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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遇 ...

  •   夜色寒凉,霜露凝重,周月安衣裳单薄,昨夜赶着夜路进城,又受了惊吓心下不安,第二日,她昏昏沉沉地醒来,便感到嗓子干涸,浑身酸胀。

      她愣愣地望着那半盆凉透的炭火,苦笑,“还以为是从前呢,竟然做梦了……”

      梦里的温馨与现实的冰凉冲击着周月安,她脑袋空白,发胀的疼。

      “周姐姐!周姐姐!”

      “要练晨功了!”芷溪欢快的嗓音穿过廊堂,她敲响最角落的偏房,周月安听到声响愣愣起身开门。

      看到芷溪稚嫩又满含期待的脸,她无措地抿了抿唇,在乐坊三年,她谨小慎微,不争不抢,如履薄冰,却因为身份被同入坊的人排挤,便落得个形单影只的局面,而她也不辩解不强行融入,就这样一人走过了三冬。

      新来的芷溪年纪小也不明过去,性子活泼热络,不过一夜便与数名乐人相交,许是小姑娘习的是琵琶,而她恰巧也是,如此便与她格外亲近。

      可习惯了孤身一人,周月安突然面对芷溪的热情,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想了想,却怎么都觉得不自在,便作罢,以平常神态应对。

      她微微侧身,让芷溪进房,虽然屋内也冷,可也免得在外吹那寒风。

      芷溪进屋,圆圆的眼睛忍不住转,“周姐姐,你这屋太冷了吧,怎么没供炭啊。”

      瞥到周月安苍白的面色,她语气一惊,“周姐姐,你不是病了吧?”

      周月安微愣,轻轻扯了下唇,安抚她,“我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那芷溪帮你跟茹姑姑说声吧?”

      周月安轻轻摇头,想起昨日姑姑那强硬的态度,这次登台定是躲不掉了。更何况也不能因为她一人,耽误演奏的进度。

      她敛下情绪,稍作整理便与芷溪去了大堂。

      绕过廊坊,本要途经前院,但周月安心细,听见不同往日的嘈杂声响,轻轻拉住芷溪,“今日应有客,还是绕道稳妥。”

      “啊?”芷溪惊讶,对上周月安平静的眼,却也乖乖听话,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她对周姐姐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二人侧身离去时,一道视线刚好落在那面小墙,谢闻璟收回目光继续抬步往前,对刚才那道只看到裙摆的身影不甚在意。

      “这就是你一大清早要带我来的地方?”谢闻璟坐在屏风后,淡淡开口。

      身旁男子一身墨蓝锦衣,他小心地捋好新得的玉佩,兴冲冲地抬头回道:“对啊,这可是全京城最有实力的乐坊,这此时正值人家早功,一般人还看不到呢。”

      谢闻璟微微挑眉,陈致方再接再厉,语气得意,“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谢闻璟最好的,不就是这音律了?”

      “要不是你……”

      话未说完,陈致方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断断续续地接话,“诶呀,反正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小爷我不得满足你?”

      谢闻璟不语,面上无波无澜,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三两声琴声响起,一小段独白后笛声渐进,而后箜篌缓缓,弦乐相互应和,此涨彼落,委实是一场听觉盛宴。

      陈致方不禁闭眼享受,一曲渐罢,忍不住拍手叫好。

      谢闻璟神情淡淡,曲子不错,配合有度,技法也到位。

      只是……

      周月安端正地立在屏后,芷溪焦急地绞着手,怕错过早功,周月安不知道怎么安抚她,只轻轻道,“莫慌,你先听曲。”

      芷溪不解,“好听啊,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一声琴声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这曲少了些东西。”

      “这曲差了点意思。”

      周月安声音浅,被后一道盖了过去,周月安微微一惊,敛眉,缄口不言。

      芷溪更吃惊,嘴巴张得圆圆的,可她吃惊的是另一道声音,她都没听清周姐姐说了什么。

      谢闻璟微微挑眉,眼神扫到另一边,嘴角勾起的浅笑意味不明。

      陈致方闻言下意识地想反驳,但他又相信谢闻璟,既然谢闻璟说不行,那便一定是有更好的。

      “那你说说,差啥意思?”陈致方语气无奈。

      谢闻璟晲了他一眼,懒懒开口:“这曲没主奏。”

      他眼神随意扫过那些乐器,“这支曲看似和谐,相互呼应,可……”

      陈致方恍然大悟,抢道:“可少了主位,缺少了主调!就好像是一篇文章无了中心!”他拍手,“妙啊,只单单想想,便就以觉得这首曲子会焕然一新!”

      谢闻璟不置可否,目光略过另一道屏风,见到一抹影影绰绰,眼眸似暗似明,不过瞬息便移开视线,抬步离去。

      “欸!你等等我!”陈致方见身边人迈步离开,忙起身追了出去。

      茹姑从侧门走近,招呼芷溪去晨练,随后看向周月安,“你听出来了吧?”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清楚我要说什么了。”

      周月安轻皱眉,“姑姑……”

      “不用推脱,这次主位,就是给你的。”茹姑摆手打断。

      周月安不动,俯身恭敬道:“姑姑,月安不配。”

      “周月安!”茹姑语气一厉,“你姓周!”

