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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屋子里漂浮着饭菜香气,圆茶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王妈替齐泽打包好的美食。今天是大日子,菜品丰富,王妈在开餐前,挤挤挨挨给齐泽塞了满满七盒子。

      可往日里热爱美食的齐泽,今天却无精打采地趴在茶几上,举着叉子跟裹满酱汁的虾球面面相觑,就是不肯往嘴里送。

      “哥哥……“

      委屈巴巴的呼唤,让齐渊停下舀汤的动作,不解地抬眼问他:“怎么了?”

      叉子被齐泽扔回盒子里,他捂着肚子嘟囔:“吃不下。”

      “你才吃了一口饭,怎么会吃不下?”齐渊捏起叉子,再次把虾球凑到弟弟嘴边,“乖乖地把饭吃了。今天大家这么忙,你一定要听话。”

      齐泽偏开头躲:“肚子硬硬的,胀,我不吃了。”

      “那我们喝碗汤。喝了汤,哥哥就带你去休息,好不好?”

      话语还有商量的意思,但齐渊的眉头已经沉沉压下去,脸上分明是命令的样子。

      齐泽不敢多说,捧着汤碗仰头猛喝,这一下灌进去,还没喝两口,便“哇——”的一下吐了出去。

      齐渊立刻抓起隔热手套,捏开堵在齐泽嘴上,快速将人拖去厕所,按在马桶上。

      齐泽被他拖过去反而吐不出来,只是抱着马桶直喘气,眼神空空荡荡。

      等到齐渊把外面收拾好,端着盆子走进来放水清洗,齐泽还是疼得不行,有气无力地趴在马桶上忍耐。

      “说吃不下……我说吃不下了,你们非让我吃。”

      水声有些大,齐渊没听清弟弟的话,专注地清洗手里被齐泽弄脏的桌布、地垫。

      极力的忍耐并没有什么用处,蜷缩在马桶前的齐泽疼得越发厉害,颤着身子揪住齐渊裤管,竭尽全力大喊了一声。

      “哥哥!”

      齐渊关上水,转身低头看他。

      齐泽面色发灰,唇色惨白,疼得跟只大虾米似的在地板上蛄蛹。

      “肚子好疼啊,要爆炸了。”

      拧干手上的滴水的东西,齐渊利落地把它们全都抖开,挨个搭到浴缸边沿。处理好这些,再蹲下身将齐泽扯起来,扶着摇摇晃晃的人往外走。

      齐泽此刻脚步虚浮,浑身发热,一阵阵剧痛裹着恶心齐齐袭来,逼出一身冷汗。在电梯里便已经站不稳,等一出家门,齐渊便蹲下身子把人背起来大步疾走。

      “你在晚饭前吃了别的东西吗?”

      晕乎乎的齐泽想了想,在哥哥耳边小声说:“新来的小朋友要玩做饭,他们不吃让我吃。”

      齐渊猛地顿住,在昏暗路灯下侧身望了望不远处的林家院子,缓缓垂眸,双手用力往上托了托齐泽,继续往外走。

      路灯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黑影,合二为一的身影在两人的沉默前行中徐徐移动,齐泽趴在哥哥背上的轮廓,像老家邻居爷爷总是背着的那个青竹大背篼,又像一只在沙漠里踽踽前行的沧桑骆驼。

      齐渊命令弟弟:“以后不许再吃。”

      齐泽没说话,只是搂紧哥哥的脖颈,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

      林景年送别朋友后,酒意上头,便被絮絮叨叨的吴慧扶着回了房间休息,自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吴慧安顿好丈夫,又去客房陪留宿的妹妹聊天,压根儿没记起齐泽。

      王妈在后厨帮衬着请来的厨师们,监督他们认真收尾,也不知道齐渊带着弟弟去了医院。

      林序不同,他知道齐渊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他们的恋情,便跟着一起心虚。

      客人散去后,他早早回到房间等待齐渊,心里满是期待。

      不知道齐渊给自己买了什么礼物?最好奇的是那些要说的长长的话是什么。

      月亮已经从这头藏进了云中,院子里也逐渐安静下来,王妈回屋前把院子里的灯关了大半。从林序的阳台看出去,那远处的假山池塘已经成了一团看不清的黑墨,已经是时候了,齐渊怎么还不来?

      以往齐渊还住在家里,每到庭院里灯火暗去的时候,就意味着家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回了自己房间,林序便经常会去齐渊房间找他。

      今天是齐渊自己说晚宴后有话对他讲,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该不会在打扮吧?

      真是奇怪的猜想,林序悠然一笑,眼眸弯弯,迫不及待地拉开门去找他。

      齐渊齐泽的房间都在四楼,林序看了看停在一楼的电梯,转身扶着台阶上楼去。

      眼前的房门紧闭,林序拿出备用钥匙,熟练地打开齐渊的房门,竟然一室漆黑。

      难道是惊喜?

