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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宁可执剑战沙场,绝不苟且存异乡 ...

  •   “他还在沐浴么?”傍晚时分,高肃结束了招兵和百保鲜卑的操练后,脱了明光铠,回到了校练场的住所,看到朗月和星河还守在浴房门口说道。
      “回主子,还在里边。”朗月说道。
      门外的声响将攸宁从幸福回忆中强行拖拽回了残酷的现实,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赶忙从浴池里走了出来,没来得及擦拭身上的水珠就慌忙的把衣服往身上套。
      朗月掀帘推门,高肃迈步而入,朗月跟随在后。
      攸宁慌乱的穿上衣服,刚要低头去找鞋子,头却如碰到了铁墙一般,撞了个生疼。
      没来得及收拾好的情绪随着额头吃痛,让她的眼睛瞬间沁满了泪,抬头看了看将自己撞疼的‘东西’,竟是高肃。
      攸宁赶忙垂首后退,光着脚跪在了湿滑的地上!
      高肃看着此时的攸宁,哭红的眼眸似含着如波的秋水,上挑的眼尾娇弱中糅杂着独有倔强,胜雪的肌肤在温氲的水浸泡后多了一丝红润,小巧的唇沿着刚刚咬过的地方渗出了丝丝血色,竟多了份绝艳。
      肥大的衣服空落落的挂在身上,沐浴完的水珠沿着湿发,滴落在攸宁那因为过分消瘦而突出的锁骨上,很快就聚成一涴。锁骨宛如天鹅展翅,托着那绝美却倔强的脸,让人心驰神往。
      被攸宁那单薄的身体碰到的那一瞬间,高肃的心,却似被俱甲铁骑重重的撞击了一般,五脏六腑都深深的震颤着。又如清风拂过寂静的月夜,春雨沁润萧瑟的原野,让他的心中升起了莫名原始的悸动。
      高肃转过头不敢再看攸宁,重重的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心境,怕自己深陷其中。
      片刻后,高肃才一把拽断了系在颈上的披风绸带,将披风扔到了攸宁的头上,盖住他那致命的眼眸和锁骨,略带沙哑的说了句:“擦干了,把衣服穿好再出来!”便扭头向门外走去。
      朗月看着略显仓促的高肃,与平日里的泰然自若大不相同,疑惑的说“主子……。”然后余光扫到了攸宁,却也是愣在了那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主子还好看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我先去用晚膳,一会儿带他过去!”
      朗月顿了片刻,说:“…好的,主子!”便也随着退到了门外。
      “我他妈一定是病了,整日和这些糙兵粗汉在一起习惯了,冷不丁看到个好看点的男的,都有些不适应。嗯,一定是!”高肃一边朝用膳的前厅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叨咕着。
      高肃走到前厅,侍从们有序的端来水盆和擦手布。
      南枫上前本想去接高肃的披风,却发现此时已不在,说:“主子您的披风可是落在了哪里,需要差人取回来么?”
      “不用,一会儿有人送过来,布菜吧!”
      “是!”
      高肃洗净后,坐在了榻上,抿了口侍从刚端上来的茶水,缓解着心里的悸动与燥热,想了想攸宁单薄的身体说道:“吩咐厨房多做两道菜,再加个鸡汤!布两套餐具!”
      “是,主子!”南枫闻言便退了出去。
      没多时,一桌丰盛的菜就被端了上来。但高肃却拿着兵书看了起来,似是在等着谁!
      攸宁因为已经穿上了衣服,身体上的水珠已被衣服吸收了,只能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用力紧了紧衣服,便走出了浴房。
      攸宁穿着湿凉的衣衫,迎着萧瑟的寒风,手里捧着高肃刚才扔到自己头上的披风,孤独的走进凄凉的月色中,瘆人的寒意又渐渐在她身上蔓延开来,渗透到心境,让他再次穿戴上了伪装和盔甲。
      朗月看着攸宁走出来,说道:“星河,走了。”
      星河从屋后一跃上了屋顶,然后又飞身落在了朗月身旁。看着朗月出神的表情,问道:“想啥呢?”
      朗月没有说话,扬了扬下巴,示意星河看攸宁。
      此时的攸宁走在前面,星河只看了个小小的背影,点头说道:“嗯,洗干净了也像个人似的,就是衣服太大了!”