      周月安闻言浑身一颤,面色瞬间惨白。

      半晌,她白着一张脸,恍若全身力气被抽去,嗓音干涸,“姑姑何必逼我……”

      茹姑面色一僵,“别怪姑姑。”

      良久,周月安抱起一侧的琵琶,转身缓缓登台,一步一步,每步都走得决绝,加上她本就单薄的背脊,更惹人疼惜。

      周月安站上舞台一侧,盯着那中央的主位,不禁用力抱住琵琶,指尖发白。

      众人停下,都齐齐望向周月安,有不解,有幸灾乐祸,有担心,也有知情的,面色不善。

      就在茹姑以为她会妥协地坐下时,屋外传来爽朗的笑,“我说茹姑啊,你这可不地道了,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这就给我听一支不完整的曲?”

      茹姑面色一僵,愣愣转身,讪笑:“陈世子……”

      陈致方摆手,“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这本来也就是为了讨别人欢欣。”他不禁望向屋外,不禁嘀咕,“这是作甚,非要叫我回来挑刺……”

      他随便瞥了眼,目光落在周月安身上,本是被她怀里的琵琶吸引,可随即看到她的脸,眼睛一亮,“这位姑娘想必便是主位吧,果然啊,生得又美,琵琶也弹得那般……”好,好字都还没说出口,便被一声低沉打断。

      “怎磨蹭这么久?”

      来人一身墨色莲花纹大氅,玄色暗纹缎面锦衣,单看一面,便尽显矜贵,谢闻璟面上笑得漫不经心,眼尾上挑,说不出的惑人心魄,可当人触及他的眼时,又会被里面的寒意所慑。

      周月安闻声,眉尖微蹙,垂下眼,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这声音……跟昨夜的有八分相似。

      可她夜盲,昨日又过于慌张,她辨不清楚。

      谢闻璟懒懒地抬眼,视线随意扫过在场众人。

      不知是不是周月安的错觉,她感觉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他若有似无地哼笑了声,她浑身一僵。又怕被人察觉异常,她不敢抬头看。

      “陈世子,这次委实是误会了,小幺儿起晚了,耽误早功,不然也不会说让您和这位……”茹姑讪笑着道歉,向谢闻璟微微欠身。

      陈致方懂了,冲谢闻璟点了点,“这位啊,”他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含糊道:“谢大人。”

      茹姑见多了达官显贵,忙接道:“定不会让您和这位谢大人扫兴的。”

      谢闻璟不语,目光略过茹姑直直落在周月安身上,似笑非笑,“既然如此,我们也还没走,不妨安排我们听一场完整的?”

      “这……”茹姑面色为难,且不说周月安愿不愿意配合,就是她愿意,她目前的水平也怕是撑不起这支曲子,而她要逼着周月安上台,又不能随意叫其他人顶上主位……她求助似的看向陈致方,后者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让人多为难,也一脸支持。

      茹姑面色白了白,她最终一咬牙,半威胁地给周月安递了个眼神。

      周月安垂目,指尖不经意地一蜷,她在教坊三年,不争不抢,日子过得清淡如水,也鲜少应对这般为难场面,而此刻,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

      若是好好演奏,会打破乐坊内本来认定她不精音律的事实,不知以后会带来多少麻烦;不好好演奏,这世子和那位大人她怕是惹不起,又横遭非议……

      她站得端正挺直,颇为费劲,从昨晚到现在她脑袋便一直疼得发胀,她被迫顶着众人的目光,在主位坐下。

      她握住背板,落在身上的目光让她感到如芒在背,她当真不喜欢被这么多人注视,周月安眼眸微闪,轻轻吐出一口气。

      谢闻璟眼眸深得看不出他现在的想法,只淡淡勾唇。

      几乎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尤其是陈致方,他眼神亮亮的,紧紧盯着周月安,满眼期待。

      “铮——”

      第一声琵琶出,陈致方准备扬起的笑僵在了脸上。

      话到嘴边的漫天夸赞让他张嘴也不是,闭嘴又不行。

      谢闻璟眼神幽暗,笑得意味不明。

      茹姑倒不惊讶,只沉沉叹了口气。

      周月安垂着头,指尖微抖。那一声嗤笑,连带着她心尖一颤,他应该……看不出来吧……

      “这就是你们的主位?”听完一曲,陈致方的表情一言难尽,指着周月安满脸不可置信。

      周月安垂目不语,她猜不透另一位的心思,不觉间握紧了拳头。

      须臾,她直直俯首,姿态恭敬:“望世子,大人见谅,妾愚昧,技艺不精,此次蒙姑姑照拂幸得主位一试,而非已定人选。”

      茹姑微微皱眉,不愧是周家人,真是固执。宁愿自坏名声,也不愿接下这看似百利而无一害的好差事。

      现下若是这两位开了口,她便不好硬是将这个位置扣下了,不得不说,也确是机灵。

      不出所料,陈致方果然出声:“原来是这样。”

      说着便叹了口气,“本来以为你人美,曲会更美……”

      周月安低着头,谦敬不语。

      就在茹姑惋惜乾坤已定时,一旁沉默多时的谢闻璟突然动了,他凝着那纤细又脆弱的脖颈,那处肤如白玉,他眸子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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