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蓝山”缘》云上小陌

21、第 21 章

　　夏语蓝看看天花板，又看看窗外的风景，然后再看看陈莹的盐水袋，轮流来轮流去，看到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只好刷起了朋友圈。高中的时候，大家都流行用□□，什么□□心情啦，□□空间啦，王大海的那句“如果我现在才喜欢你，你还会喜欢我吗？”就是在□□签名上改的。但是上了大学以后，□□似乎受到抛弃，时髦的同学们开始开起了博客，一大段一大段地记录着自己的生活和心情，夏语蓝也曾想过，如果高中时就用了博客，王大海写的内容是不是就会更多一些，她是不是就可以更确定一些，当然这些都是空想。
　　后来，风靡全国各大高校的校内网又占据了更多底盘，它的概念和国外的“FACEBOOK”差不多，其实就相当于中文版的“FACEBOOK”，方便了很多芳心暗动的男生女生们到自己暗恋的对象主页上去踩一踩，时刻关注他/她的每条动态，有时还能鼓起勇气留个言，确实十分好用，夏语蓝就会时不时地跑去王大海的页面上瞧一瞧，尽管知道每次看了以后更多的都会是伤心难过，但就是忍不住，或许不断地猜测揣摩幻想他每一条动态背后的含义，是她和他唯一的联系了吧，当然她也会控制好频率，不让对方看出来自己的小心思，这种乐趣与痛苦交织的业余爱好陪她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再后来，校内网的魅力不知为什么也突然降低了很多，大家又开始捣鼓起了微信，或许是因为一方面微信便利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虽然它跟短信在本质上是同一种沟通形式，但是它便宜啊，1个M能发多少信息，不像短信一条一毛钱，对恋爱中的男女十分不友好；另一方面，之前无论是□□空间，博客还是校内网，浏览过后都会留下痕迹，让对方知道谁看过自己的网页，但是微信朋友圈不会，你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如果愿意让对方知道你看过了，就留个言，如果不愿意让对方知道，对方就永远不会知道，当然，对方发这个朋友圈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你看的，这其中又会生出很多故事，充盈了每一个在校学生，甚至是社会人士的日常生活。
　　不知不觉中，夏语蓝点开了季云山的头像，看到了一条新的朋友圈“好累，就这样吧”。呵呵，看来他并不是忙到没时间看手机么，看来他真的只是不想陪她玩了而已，看来这段时间的一切又是夏语蓝自己想多了，在刚从克拉玛依回来最忙的那几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想过，等季云山考察回来以后，两个人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食堂吃饭，周末的时候还可以一起到圆明园逛逛，其实，她也是有计划的，她也是有期待的，可是现在看来，这些计划和期待是多么地可笑，又是一次她夏语蓝最深恶痛绝的“自作多情”。
　　夏语蓝愣愣地坐在那里，既没有哭，也没有想哭的冲动，该流的泪水昨天晚上从机场回学校的路上就已经流完了，她不想再一次傻傻的，像当年对王大海的暗恋那样，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那么多的泪水，换来的只有苦涩，只有伤心。所以这一次，她要坚定地说“不”，还好他们也只是刚开始，不，也还没开始，那一点点自以为的心意和喜欢也就只值昨晚那一点点的泪水吧。
　　咚咚咚，有人敲门，打断了夏语蓝的思绪，一定不是隔壁床的病人，因为他回来是不会敲门的，会是谁呢，在医院还敲门。夏语蓝刚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就推门走了进来，他边走边像是在确认什么，看清了床头陈莹的名字后停了下来。
　　男人穿着中山装，一身打扮既不张扬，也不沉闷，低调而有品质，一看就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夏语蓝以为他是陈莹的爸爸，便微微鞠躬，礼貌问候“叔叔好。”
　　“你是莹莹的同学吧？你误会了，我不是她爸爸。”男人开口纠正道，声音低沉而浑厚。
　　“不是叔叔？那您是？”夏语蓝疑惑道。
　　“你敢说你是谁么？”陈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朝着中年男人讥讽道。
　　“别闹。”男人侧头朝陈莹低语了一句，然后又回过头来对着夏语蓝礼貌道“请问能不能让我和莹莹单独聊一聊？”
　　夏语蓝有点吃不准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看年纪像是陈莹的爸爸，可是他自己直接否认了，不是爸爸难道是叔叔？或者别的什么亲戚？
　　看夏语蓝迟疑的样子，男人又道“放心，这段时间的安全我来负责，辛苦你在门口守着，我也跑不了不是。”男人说起话来是带点幽默的。
　　夏语蓝看了一眼陈莹，只见她正盯着男人，目光里的含义夏语蓝也看不懂，但她确实是认识这个男人的，那就让他们两个单独谈谈好了，这里是医院，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情。于是夏语蓝就退了出去，顺带搬了个凳子到门口坐着，她有种预感，谈话的时间不会太短。
