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既如此不愿放手》溢澄

52、番外2 于语

　　番外2 于语
　　我本来不愿参加她的婚礼，那对我如似行刑。
　　我知道她纠结了许久才决定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她说：“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婚礼怎么可以不邀请你？可是......可是我知道，你会觉得不开心.......”
　　“你知道我为何不开心？”我开口问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说出后我又后悔了。我不想她难过，一点不想。即使此时我很难过。
　　“怎么会不知道？.......其实你不愿来，我能理解，可是于语.......我想你以后的日子开开心心的，有很多好的东西等待你去发现，比如你的事业蓬勃发展、比如你如泉涌的灵感、还比如......属于你的一段良缘。”她说得断断续续，那么艰难。我知道她想我好，想我快乐起来。可是你知道吗？最让我快乐的事，已经远离我了。我想我的人生只剩下浅淡的快乐。
　　“于语，我给你讲一下我以前经历的事。那时候不是流行打仙剑奇侠吗？我当时很痴迷，有时找着空就去打一会儿，有一阵我的大部分心思都在那上面。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只喜欢这个游戏，因为它是我心中所爱，我认定再不会有其他游戏代替它，它是经典中的经典。同时段还有其他优秀好玩的网游，魔兽争霸、传奇、穿越火线等。但我一直排斥其他游戏，只喜欢仙剑。过了两个月，有次偶然的机会，班上的同学让我试了下魔兽，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我曾经以为心中的最爱，就慢慢地因为我接受了新鲜的事物而模糊淡化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曾经以为可能会喜欢一辈子，缺之不可的，最后仍然会被时间、被其他新鲜的事物而稀释掉。”
　　我垂下头，手指互相轻搓。我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么个故事，我不想再和她纠结于这含沙射影的故事。她的婚礼去或是不去，这个问题像一根针一般刺穿我的太阳穴让我的头坠痛无比。手掌隐隐地冒了些汗，觉得指缝有些黏黏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看着桌面上的请柬，那刺目如鲜血般的红让我有些目眩。旁边的铁盒装着的应该是喜糖。小艾那么喜欢吃甜食，她选的糖果应该有独一无二的美味。
　　我爱的人要和别人结婚了。这个认知和消息让我绝望、挫败、沮丧、难受。我们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一个靠窗的位置，阳光从玻璃上直射下来又反折投影在地面，像树杆被折断了一般，那一定很痛。这密密匝匝反射的光线让我的心慌乱不已，落地玻璃像一个密罩压抑而闷热，手心里的汗更多了，我不得不取了一张餐巾纸紧紧地握在手掌中。我极力地扯出一个笑容：“不管怎样都祝福你，你找到了你向往的归属。但愿你以后的生活幸福美满！”
　　虽然和你生活的人不是我，可是我仍然想你过得好。
　　挣扎、彷徨了许久，在婚礼当天接近十一点，我最终下定决心去婚礼现场。我特意去得很晚，几乎所有人都已入座，我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没有人注意到我。在熟悉悦耳的音乐中，她在她父亲的牵引下走向他。
　　他们真是一双璧人。他高大英俊、稳重清朗，她娇媚可爱、清丽如水，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和睦般配。按照程序他们互相交换戒指互相亲吻，然后对着苍天大地，亲朋好友许下一生的诺言。
　　我手握一杯酒，那微波荡漾的酒光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让我的眼睛有些迷离闪烁。我举杯将酒灌进口中，那酒的芬芳与辛辣让我由衷感到痛快。我没控制住连喝下三杯。眼前的景致太美，云蒸霞蔚、芳草茵茵，蓝天与绿地，人群与花蔟像调色盘一般混做一色，既让我分不清。
　　好像有雨滴落在我的面庞，让我有些失神。旁人欢快的笑声、动听的音乐声、杯盏互碰时发出的清脆声不绝于耳。天气有些闷热，大概是要下雨了。我又感到脸上有几滴水珠随着脸颊滑落，眼睛像朦上了一层云雾，看着周围都觉得模糊。这弥漫的湿意让人肝肠寸断。
