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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洛阳伽蓝(章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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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影中显示出一份材料,材料上图下文,图片摄自一张明显是由许多碎片经拼接修复而成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工整的汉字,字体颇有些柳公权的神韵,内容似乎是一篇笔记体文章的一部分。下面的横排印刷体文字是译文。

      文章是一位名叫“慧通”的僧人写的,大致内容是讲,他在九月初北上游历途径洛阳,曾到洛阳故城城郊的一座寺院请教佛法,这寺院地处山林隐秘,没有名字,外观也很破败,他起初只是想歇歇脚,但一进去就发现别有洞天——庭院纤尘不染,古树苍翠,一□□井源流不断,一座五层方塔静立中央,两排禅房半包围于周边,塔后曲径通幽,将人引到一处静谧禅院,说是禅院,并没有围墙,代之以于其间点缀了一圈四面雕龛造像塔柱的无穷碧绿,碧绿的密林间隐约露出一座佛殿的歇山顶。看到这里没有了下文,唐豆豆才知道原来还有第二页。

      女师傅估摸大家都看完了,才将投影仪上的纸换了一张。果然这第二页的内容才是重点——慧通描写,前院的方塔内壁彩绘诸天、菩萨、阿罗汉尊像,每层24,上下96像,从外侧观看,塔顶上的铁剎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后院的佛殿则更加恢弘,殿内壁中央彩绘巨型佛国世界,其中画有佛陀、菩萨等众圣人像,左右分别绘阿弥陀经变图和涅槃变图,东西两侧壁画法华经变图和维摩诘经变图,主位供奉佛陀、菩萨金身造像,周围则是一众木胎罗汉像;最令人称奇的是佛殿的内部构造——其基础房梁之上、由两面向横轴倾斜合拢的屋顶之下,足足比寻常佛殿高出一层,在这部分空间里,纤细精巧的雕梁画栋重重叠叠、鳞次栉比,大大小小不同粗细的木材不下一千根,是用营造技法中所谓的“小木作”搭建的“天宫楼阁”,随着目光远近,楼阁有大小之别,最上几层已经完全是模型的规模了,极富层次感、立体感,居高临下巍峨庄严,真称得上“美轮美奂”、“精妙绝伦”,慧通说他只仰头看了一会儿,就看得云里雾里魂游仙境了,等回过神来,不觉日已西斜……

      慧通在禅房、方塔和佛殿里都没有见到人,于是绕着佛殿转了两圈之后又回了前院,依旧不见一人,抬脚又上了佛塔。这一回来到塔的顶层,看到桌案上供奉着几本经书,好奇便拿起一本来翻看,一看却发现这经书与自己以往读过的都不相同,因为它是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书写的,要说梵文,他是认识的,鲜卑、契丹文,他多少也见过,但这种文字,从字形来看,似乎不是以上任何一种。正感到困惑,就听到塔下有些动静,他赶忙恭恭敬敬物归原处,下楼去看,塔外不知何时来了两位扫地僧……不,不是“来了”两位扫地僧,而是好像他们一直都在那里扫着地,只是他刚才眼拙,没有看到。与此同时,诵经声起了,也不是“起了”,是不曾断绝;斋饭味飘来,也不是“飘来”,是渐浓……他仿佛,翻书的须臾之间,突然从一个无人野境来到了梦里幻境,正如那位“黄粱一梦”的古人。

      寺中小僧都很友好,听闻他只身游历途径此地,便邀他留宿。寺中住持不在,到他第二日离开都没能见到,实为一件憾事。当晚,慧通与小僧们聊天时发现他们竟个个不简单,不仅心净意澄,而且对佛法参悟得都很透彻,于是秉烛与他们论道,心得颇丰,这里不赘述。论完一般佛法,慧通心心念念塔顶那本看不懂的经书,就向他们请教,他们却言那经书供奉在塔中日久,至今无人参悟。这就更让人好奇了,慧通连忙问连你们的师父也不曾参悟吗?小僧们只是摇头,答不上来什么。

      尽管遗憾,但慧通也没把这太当一回事,第二日离开这座寺院后又游历了大半年才回到家乡,直到整理收获开始写这本见闻录时,才又想起那本奇怪的经书,极力回忆之下想起了其中一两个字的字形,于是模仿描写于文中——

