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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夜色如墨,乌云蔽月,唯有几枚火把在风中摇曳,暖色的火光映照出燕王谢敦身后三千精兵披坚执甲的冷峻面容。
      黎昭华身骑白马,玄甲加身手握长剑,同颜如玉一同紧跟于燕王身后,立于阵前蓄势待发。
      微弱的火光点亮了通往长安的路,燕王谢敦一声令下,将士便如幽灵般悄然在夜色中逼近了长安城东门。

      四更天,城楼上火把亮起,值守的校尉探出头,例行公事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
      谢敦高举起一只手臂,示意后面的马车停下,字正腔圆答道:
      “在下乃奉陛下手谕,捉拿朝廷要犯长乐公主,陛下手谕在此,还请查验!”

      校尉将信将疑放下了吊桥,仅开了个门缝,从对方手中接过了手谕。
      车厢内的黎昭华凝神屏息,心骤然悬到了半空。这份手谕是姜广云牺牲前亲手交予她的,想不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场。这可是货真价实出自陛下之手,如若不出什么意外,或许他们能顺利通过这第一道屏障。

      对方上下来回扫了几遍文书,朱红的玺印无声彰显着皇家的权威,的的确确挑不出一丝错漏。
      “怎的后面还跟着这么些车马?”校尉缓缓抬起头来,高举着火把往后略照了一下。捉拿长乐公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略有耳闻,却不料会如此兴师动众。

      “阁下有所不知,事从权宜,多些人手也多些底气。实不相瞒,这几日我们也折损了不少人手进去,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她一举拿下...”谢敦不自觉压了音量,说得煞有介事。
      校尉心下吃了一惊,若是耽误钦差复命...到时追究起来便不好了。犹豫片刻,终于一声令下,缓缓放下了吊桥。

      谢敦泯然一笑,当即作了个前进的手势,浩浩荡荡的车马有惊无险地进入了长安,直逼皇宫。
      阴沉的天空骤然撒落几片雪花,寒风呼啸,裹挟着雪粒直往众人面上扑来。

      朱红的宫墙乍然展露了一角,谢敦一声令下,角门守卫尚未反应,便被一记利刃封喉,鲜血无声地浸染了青石地面。
      队伍迅速涌入宫墙,沿着幽深的宫路疾行。众人的脚步声刻意被压低,唯有铠甲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无声落下的朔雪中回荡。

      灯笼中微弱的烛光在风里飘摇,黑暗的前方骤然出现了些许光亮,
      不可避免地,燕王军在行进途中果然还是正面对上了巡逻的金吾卫。
      没有一丝犹豫,谢敦看见来人的一瞬,挥剑直指,冷喝一声:“杀!”
      黎昭华和颜如玉率先发起了冲锋,一前一后拦住了金吾卫的去路。

      “有敌袭!所有人听令,拔刀!别被打乱了阵型!”
      为首的金吾卫一声怒喝,腰间的宝刀应声出鞘,澄亮的刀光霎时划破夜的黑暗。
      眼见形势不妙,队伍前方的侍卫抬手便欲敲击手中拎着的铜锣呼叫援兵,却不想一支羽箭破风而来,瞬间没入了他的胸腔。

      燕王这边的弓手眼疾手快,弹指一瞬便在周围人的掩护下迅速搭弓射箭,抬手便射。
      利箭被寒风裹挟着呼啸而过,几乎箭无虚发。

      燕王谢敦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无论是战术指挥亦或是武艺都称得上出类拔萃。众人在他的号召下配合默契,行动敏捷。刀光剑影之间,金吾卫队伍再难挡住燕王军攻势,纷纷倒地,嫣红的血液溅满了宫墙。

      雪花如被撕碎的云朵一般纷纷扬扬落下,落了黎昭华满肩,口中呼出的热气很快消散在了寒风之中,她挥剑甩去剑上的血迹,跟上了队伍前进的步伐,没有回头。

      扫除了障碍,一行披坚执锐的军队加快了行进的脚步,很快便逼近了黎勿所住的寝殿。
      夹道两旁耸立的高墙之上,值守的士兵隐约听到了零碎的脚步声响,定睛往下一看,很快便发现了脚下的异动。

      看见并未着宫装的燕王军那刹那,没有一丝犹豫,值守的将士即刻拉弓搭箭。他们所处的塔楼甚高,占据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不仅方便观察地面情况,更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刹那,点燃的木箭带着火光如流星般从塔楼降下。一道道半圆的弧光带着跳跃的火星,在天空中织成一张密网,大有要将燕王军悉数吞没之势。

      望着漫天的火雨,谢敦只略略一顿,心下便有了决断。
      “前进!”谢敦陡然拔高了音量,厉喝一声。他们此行的目的并无不在此,无需在此地同众人纠缠。

      黎昭华两腿一夹,双腿紧紧贴住了马腹,尽力俯下了腰身,以躲避从天而降的箭雨。

      前有骑兵开路,众人依令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风声烈烈,寒风裹挟着空气中那刺鼻的血腥味自宫道的尽头席卷而来,扑了满面。