　　我想我还是该走了。望着远处的叶小艾，她巧笑倩兮、步履婀娜走向另一桌给来宾敬酒，接受着大家由衷的祝福。但愿这天下所有的美与好都给你，只要你快乐。
　　我静静地独自离开席桌，走向旁边的一棵叶榕树，那枝繁叶茂、葱茏绿油的树下带给人一种静谧平和的凉意。这里虽离婚礼现场只有几米远，但却像另一个世界，一个独我平静与喧闹隔绝的世界。越走越远，我离那份悸动与深刻越来越远，从此天各一方，你终将散失在茫茫人海。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方向。
　　这天后，我大病了一场，发着高烧说着胡话，醒来时整个人恹恹无力。像一堆海边的沙雕，看似精美坚固但被白色的浪花拍打追逐而来就瘫软地失去自己，沙砾混淆在海浪中，逐渐变成一团无形无状的堆砌。
　　在恍惚的梦境里，我仿佛看见那个奔不顾身、置自己的安危于身后将弱小娇嫩的身躯挡在飞疾而来的汽车与我之间的叶小艾。她那么坚决、那么无畏。她拥有的勇气和她承受的压力我不曾有，那负担太过沉重我该为她卸下。
　　眼前一片苍白，鼻翼里充盈着医院的味道，我看到她无力地瘫睡在病床上，一度我以为我将永远失去她，与她天人相隔、永不复见。那般的痛楚、绝望让我的心像被劈开一般，我遏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胸腔像要炸裂一样，头被绵细的铁丝紧扎着，一腔浊气堵滞在喉舌处让我几乎呼吸不得。一道闪亮的光芒划过心田的漆黑，我想我答应过老天，只要她活得快乐，怎么都行。我也算是如履承诺，重言守信。现在的她很快乐，和他一起过比和我一起快乐吧。我明明看见那含情蕴笑像花蕾苞朵一般绽放，那笑靥和熙如踏水波而来，那种笑容是幸福、开心而满足的。这样的神情我有多久没有见过，因为太久所以几乎遗忘，但那天的席间我再次看见时，心里的震惊让我百味杂阵。它不是没有，只是不是对我。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拼命地画着图。我削了上百只铅笔，将它们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炭墨笔尖一致向外，再将各种绘图工具堆在一边。图板、丁字尺、三角板、曲线板、擦图片，无一遗漏。我画了几十张图稿，她说过我有如泉涌的灵感。这样甘心竭力、不眠不休地画了几天，妈妈劝我，但我并不想理睬。我依然我行我素，直到一天突然我就心生厌倦了。我像一个广场里断了电的充气玩偶，在激风中飘零摇摆，无力得整个人如被掏光了内里。
　　妈妈安排我去旅游，她说离开这座城市一段时间，也许可以换一个好心情。我没考虑说行或不行，好像什么也提不起我的兴趣，她让我去我就去。
　　6月的富士山被几层浓浓的云幔包围着，山顶若隐若现地露出像奶油般的长年积雪。几只小鸟飞过这片澄净的天空，轻呤的鸟叫划破山下箱根湖边的宁静。湖面烟色苍茫，碧波无垠，望着这如明镜般的湖水我滋生安就现世、不嗟过往的情绪。
　　不远处有人在湖边画画，我走近站在那画家的身后，看向画面时立即被它所表达的意境所吸引。远处有隐于云雾的富士山，一大片蓝色的深沉拨去天光云影。现实的景象中我看不见阳光，但这画的主人却将一缕金色的阳光从画卷的一侧倾露下来，掠过云彩、收蓄烟云，划破这浓厚一片蓝的底色，湖面有一叶小舟划过粼粼波光。
　　我看见她正用中文在画纸的右下方写下：昨天的意境。
　　她的手指修长白净如汉白玉雕刻而成，无暇而圆润。湖面的清风吹揽起她的长发，一瞬间我既闻到一股淡淡的紫薇花香。她转头时我看见一双黑白分明、光亮清透的瞳仁，像黑绒缎里的钻石。她友好地粲然一笑，那笑靥让我有些恍惚。此情此景我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它熟悉得已篆刻在我心房的肌脉里，如今在这异国他乡既让我再次寻到这久违的熟悉感觉。我惊诧于命运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每个人各自的际遇轨迹。
　　我略显干涸的嗓音响起：“你是中国人吗？”
　　她轻轻点头，再次莞尔一笑，“真没想到今天既能遇到中国人，你独自来旅行？”她的声音悦耳清扬，让我想起山涧淙淙小溪。
　　我略微颔首。后来的交谈中我知道她是中国留学生，假期来这里写生采风。对画的理解与欣赏，我们倒是有许多共同的看法与见解。
　　依着暮色我拭览过这湖面静谧的风景，当目光穿透迷离的过往时，一些曾铭刻心间的片段注定老去，在缓移如黛的水雾中寻找一种脱俗的意境，寻找平和旷达的前方。
　　接下来的旅程，我们一起相约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