      看到这两个“字”,唐豆豆才终于明白女师傅所说的“线索”是指什么了——那正是《息子译字》中的字体,检索瞳外膜系统后得知,一个是“天”字,一个应该是“亡”字,只不过多了一划。

      “这是……”魏师兄也不禁激动,显然他已经把《息子译字》当做自己的一个项目了,亲生项目。

      “我所在的池州广严寺(我编的)前段时间大规模修缮,从后殿的墙壁里找到了很多失传的佛经,其中还有一本残缺不全的笔记,就是这本。经修复,大约有一半篇幅可以通顺阅读,这,就是其中一篇。”女师傅说。

      “作者是什么年代的什么人?”唐钊问。

      “佛经的笔体不一,显然并非出自同一时代的同一个人,应该是在某个时间被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有意封进墙壁里的,这个原因可能是收藏、销毁,也可能是历史上佛殿改造致使建筑结构改变把原本没有墙的地方筑起了墙,这个可以参考敦煌出土大量文书的藏经阁。而这本笔记的作者,是北宋年间一位法号‘慧通’的高僧,他此次游历的时间大约在仁宗庆历三、四年。”

      北宋,又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时代。

      线索为什么总是七零八碎的。刚刚有一些头绪,就又横生一根枝杈。

      “文中洛阳城郊的那座寺,具体是在哪里?慧通有没有提到?”魏师兄问。

      “没有。”女师傅答,“只说是在西南郊。慧通在后面一篇文字里倒是提过自己如果有机会还是想再去洛阳拜会一下那座无名寺的主持,不过到底有没有再去,就没有后文了。”

      “这就是全部的线索了?”

      “对,全部。”

      会议到此结束,好像除了唐豆豆、唐钊、魏师兄和nono,其他人虽然也被激起了兴趣,但对于这《息子译字》和被它引出的线索都还只是怀抱一种可有可无的陌生的好奇,散会之后各回各家,到时候还有几个人会惦记这件事情,真不好说。

      但是一定会有的,唐豆豆坚信,这一课题,在接下来几年时间里,必将被热议。她希望它被热议,因为她迫切地渴望答案,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过一个问题的答案,只因为她可以明确地感觉到,这张越摊越大的饼,不仅与她的命运息息相关,甚至和她身边的、刚认识的早就认识的许多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

      她突然明白过来唐钊给她看那本《洛阳伽蓝记》是什么用意了——他们新的探索目的地,大概就在这本书里了。

      “哥你早就知道今天有人会提出关于‘寺院’的线索?”

      “不确定,稍有耳闻加以推测而已。”

      “你有内部消息?”

      “不……也算是吧,就是她提前透露给我的。”唐钊指指正在收拾材料的女师傅。

      “你认识她?”

      “你不认识吗?”唐钊反问。

      果然应该……是认识的人吗?果然唐钊说的那个熟人是她而不是秦零吗?唐豆豆愣神间,已经有很多人来邀请唐钊去参加会后聚餐了。没理由不答应,唐钊就来问唐豆豆要不要一起去。一起去是没关系,但是nono怎么办?这些问题先搁置,唐钊跟人约好了时间,就暂时告别,领了唐豆豆来到那女师傅身边。

      女师傅没有同伴,收拾好了材料也不着急离开,也不跟天南海北的同道中人约什么聚餐时间……当然了,佛门中人一般见面聚餐吗?假如聚的话,一般是选什么场所以什么形式?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反正她就那样站在那儿,好像是在等他们一样。

      “大师。”唐钊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喊她。她只淡淡地看着他,点点头,又看向唐豆豆。

      “大师。”唐豆豆也跟着叫。

      “豆子,真不记得了吗?这位是……”唐钊耸肩微笑,“我母亲来着。”

      啊……天哪……犯了天大的错了……怎么可以失忆到这种程度……怎么可以眼瞎到这种程度……唐豆豆感觉脸“噌”一下红了,以前被秦零调戏的时候都没这么难为情过,然后用颤巍巍的嘴唇和互相打架的舌头牙齿,完美地诠释了“张口结舌”这个成语。

      结着舌叫了一声“师娘”,但因为底气不足叫得气若游丝。毕竟她从前是不喜欢自己叫她“师娘”的,不知道出家以后心胸有没有宽广一些。

      好半天脑子还是懵的,怎么好端端的师娘,早年不是听说她是改嫁了并且改得还挺好的嘛,什么时候遁入了空门了?

