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风华阁 ...
-
风华阁位于城南湖边的地段，往来皆为权贵子弟。城南本就是熙攘繁华之处，风华阁以其环境清雅和往来名流而闻名，成为了景朝官员子弟宴饮的聚集之处。
景琬回东宫换了一身衣服，戴上帷帽，以女子的装扮向风华阁进发。自周朝女帝登基后，民风开化，女子出门宴客也不是罕见事，虽然自景朝以来略有约束，但也比起前代时有许多。
因此，风华阁中也不乏女子的身影。
景琬此次出门挑选了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命车夫停在风华阁外稍远处，便下车步行到风华阁门口。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南车水马龙，风华阁内更是热闹非凡，聚集于此的男男女女们非富即贵，出身非凡，景琬游览其中，来往自如。
崔泠只是翰林院的一位编修，景琬虽曾数次入翰林院处理公事，但对于崔泠的面容并没有深刻印象。还好系统提供了崔泠的真实面孔，极大地缩小了景琬的寻找范围。
风华阁一楼是文人集会的场所，这里除了官宦子弟，也不乏一些想结交权贵的寒门士子。四周墙壁更是挂着各式各样的字画，既有前朝文人墨宝，也有当代名士的题词，肚子里没点墨水是不敢在此处逗留的。
此刻一楼大厅正在举办一场文人清谈的雅会，景琬稍加思索便向二楼走去——崔岭虽在文学上颇有造诣，但这并非他心中所向，自然不会扎进这种凭文采出风头的地方。
二楼的装饰更加典雅，且不说向上望去，灯笼如星点缀，雕梁画栋，繁华非常；只说那上等木料制成的横梁，便可称为世间精品，令人称叹。
怪不得景琬曾听门客们闲谈时提到，“二楼往上的风华阁才是真正的风华所在”。今日，这里又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景琬到达之时，宴会已经开始。此间觥筹交错，笑谈声此起彼伏，几位看起来沉闷的青年便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首先是在宴会西侧坐着的一位白衫男子，他身上有颇为典型的文人气质，只与身旁的几位友人交际搭话，看起来心绪烦扰。
若说白衣男子只是意兴阑珊的话，那么在宴会角落的栏杆处独自喝闷酒的青年便可以说是“郁郁寡欢”了。
景琬一眼便认出，那便是崔泠。
景琬没有急着上前攀谈，而是找了一个空座缓缓坐下，她前世只顾埋头公务对外面的了解多来自于门客转述，极少来这些风雅之地亲身探寻。
除非是大型权力清洗，否则这些权贵子弟哪怕改朝换代，也会是朝廷新一代的主力，因此，了解他们的思想风向对景琬百利而无一害。
席间的讨论突然热烈起来，原来是刚才那位沉闷的白衣男子与宴会的主人交流起来，众人皆开始与其探讨。
“祖父身陷狱中，此事牵连甚广，却由祖父一人承担其责，太过不公了。”
坐在主位的青年男子与邻近的友人皆是一身骑马装，看起来刚打猎归来，聊天畅饮。在听到白衣青年的诉说后，依次放下酒杯，为其出谋划策。
“户籍一事本就是上头那两位之间相互抗衡，户部侍郎久不站队，难免成为两边的眼中钉。”主位男子冷静分析道。
景琬仔细端详了一份此人的面貌，方想起来，这人他见过，只不过是在三年后。
那时康王的权力以如日中天，又找了景琬的麻烦，在前往宫殿与康王对峙的路上，景琬被一位年轻官员拦下，后者试探景琬作为帝女是否要向康王屈服，自然被景琬断言拒绝。
景琬本以为这是康王派来的说客，还疑惑这人性情耿直，不适合在康王这类人的手下做事。
当日，景琬与康王的争辩倒是有来有回，但最终没有得到好处。
本以为日子依旧会在景琬与康王的势力相互攻击、其他实力雄厚的中立世家冷眼旁观中度过，谁料第二日早朝一位刚上任的言官便语出惊人，向今上进谏。
他罗列了康王、雍王二位对景琬储君地位威胁最严重的人的罪状，几乎是质问圣上，不应置身事外、不给予景琬支持。
景琬是先帝钦定的储君，多年来，不仅身无过错，还对社稷有功，言下之意，帝女景琬继承皇位是天经地义的。
景琬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记得他的结果。
康王、雍王自然痛恨他扯下了他们贪图权力的遮羞布，而这位言官的家族不愿惹火上身，放弃了他，言官不久后便惨死于街头。
沈彦之！
景琬将此人的名字重新记在脑海中，这是他未来的招募对象之一。
认出了主位男子后，景琬继续聆听他们对于户部侍郎户籍一案的探讨。
“判决迟迟未下，想必是上头那两位在等户部侍郎大人的最后抉择。”席间又有人分析道。
“且不说我们无法去狱中探视，以祖父的性子是绝不会屈服于任何一方的。”
“这……若不顺之，只得逆之，朝中可有人能与之抗衡？”
“若去求助，难免要将家族利益捆绑，这是祖父与父亲无法接受的。”