      朗月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快步走到了攸宁的前边,带领着到了高肃用晚膳的前厅。
      “主子!”朗月瞟了眼身后。
      高肃放下了手中的兵书,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攸宁走进前厅,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了侍奉在旁的南枫。
      高肃看了眼南枫,南枫心领神会的带着身旁的侍从们都退了出去。
      朗月和星河将门关严,守在了门外。
      高肃从榻上移步到了餐桌前,看了看站在门旁的攸宁,说道:“坐下,陪我吃点吧!”
      攸宁闻言点头浅笑,淡淡的说了句:“谢主子赐饭!”走到餐桌前也坐了下来。他给人的感觉就如乍暖还寒时候的风,温暖中永远带着一丝寒意,微笑中却让人感到些许疏离。
      高肃冷笑的看了看攸宁,说:“你为什么觉得此番你们入伍是去做剃头兵?”
      攸宁冷笑,说: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我们柔然人的命就如草芥般轻贱,此次招我们柔然人入伍去打突厥,一是你们很有可能会将你们高贵皇帝的华盖①放到我们柔然人所在的方阵,以此来吸引突厥人的主力,然后你们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二是为了师出有名,打着帮我们伸张正义的名号,实现你们开疆扩土的私欲。”。
      高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没想到年仅十二岁的攸宁竟能够猜的如此准确,心智如此透彻,似是不经意的说道:“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为何还来报名?”
      “因为我是柔然儿女,宁可执剑战沙场,绝不苟且存异乡。这几天我可以在您身边侍奉,但也请您在真的开战时让我上战场。”攸宁言辞恳切的说。
      肃本以为攸宁只是想借着看出招兵中的蹊跷,想从中获得一些利益。却没想到看似柔弱的攸宁,此番却是怀着战死沙场报国的心情,不由得心中的好感又不可察觉的多了几分。
      而且从攸宁的话中,高肃也听出了攸宁已经知道自己为何将他扣在身边了。
      “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免得我还得劳心劳力的派人盯着你!”高肃沉默须臾,面上含笑,寒声说道。
      攸宁拿起了高肃跟前汤碗,为他盛了一碗鸡汤递了过去。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满足的喝了两口后,抬起头看着高肃,说:“怕,但我已无他法!”
      高肃明白了攸宁的所作所为,因为攸宁虽然正好满足招兵的年龄,但身材太过瘦小,正常募兵不可能收他,所以他只能冒险将他猜到的事情说予自己,这样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是被灭口,二则是被扣在高肃身边,那样就有机会上战场。
      高肃喝了两口攸宁刚才为他盛的鸡汤,微皱着眉,说“为何无他法,再等几年长大了不就可以了?”
      攸宁低头神色一凝,一丝落寞不动声色的爬上了眼眸,说:“我怕错过这次,突厥休养过来,你们大齐以后就不会再去攻打他们了!”
      攸宁抬起头笑了笑,又说:“而且这乱世,国已破,家已亡,我不知道,我还能否长大。”
      攸宁是个矛盾体,因为这几年的颠沛流离,食不裹腹,身体没有长起来,从外形看,像个不过十岁的孩子;但也是这几年让她历经了国非国、家非家的苦楚,看尽了尸殍遍野,亲眼看着最亲的人为了履行护自己一世周全的诺言惨死,心智却早已被迫成熟的远超常人。
      童年家人的庇护,给了她纯真与柔软;三年的孤苦无依却又让她被迫披上了阴冷倔强的面具与盔甲!