      “听芸芸说她借房子给你住了?”师娘冲唐豆豆点点头算作答应,又转头去问唐钊,语气很平静。

      “是。芸芸在外地,听说我要来,特地托朋友给了我钥匙。”

      芸芸?好像是师娘三婚的继女来着,以前听师父提起过。对了,师娘三婚的丈夫好像就是洛阳人来着。这么说来,唐钊口中的那个借别墅给他住的“妹妹”,就是这位“芸芸”了。

      “半小时之后聚餐是吗?”师娘看看墙上的钟表,似乎没有多聊的意思。

      “是……您也去吗?”唐钊小心翼翼地问。

      “我就不去了,订了晚上的车票。”许是见儿子眼中流露出不舍,她才稍微牵了牵嘴角算是微笑,然后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说,“你拿去吧。”

      是刚才演示的那份“慧通笔记”,唐豆豆看到她就是塞进这只文件袋里的。

      “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一份复印件而已。你们学界如果还有人感兴趣想研究,尽管让他们来找我们好了,随时欢迎。”

      “好,谢谢您。”

      一阵尴尬后,就此作别。师娘始终没有跟唐豆豆进行过一段完整的对话,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释怀二十年前的心结,但目光却扫了她好几眼。

      唐豆豆领着沉默的nono,跟着唐钊来到两条街外的聚餐饭店门口,瞧见楼下有一家咖啡厅,就说:“哥,我和nono上去怪怪的,要不我们就在咖啡厅里简单吃点等你结束,正好给nono开开胃界,你报销。”

      “臭丫头,鬼心思多。”唐钊摸摸她的头,睨一眼nono,说,“随你吧,不过每隔十分钟要给我发一条微信,让我知道你安全。”

      “好。”

      别了唐钊,带着nono面对面坐到咖啡厅临窗的沙发座里,也没问他的意思,直接点了一些自己爱吃爱喝的——毕竟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来着,问也白问——然后抬眼去瞧nono,见他并没有一脸懵懂地去环顾咖啡厅里的各种布置,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不,他好像是在看,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唐豆豆这才发现,点个菜的工夫,天已经黑成这样了。自己的倒影,显得也有些疲惫。

      “nono,”她喝了口咖啡才开口,“你怎么想?”

      “什么?”他这才回过神来。

      “关于今天这场会议,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nono先是不自知地摇摇头,又不自知地停顿了良久,才说:“我不认识这个世界。”

      “你是说……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的行为模式?还有这个世界展现在你眼前的,不同于你从小到大的认知的,形形色色?”

      “虽然听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你是能理解我的。”

      “sorry……对不起,我们用你们的语言交流好了。”

      nono点头,表示感激。

      “今天会上最后讨论的内容,你听懂了吗?”

      “不大懂。”nono说,“但我知道,是跟我们部族的文字有关,对么?”

      “对。那确实是你们现在还在使用的文字,对么?”

      “对。”

      “那你知道它的来源吗?”

      “不知道。有生以来,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写着那样的字、说着那样的话,仅此而已。”

      “那你知道你们的祖先的故事吗?”

      “我只知道,祖先叫‘索’,是一个伟大的部族,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居住在那里。”

      “那么,这个‘索’,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定居在那里以前,是从哪里迁徙而来呢?”

      “没听说过。”

      “那山里有一座庞大的‘地下城’,你可知道?”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起码在我以为,没有人知道。”

      他的言外之意是,或许村子里有人是知道的,但他、或许大部分的村民,是连有没有人知道都不知道的。不怪他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他们村落近来发生了那样离奇的事情。

      “那么,‘索’有什么含义。”

      “不知道,大概只是个族名吧。”

      “你知不知道,在外面的世界,也就是我们的世界里,也有一群跟‘索’有关的人?”