　　果然，陈莹和男人在房间里谈了很久，一开始声音很轻，病房外头是完全听不到的，当然夏语蓝也没想着听，这都是陈莹的隐私，她也不应该知道太多。可是到后来有些不对了，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夏语蓝从门上的小船探头望了一眼，还好也只是声音大，并没有发生其他冲突，但是这个吵架的内容却是不可避免地钻进了夏语蓝的耳朵，不想听也不行。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陈莹情绪有些激动道。
　　“我的意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该有的都会有，能给的我也都给了。”男人依然心平气和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都是我在胡闹咯？”陈莹道，听不出喜怒。
　　“莹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应该伤害自己。”男人语重心长道。
　　“那么你对我的伤害呢？曾经说的那些甜言蜜语算什么？”陈莹绷不住又提高了声音。
　　“之前我们一直好好的，以后也还可以继续好好的，只要你不闹。”男人继续道。
　　“之前好好的？之后还继续？”陈莹的声音开始变了色“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就打算一直骗下去，就打算一直让我当小三？”
　　小三？夏语蓝被这个词吓到了，她只在那些言情小说里看到过这个词，只在小时候琼瑶阿姨的电视剧里看到有这样的人，她一直觉得这个词很遥远，至少在踏上社会之前是不存在的，虽然学校里一脚踏两船的男生女生也并不在少数，但大家还小，都没结婚，谈不上是什么小三。
　　没想到今天这个词从陈莹嘴巴里说了出来，而且用来形容的对象还是她自己，从昨天雷严什么挽着的分红女郎，到后来伸手扶季云山上车的白领丽人，再到此刻一门之隔病房里的中年男人，夏语蓝突然觉得自己的原本的世界，硬生生被社会现实冲破了一个口子。
　　男人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如果不是我进了医院，你打算就这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逼我主动分手是不是？”陈莹收拾了下情绪，声音比刚才平稳很多。
　　“莹莹，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就表明了我依然很喜欢你。”沉默良久后，男人又道“只要你不闹，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你可真是无耻。”陈莹道讽刺一笑“能毫无愧疚地说出这种话来。”
　　男人没有接话，依旧风度翩翩地站在床头，若不是两人的对话传了出来，震碎了夏语蓝的三观，夏语蓝会觉得这是一个儒雅的男人。
　　“你就不怕我去找你老婆？让她看看自己的丈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陈莹平静道，
　　夏语蓝体会不到，陈莹的心是经历了如何的跌宕起伏、失望透顶后才能开始如此平静地说话，要知道，她不过是在昨天做出的割腕自残、吞食安眠药的极端行为，现在还吊着盐水呢。可是夏语蓝知道，这个过程一定是极痛的，心灵上的痛苦一定远远甚于内体的痛苦，大部分做出这种行为的人都是因为承受不了心灵上的疼痛才想用身体的疼痛去覆盖，去掩饰，去替代。
　　“我告诉过你，不要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想也不要想，最终被毁的只有你自己，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男人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还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不等陈莹回答，男人掏出一张卡放到了陈莹的病床边的柜子上，然后转过身面对面又道“密码是你的生日，如果想不通，这就是这三年的补偿，如果想通了，大叔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向夏语蓝点头表示感谢。
　　夏语蓝没有立刻推门进去，她想让陈莹能有时间自己静一静，这个时候她一定不想面对任何人。同时，夏语蓝也不放心地从窗口时刻关注着陈莹的一举一动，只见陈莹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直到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属做完CT回到病房，夏语蓝才跟着一起进去，看到盐水吊完了就赶紧叫来护士，护士又是叫陈莹躺下，又是换上新的盐水；隔壁床病人也是在家属的帮助下费力躺上床，扶人、摇床、拿东西，两边都好一通忙活；嘈杂的氛围冲淡了病房的冰冷。
　　一直到中午，陈莹再也没有说过话，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激烈的反应，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护士过来做各种护理时也十分配合，表现正常得叫人心疼。
　　12点多的时候，刘畅带着饭来到了病房，她自己也还没吃，就和夏语蓝一起就着窗台吃了起来，陈莹的半流质早晨医生关照后便开始由医院配送，也省得她们操心。等整个病房都吃过午饭后，病房又再次陷入了寂静，不一会就传来隔壁床病人和家属此起彼伏的鼾声。