      高肃听着攸宁的话,似是面无表情的为自己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不说这些了,你们的战略我能猜个大概,你就不怕突厥人也能猜出来么?”攸宁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夹了块牛肉送进嘴里,说道。
      “不怕!”高肃冷笑着说道。因为这些年,他早已把人心看的太透。
      高肃的父亲高澄,在登上皇位前被刺身亡,当今皇帝是高澄的弟弟,弟继兄位。
      高肃的母亲到底是谁,无人可知。在这个讲究出身的年代,高肃的身份很长时间是不被皇室认可的。
      貌之不恭,是谓不肃②。姓高,名肃,字长恭的他,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让他的长辈赐他的名和字都在时刻提醒他要恭敬,肃穆。
      不被皇室认可的人,在最是无情帝王家,就如同蝼蚁一般,任人践踏。他不愿如此,所以他拼尽全力让自己成长,让自己变得闪耀,用自己的能力让皇室给予自己认可。
      也正是这份不向命运屈服的倔强,让他在百保鲜卑的残酷选拔中,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一路走来,他把人性看的很透,人们为了利益蝇营狗苟,前赴后继。
      而他拼尽全力的向上爬,一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接近权利的中心,有能力去查清六年前父亲被刺身亡的真正原因,二则是为了接近那人,那个自己父亲被刺杀后,似早有准备一般,顺利接手父亲手中的一切,那个因为父亲被刺杀的最大获利者和既得利益者,查清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③
      “为何?”攸宁有些疑惑。
      高肃顿了顿,说:“等打完仗,我再告诉你!”。高肃希望攸宁能活着回来,所以那么说。
      高肃之所以不怕突厥人猜到他们的计谋,是因为他深知利而诱之,乱而取之④的道理。突厥作为游牧民族,骑射是他们的优势,但因为他们的政治统治相对简单,对军队的束缚不够强,很多军令无法彻底执行,战士上了战场经常不听从指令。
      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⑤。当突厥兵看到皇帝华盖的那一刻,即使将领看出战术布局,但士兵早已被擒了大齐皇帝的巨额封赏冲昏了头脑,届时突厥必然乱了阵势,阵乱则军败。
      “用完膳你就去偏房歇着吧。”高肃放下了碗筷,淡淡的说了句,起身唤来门外候着的侍从,漱口、擦面后便大步向外走去。
      星河见高肃的披风坏了,换了件大氅跟在了身后,朗月则留下盯着攸宁。
      高肃走进月夜中,塞外刺骨的寒冬夜风吹在那张坚毅的脸上,他刀削般的脸似要破了这苦寒的世风,冷峻凌霄。
      其实他现在很矛盾,他深知战争的残酷,见了太多尸骸枕藉、赤地千里。也知道在这乱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事无法按能不能去判定,而是该不该去做。
      他知道战争总要有人牺牲,如果不用柔然这把刀,死的就是北齐的士兵,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但不知为何,自见了攸宁后,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忍,不忍看着那些已国破家亡却怀着报国心的人,作为诱饵惨死战场。
      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很多事他左右不了。
      “领军!”校场门口的守卫见到高肃表情严峻,立时心中发颤。
      高肃略微点头走进了校场。再次穿上了明光铠,手执马槊⑥,翻身上马。
      寒夜月风清。他在校场上来回驰骋奔腾,手中的马槊一次次的冲刺挥舞,四米多的马槊在他的手中破风呼啸,槊头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瘆人的光芒与杀气,战甲在月光下烁烁生威。
      高肃在一次次的挥舞中,发泄着无可奈何。他想改变的事和想保护的人太多,但是自己的能力还不够,自己还不够强大。
      良久之后,星河站在校场的马棚旁,摸着自己的战马,张了个哈欠,说:“主子,回去吧,丑时了,明日还有要事呢!”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应该是有心事的,虽然自己的主子平时也都有加练,但却不会如此这般,一刻不停的操练了三个时辰。
      高肃闻言,勒马收槊,看了眼星河,重重的喘着粗气,翻身下马后把马槊和缰绳递给了星河,脱下战甲,一身戎装已被汗浸透。星河收好战甲拴好了马,把事先备好的手帕递给高肃擦汗。
      星河略微踮着脚为高肃披上大氅,因为高肃个子很高,虽然才十五,却已经比大部分成人都高很多。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校练场旁边的住所。
      南枫穿着大氅,站在屋檐下,哈着气,不停朝外张望着。
      看到高肃走进院子,疾步上前,问:“主子可用些夜宵?已经差人备下了!”
      “不用了,烧些热水!”高肃解下大氅递给了南枫。
      “浴房都备好了!”南枫打小便是高肃的贴身侍从,所以对他的习惯很了解。
      “好!”高肃来到他自己单独的浴房,脱下了一身戎衣,露出紧实的胸膛和隐约可见的道道疤痕,这是他从百保鲜卑选拔的尸身血海里爬出来的见证,也是他成长的痕迹。
      沐浴完后,高肃来到偏房,眼神瞟了眼已经熟睡的攸宁,对朗月说:“下去吧,以后不用看着他了!”
      “是,主子!”
      朗月退下后,高肃又看了眼攸宁,才移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宁可执剑战沙场,绝不苟且存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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