起万里无云晴空，又能让人联想到最深最冷海沟的冰蓝色。

　　“这是……？”宁安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送自己衣服。

　　澄萧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她身上那件早已破旧不堪、与这华丽宫殿格格不入的人类校服，最后落在她裸露在外、属于人类的双腿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
　　他移开目光，声音硬邦邦的：“不想总是看见你那两条腿。这裙子够长，遮住。”

　　宁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手中华美得不似凡物的长裙，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理由真是……一如既往的澄萧风格——别扭又刻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拿着裙子走到巨大的珊瑚屏风后换上了。
　　裙子出乎意料地合身，面料触感冰凉滑腻，贴在皮肤上异常舒适，仿佛第二层肌肤，却又奇异地保持着干燥。
　　长长的裙摆果然如他所说，将她的小腿和双脚完全遮盖。

　　她走出来时，澄萧正背对着她，望着殿外永恒流动的幽蓝水色。

　　宁安扯了扯裙摆，有些不自在地走到那张巨大的白玉床边坐下，双手支撑着下巴，望着空旷冰冷的宫殿，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却清晰地传入了澄萧耳中。
　　他转过身，冰蓝色的眸子看向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又怎么了？”

　　宁安抬起头，脸上带着点茫然和一点点落寞：“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连面镜子都没有。”
　　她摸了摸身上光滑的裙料，声音低低的，“我都不知道这裙子穿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好看还是不好看……”

　　她只是随口一句抱怨，带着点女孩家的小小遗憾。

　　澄萧却愣了一下。
　　镜子？在深海之中，光滑的矿石、平静的水面或许可以映出模糊的倒影，但真正清晰的镜子，确实是人类才更惯用的东西。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了手。

　　只见周围的水流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迅速在他掌心前方汇聚、压缩、凝结，最后竟形成了一片约莫脸盆大小、表面平滑如镜、微微荡漾着水波的光幕。
　　水镜清晰地映照出宁安此刻的模样——穿着那身水蓝色的鲛绡长裙，领口的蓝宝石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仿佛为她注入了一丝生机。
　　长发如水藻般披散，坐在瑰丽的珍珠榻上，背景是梦幻般的水下宫殿，美得像一个不真实的幻梦。

　　宁安惊讶地看着水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怔忡。

　　这就是她现在的样子吗？
　　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家庭和学业，没有死在冰冷的河水里，却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片神秘的海底，穿上了人鱼的衣服，住在了太子的寝殿……

　　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活着吗？

　　那岸上的父母呢？他们发现她消失了吗？会为她难过吗？还是会觉得……终于少了一个负担？弟弟会不会在某一个瞬间，想起他这个不起眼的姐姐？

　　思绪纷乱杂陈。

　　她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一旁静立不语、面容冷峻的澄萧，脱口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问完，她自己就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涩的自嘲。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会问他这种问题？他那么讨厌人类，讨厌她，能给她一件遮体的衣服大概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会……

　　她垂下眼睫，掩饰住那一点点不该有的期待，声音低落地自言自语：“算了……问你也是白问。你肯定觉得难看死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也是浪费，反正……也穿不出去。”

　　她的话音轻轻落下，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澄萧站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她低垂的、显得有些脆弱的脖颈，以及那身确实与她意外相配的裙子。
　　他嘴唇微动了一下，那句在水镜凝结之初就已到了嘴边的、生硬的“好看”，最终还是被更深的沉默压了回去。

　　他只是猛地一挥手，那面水镜瞬间溃散，化作普通的水流融回周围的环境里。

　　然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偏殿，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让他难以忍受。

　　只是这一次，他离开的速度似乎比平时更快了些，那冰蓝色的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