　　刘畅因为刚来，并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她看陈莹一幅麻木的表情，想到昨天下午看到陈莹割腕后的可怕场景，以为她还没放弃轻生的念头，便一直想着各种话题引她说话，夏语蓝也觉得这个时候让陈莹多说说话是好的，就没有阻止。
　　接近傍晚时，病房里又来了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有了上午的尴尬，夏语蓝并没有立刻出声，反倒是刘畅问了声“叔叔阿姨好。”
　　这次两人欣然受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看来是陈莹的父母无疑了，父亲一站定就对着陈莹道“怎么回事，无缘无故闹什么，你知道我今天的会议有多重要。”开口就是埋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
　　陈莹冷笑一声也不接话，反倒是她母亲反驳道“就你的生意重要，女儿就不重要了？莹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到现在才过来，像不像话。”
　　“像不像话？你这是比我早到了还是怎么的？我看你这个样子，刚从外地旅游回来吧？”陈莹父亲不甘示弱。
　　“我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管不着！”陈莹母亲恼火道。
　　“你跟你的新老公是跟我没关系，但是你有空帮人家带孩子，没空管教自己女儿，现在丢脸丢到医院里，你说我管不管得着！”陈莹父亲大声道。
　　“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吗？你就一点义务也没有？”陈莹母亲伸出手指点点自己，又点点陈莹父亲。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工作了天天看着她？那她这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钱谁出，你那个老公出吗？”陈莹父亲冷笑道。
　　“别一天到晚往别人身上扯，你的女儿还要别人来养？”陈莹母亲被激得口不择言。
　　……
　　“够了，吵什么吵，没看到这是医院吗？”两人的争吵居然最后是被隔壁床的家属喝止的“好好的小姑娘，有你们这样的爸妈，真是够倒霉的。”
　　“你说什么？你什么东西说别人，你……”陈莹母亲立刻把战火转向了隔壁家属，隔壁家属可不惯着她，抬起手做了个抽她的动作，她立刻乖乖闭嘴了。
　　陈莹爸爸也看到了那个动作，也就没有再做声，病房里一下子清净下来。夏语蓝抬头悄悄望了望陈莹，这个本应该是此刻父母关心对象的姑娘，却像是置身事外似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可见这样的争吵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已经经历过多少回了。
　　“你们是陈莹的父母？”此时金老师正巧走了进来，看到站在床头的陈莹父母，激动地问道。
　　“是的，您就是金老师？”陈莹父亲回过神来立刻热情地迎上去，你别说，如果不是见识过了刚才他吵架时眉毛乱飞的样子，他看着还真是一位成功的商务人士，和上午那个中年男人有着相似的气质。
　　“太好了，你们总算赶过来了，麻烦您二位一起跟我来医生这边一趟。”金老师欣喜道，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了。
　　陈莹父母很配合地一起跟着金老师出去了，一前一后默契的样子就仿佛刚才的争吵完全没有发生过。
　　待父母和金老师走后，陈莹苦涩一笑“让你们见笑了。”
　　“说什么呢，别多想，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刘畅赶忙安慰道。
　　“是啊，你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夏语蓝也附和道，尽管从小家庭幸福的她，第一次被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震惊到了，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的子女，也愿意为子女付出一切，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幸运，能遇到这样的父母。
　　“我习惯了。”陈莹耸耸肩，无所谓道。
　　夏语蓝和刘畅都看出了陈莹的故作坚强，但她们俩也做不了什么，或许沉默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过了没多久，金老师带着陈莹的母亲又回到了病房，不见了父亲的身影，陈莹知道，他一定是又被哪个下属的紧急电话给叫走了。陈莹的父亲是一家跨国集团中国公司的高管，在陈莹印象里，从小时候起父亲就忙得几乎每日都不着家，要知道，外企给的收入相比于国内企业来说都是很高的，而且该有的带薪假期、员工福利也都会按时奉上，受到不少国内青年们的追捧，但是这些外企员工没有宣之于口的是，资本主义剥削起人来也是人畜无别、刀刀带血的，只不过一方面中国的传统是报喜不报忧，有苦都是往肚里吞，另一方面有鬼能使鬼推磨，钱给到位了加点班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