      “在哪里?”

      “我不清楚,不过我有直觉,他们很快就会再来找我。”

      nono不解地皱眉。

      “如果你也感到好奇,或者想从我所掌握的线索里寻找解救你们部族和你的奶奶的办法,nono,你可以考虑加入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什么行动?”

      唐豆豆掏出那本《洛阳伽蓝记》摆在他面前:“首先,我们要从这本书里找出今天《慧通笔记》里提到过的那座神秘的寺院——”

      话没说完就被余光里的人影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师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桌边了,一身僧袍与咖啡厅的陈设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店员的频频回首,都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来招呼,万一菜单上没师傅能点的东西不就尴尬了。

      “师娘……”唐豆豆起身,手足无措半天,才想起来请她坐。

      师娘点点头,坐在唐豆豆对面、nono旁边,说:“路过这里,从外面看到是你,就进来了。”

      “啊……您……喝点什么吗?”

      “卡布奇诺就行。”

      预想中应该是“不用了”或者“白水就行”,唐豆豆没想到她还真点了咖啡,愣了能有三秒才叫店员来点单。

      “不用紧张,我跟你聊两句就走了,八点的车。”

      “好的师娘。”

      “你师父还活着吧?”

      “……”虽然依稀记得师娘从前就是挺口无遮拦的性格,但现在都遁入空门了……“师父挺好,承蒙挂念。”

      “你呢,工作了吧?”

      “还在上学。”

      “算年龄,研究生了吧?”

      “对,研二了。”

      “不错,就是长得丑了点。”师娘敲敲杯沿说,“我是说比你小时候。我记得你小时候没这么丑,对吧。”

      “……”空门真的不来管管吗?“对我小时候是挺好看的。”

      “读什么专业?”

      “考古。”

      师娘终于挂上一丝表情,是冷笑:“他让的?”

      “不是,我自己——”

      “死性不改。”

      “师娘,我知道你对师父的事业有意见……”

      “事业?”二次冷笑,“好,算他是事业。”

      “我师父他……”

      “不用跟我讲他近况如何,我不关心,也不想干预。”还是那么的咄咄逼人,只不过现在的咄咄逼人的方式是以平静来震慑人,而不是当年跟师父吵架时的声嘶力竭,“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的事情?”

      “对,也正是我当初死活不让你师父留你的原因。”说到这里,她看了nono一眼,但并没要求他回避,似乎无所谓让别人听到,“豆施主,你是一个,生来就被诅咒的人。”

      “什么……”

      “你,和你的那块破石头。说不清被诅咒的是你,还是那块石头,或者,你俩根本就是一个整体。”她语气依然平静,并不畏惧也不憎恨,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什么,“大概是二十三年前吧,你师父从内蒙抱回你的那次,我亲眼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亲耳听到他整日整夜疯疯癫癫的喃喃自语,说你是魔鬼,你一出现,就狂风大作,你一笑,血月就张开了血盆大口,那老代一试图拿走你手里的红色破石头,跟他站在一起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就被沙海下的恶魔一口吞噬掉了,幸亏你师父机智,紧紧地拉住你的脚,才能幸免于难。”

      “不是这样吧……”虽然剧情一样,但细节处,从小师父不是这样对她讲的。

      “你师父一定告诉你说,是他大发善心救了你,对吧?他一贯这么虚伪。”师娘喝一口咖啡,一口喝下去半杯,应该是有些渴了,才继续说,“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你是个宝——身带诅咒的宝。他知道不能夺你的石头,夺了会招致杀身之祸;但他又按捺不住对你身上隐藏着的巨大秘密的好奇,于是收养了你,不仅收养了你,还假模假式收你为徒,教给你他那些肮脏的手艺,一步一步循循善诱引你上道,然后就可以借你自己的意愿去探索你自己身上的秘密了,坐享其成。

      “你虽然是天降的灾星,但奇怪的是,脑袋不怎么聪明,小狗崽一样,谁给你喂食,你就冲谁摇尾巴,这么多年还当他是亲爹呢吧?仔细想想吧,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让你把石头自己带在身上?单纯是出于好心吗?恐怕是不敢吧;他又为什么只带你下墓,从不带他的宝贝儿子?是看你生得皮实能继承他的大业?屁,恐怕,是拿你当引子,终极的引子。你呢,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的那种。”