      身后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他们甚至没来得及闷哼一声,便悄无声息地坠于马下。
      越是逼近熟悉的地方,黎昭华的心跳声便越是喧嚣。
      偌大的宫殿并未完全被黑色的天幕所笼罩,宫殿顶部栩栩如生的神兽嘲风伫立于黑暗之中,向杀到寝殿来的众人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他们终于还是抵达了这里。

      寝殿门口的来往的宫人见燕王军驭马前来,个个身上皆是血迹斑斑,几乎吓了一跳。
      随着打量的目光下移,他们终于发现对方手中闪着寒光的兵器完全被鲜血浸染,此时此刻,仍滴滴答答坠落着不知属于何人的血滴。

      宫变,是宫变!
      心里蹦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不论是宦官还是侍女,一时都吓得失了礼仪,尖叫声伴着护驾声四起,人群如爆炸一般私下窜逃。

      “陛下,陛下,醒醒——”
      睡梦中的黎勿骤然在摇晃中醒来,身旁随侍的宦官面露急色:
      “陛下,有人夜闯深宫,陛下快随我从这边来!”

      听着宫殿周围近乎一片喧嚣,黎勿一瞬便了然此刻发生了什么。那颗于扑通扑通狂跳的心一瞬骤然被攥住,又狠狠放开。
      来不及思索,黎勿迅速恢复了已往冷静自持的模样,匆匆提脚欲绕路逃离这片刀山火海。

      “吱——”寝殿那扇木门骤然应声而开,率先截住了黎勿的去路。他猛然抬眼望去,有人逆着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光而来。
      “果然是你...你这个逆女!”看见黎昭华的刹那,不知是出于对失权的恐惧,亦或是被背叛的愤怒,黎勿心间忽而气血上涌,直逼得他不住地咳嗽起来。
      “朕养你二十余年,竟不知是养虎为患,教出你这么个罔顾人伦,大逆不道的孽障来...即便你夺得了天下,难道不怕史书上记载你如何弑君弑父,从此遗臭千年吗?!”

      望向那位许久不见的父亲,黎昭华的心竟如水一般平静。未到达这里之前,她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会触景生情,却未曾料到回是这般情景。
      “从前儿臣或许会在乎,不过现在不会了。母后已死,我已无心辩驳。所谓的清白,和您的信任一样。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雪白的剑尖瞬间抵上了黎勿的脖颈,只需轻轻一滑,黎昭华便能从此坐实弑父弑君大逆不道的罪名。
      锋利的刃瞬间在那脆弱之处划出一个小口,猩红的血液潺潺从中涌了出来。
      “
      来人!护驾!”
      鲜血涌出的一瞬,黎勿瞬间慌了心神,挣扎间奋力呼喊出几名御前侍卫的名字,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期望。

      话音未落,有人应声而来。黎勿眸中骤然燃起一丝希望的曙光,就在他以为为抓住生机的一瞬,劫后余生的欣喜顷刻间如枯萎的花朵一般迅速败落。
      “颜士...?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早已被...?”
      黎勿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逝去的御史大夫的脸又重新跃然于眼前。
      “不对...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颜如玉望着面前近乎崩溃的帝王,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冷笑。曾经威风凛凛的九五之尊此刻失态地匍匐于地,原来生死面前,所谓的帝王竟也会如此狼狈。
      他没有选择回答,反而向黎昭华投去目光。

      黎勿的心骤然从山巅跌落,他不甘心地用手握住了横在自己颈前的剑尖,任由双手被割得鲜血淋漓: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异心?”

      听到有此一问的刹那,黎昭华心下不禁浮现一丝悲凉:
      “父王。未央宫失火那日,你看到了我对吗?”

      那日黎勿并没有回头,黎昭华不怪他。父亲是九五之尊,还有许多事要做,他要自保,不过是人之常情。
      可再到后来桩桩件件事累积,谢依然的死成了压垮他们父女之情的最后一根稻草。黎昭华厌倦了押上性命做父亲棋子仍需自证清白的政治游戏,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黎勿骤然睁大了眼,却不愿承认自己有何过错。他自登基以来数年屈己为政,自问问心无愧:
      “落子无悔——朕能有今日,不过是时运不济。你怎么偷来的天下,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你弑父弑君,必然不得好死...”

      “父王有父王的苦衷,儿臣也有儿臣的不得已。或许我们都没有错——或许我们都错了。”
      这一刹那,黎昭华轻轻闭了眼。手起刀落,一瞬间,曾经的帝王颈间骤然绽出一朵璀璨的血花,随即轰然倒下。
      “再见,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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