问题陷入了僵局。
户籍一事，前世是康王与雍王二人争夺权利的一个缩影，他二人虽撕咬的厉害，却共同为景琬制造了一个难题，让景琬无暇插手。
户籍已是关系民生，这一世，景琬不仅会避开那个难题，还要将此事管到底。
“若这些明面上的路都走不通，顾兄便去求帝女吧。”说话的人是主位沈彦之左侧的一位青年，也着骑马装，看起来和沈彦之十分交好。
“帝女？”姓顾的白衣男子疑惑道，看起来十分意外这个提议。
“这、帝女殿下？”
帝女被提起后，席间议论纷纷，也难怪，景琬虽在名位上仅次于圣上，但在实权上却不占优势，甚至康王、雍王对其发动攻势时还要退避几分。
因此，虽然是名义上的储君，景琬在核心政治圈中却常常被忽视。
“陆兄，别的路走不通，这条路虽然能走远些，可也看不到出口啊！”
“陆兄”便是刚才提议顾公子去找景琬求助的那个人。
“帝女志非揽权，人皆以为其弱势。其人实则为朝廷利益而行事，勿轻视。”
姓陆的男子解释道，这话说的隐晦，但其对帝女能力的肯定却显而易见。
“即便我去求，帝女她会否答应，又如何将祖父救出呢？”
景琬看出来，姓顾的虽然对她的能力持保守态度，但明显已经意动。
沈彦之与几位友人暂时离席，其余人接着畅谈。正当景琬想要上前寻找崔泠时，突然在他们的交谈中听到了自己。
“听说帝女殿下将他的伴读赶走了？”
“也不算是赶走吧，毕竟黄金百两相送，况且李氏女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帝女殿下总不好再留人。”
他们若讨论自己，景琬便不管不顾，可其中涉及了李少央，景琬不仅坐下来旁听，还要将这些人的脸记下来
“我记得帝女殿下好像与李氏女同岁？”
“是又如何？”
“李氏女将出嫁，那帝女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吧！”
“可别提这事了，”一人说着说着，放低了声音，“我私下听东宫的门客说，帝女怕是不打算成婚了。”
“联姻未必是好事。前朝章烈帝女与李家成婚，还不是落得了改朝换代、惨死街头的下场！”
他们的话题越说越远，直到有个人又将话题拉回到景琬的身上。
“我父亲说帝女行事常受那位伴读的影响，恐怕不愿成婚也是那位伴读进了谗言。”
“李氏女如何还不是受李家的指使？恐怕李家是想通过干预帝女婚配染指大权，帝女察觉到后便将李氏女遣送回家了。”
上一世做的诸多错事之中，让李少央离开是最让她痛苦的。
门客以李少央对她的各种不利影响以及外面的流言蜚语劝说，都没有让景琬动摇。最后是有人说，如今的局势对李少央不利，才让景琬下了决心。
“东宫将陷入权力争斗的更深漩涡，李氏女若久在东宫，恐怕会危及自身。”
现在想来，若李少央愿同她赴险境，景琬会与其扶持前行，共进退。李少央是一个强者，相比于帝女的庇护，她更想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这些风言风语在所难免，景琬不为所动，为打算理睬，但一道刺耳的话语让她怒火中烧。
“女子哪有不慕嫁的！周女帝、景女帝不照样成亲生子，怕是那李氏女勾引了帝女殿下，帝女迷了心智……”
“帝女殿下光明磊落，从无负德背义之行，尔焉可以此秽语揣度！”
原来是崔泠出言喝止，他不仅言语直接，语气也不客气。那说话不干净的权贵子弟本欲上前理论，却被旁人拉住。
“怎么，本公子好歹也是刺史出身，还怕了他崔泠不成！”
“程公子有所不知，那位崔泠不止文章了得，更是犹善骂人，惹不得……”
见拉不住恼火中的程公子，这人连忙给另一旁的女伴使眼色，后者咽完点心便加入了“战局”。
“叫你慎言难道是想害你？天家无小事，婚嫁之谈不可妄言。”
这女伴倒是给程公子留了些情面，没把话说得太直白——东宫那位哪怕真与伴读有私情又如何？人家以后都是女帝了，还需要嫁人吗？
这程公子显然气没消，对于这句劝告也没放在心上，铁了心要去与崔泠理论。而此时一道更为冷冽的声音及时制止了他。
“程公子怕是酒劲上脑，一时糊涂了。周女帝杀夫留女，景女帝贴身女官众多，东宫那位若是青出于蓝，大可封妃立后，怎会囿于嫁娶？”
这话说得并不委婉，语气也并不算温柔，论其本意倒称得上是好言相劝。
众人循着声音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青衫女子，虽头戴帷帽，但凭其声音与气度，众人皆认出了她的身份，立马迎了上去，不再讨论成公子的事。后者自知理亏，见青衫女子的出现给了他一道台阶，便甩袖离去，此事就这样被揭过。
对于他们之间的言语来往，无论是程公子的叫嚣，还是青衫女子的解围，崔泠都不予理会，整理了衣冠后去外面吹风。
景琬悄然跟上。
作者有话说第5章 风华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