      唐豆豆想反驳一句“不是这样的”,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太狗血了,更何况细细想想,师娘的说法竟然不无道理。只是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生气。她想了想,又想了想,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而且这样子分析更符合我师父的人物性格。但是他这么多年确实也没亏待过我呀,所有的事情就算是他‘循循善诱’我的,但到底也没有逼迫我呀,我已经很知足了。假如他想知道什么、想探寻什么,而刚好那也是我想知道、想探寻的,那我就觉得也没什么关系呀,殊途同归,正好。”

      师娘看着她皱了好半天眉,眼中闪过一丝费解,好半天才又冷笑一下,摇头说:“都是疯子。”

      “或许吧。”

      “没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

      “这辈子。”

      “到头都是一死罢了。”

      “更糟的后果。”

      “更糟的后果?”唐豆豆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了。

      “听说你每次下地,无论是你还是身边人,多少都会出点事?”

      唐豆豆没有接话。

      “不说这些。你还记不记得,非典那年,你师父和哥哥,都重病隔离,哥哥还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是啊,是这样的。但是,这好像是一段,被大脑有意封闭起来的记忆,她今天不提,她可能就永远都不会记起来了。“您是想说,他们病重,是因为我……”

      “是被你克的。”师娘说,“我前面说过了吧?你是生来被诅咒的,这一点可是你师父亲口对我说的。”

      “师父是无神论者。”

      “不妨碍,我也是无神论者。”师娘说,“但我皈依了佛门。”

      是啊,为什么。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有神的存在?不是神话里的神,正如我刚才所说的‘克’‘灾星’‘诅咒’都只是一种便于理解的说法而已,我现在所说的‘神’,也只是一种说法,它其实是一种……超越人类智慧的……说不出的存在。”师娘高深莫测地看了窗外好一会儿,被她盯着盯着,窗外竟然渐渐飘起了雪……这可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唐豆豆有些觉得,这世界好像都玄妙了起来。

      “说得太多了,我只是想忠告你两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假如你想平平安安过完此生,要么选择离开身边的人,要么选择停下一切无妄的追寻。”师娘摸出几张钞票,有零有整,正好是一杯咖啡的钱,放在桌上,起身双手合十与她告辞,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师娘。”唐豆豆起身喊她,“既然您不想我哥参与进来,为什么又要把《慧通笔记》交给他?”

      “因为……”她顿了顿,没有回头,“我的儿子,已经死了。”说完走出门去,宽大的僧袍下略显瘦削的背影,渐渐没入被蒙蒙初雪覆盖的夜色里,于灰白的天地间留下一串很浅很浅,很浅的足迹,转眼便被新落的雪花覆盖了,转眼又被过往的车辆碾碎了……

      唐豆豆还在回味师娘刚才说的“我的儿子,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也没顾上去回应对面nono疑惑的眼神,突然感觉意识里闪过一缕并非来自自己的念头……当她意识到那好像是一则信号时,立即调动系统去解析,解析的结果是——唐豆豆,你感受得到我吗?

      是秦零。

      她大概只用了万万万分之一秒就得出了这个结论,随即心里雀跃得难以自已。

      紧接着又是一条信号——你那边,下雪了吗?

      ——下了——她尝试用同样的方式回复他一则脑电波信号,却不知道他那边能不能收到。

      ——你回来了吗?你在哪?——她又问。

      这一回,很久都没有回应。

      唐豆豆心里急起来,想起他问了“下雪”的事,就以为他现在是在一个看得到“下雪”的地方,于是嘱咐了nono一句“在这里等我”,急忙跑到街上去搜寻目标。

      只可惜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没有一个是他。

      在咖啡店门口徘徊了十分钟左右,她才终于觉得有些冷了,灰了一半的心也决定先回店里好好想想再采取行动。只是一转身,却被几名从角落阴影里闪出来的神秘男子拦住了回去的路。

      “唐豆豆是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洛阳伽蓝(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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