      “……齐渊。”

      按开墙面开关,林序走进去左看右看,屋子里空旷冷清,不要说人,就连齐渊带回来的公文包也没有找到。

      深夜的医院依然忙碌,在经过医生治疗后,阿泽的肚子总算是不那么痛了。

      但据他所说,吃小孩子过家家的道具,喝别人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脏水,居然是时有发生的常态。

      只是今天这群小孩儿是来做客的,没有什么道具,便随手捏泥土丸子,拔些野花野草,捡石头舀池水。逼着他吃了不少,才会这样严重。

      一身消毒水味儿的医生将病历递给齐渊,嘱咐道:“像他这种情况,意外受伤和死亡的几率都比较高。目前的医疗水平不可能治愈,现有的治疗手段,能改善的效果也不是很明显,费用之高更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担的。

      好在他勉强算有基本的自理能力,我们建议最好是有专人陪护,如果条件允许,家里有人照顾是最好的,也可以考虑送来我们疗养院。”

      病床上的齐泽并不能完整地理解医生的话,但从自己可以读取到的信息,以及哥哥注视自己的神情,他还是本能地感到不安。

      找不到齐渊的林序抱着也许他坐电梯下楼来找自己的猜想,跑回房间,这才不得不确定齐渊真的走了。

      说好了晚宴结束后要送自己礼物,要给自己说什么重要的话,他居然没跟自己打声招呼,不声不响就走了。

      一连给齐渊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林序有些恼怒委屈,扬手便把手机摔进沙发里。

      “儿子,你这是发的什么火?”

      刚巧被上楼来的吴慧瞧见,林序抓起屏幕还亮着的手机熄灭屏幕,随口编了个理由敷衍妈妈。

      “哦……是课题组的同学不配合,偷懒。”

      “一直不下来陪妈妈,在这儿为了课题和同学置气,这也太爱学习了吧。” 随口逗逗孩子,吴慧便把话题转回正事,“对了,齐渊呢?你小姨想跟他谈点事儿,突然就找不见他了。”

      林序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他有事回去了,让我说一声。”

      “那行,下次见面再说吧,你记得提前跟齐渊打声招呼,记住啊。”

      带完话的吴慧下楼去了,只留下被放鸽子还不忘帮齐渊遮掩的林序闷闷生气。

      齐渊的确已经忘了今晚的约定,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弟弟以后应该去哪里比较好这件事上。

      自己上大学后便开始住宿舍,毕业后的工作单位也提供了集体宿舍,能够供他本人栖身,却绝不可能让他带自己的弟弟一道住进去,这样违反规定的事情不能做。

      他也很清楚弟弟不可能永远住在吴阿姨家,随着年岁渐长,吴阿姨的家人每次过来走亲戚看弟弟的眼神,都很难没有深意。

      齐渊很努力地攒钱,希望能早些在这座城市买一处房子,窄小陈旧都不要紧,只要能替弟弟遮风挡雨就够了。

      可是,即使他足够努力,依然差得太远太远,短期内他没有能力给弟弟一个家。

      齐渊捧着一本宣传册,专心地听和医院对接的疗养院讲解,虽然价格不便宜,算得上不小的负担,但为了弟弟的安全,齐渊还是打算自己省吃俭用送他去疗养院住下。

      对于齐泽来说,他不能明白医生的好意,只知道自己又要被抛弃了。

      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挪步靠近齐渊,眼里涌起委屈的泪水:“哥哥也不要我了。”

      笃定的陈述句听起来惨兮兮的,齐渊皱眉看他,嗓子干涩。

      “怎么不要你?肯定要的。疗养院有医生,护工,他们都会好好照顾你,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别不要我,我错了。”齐泽扑过去,大狗似的牢牢扒在他哥身上不肯下来,“记得住,不乱吃。他们打我太疼了,吃了才不打。”

      被打了?

      齐渊抓住齐泽肩头,用力把人抠起来摆正,缓缓垂眸打量齐泽片刻,越看脸色越发阴沉,森然警告道:“我怎么教的?你又忘了。被打就打回去。”

      “打过,坏人哭,阿姨生气,不能打,惹麻烦。”

      原本捏住齐泽肩头的手顿了顿,齐渊松开他,下颌紧绷面含怒气,周身氤氲着暴雨将至的风暴。

      齐泽很小便显露出远超常人的体能,他似乎完美遗传了父亲齐钧超强的攻击力和灵敏度,甚至在父亲的基础上多了一些罕见的天赋异禀。可他没有父亲的智慧头脑,他的莽撞的确是会惹出一些麻烦,那些骨骼脆弱皮肉娇嫩的小孩子,甚至禁不住他三两拳,脑壳就会被捶得稀烂。

      但是齐泽特别听话,很小就知道不能打人,这些年他被人欺负了无数次,极少还手。少数几次被人惹急了,也没有奋力打回去,只是他束手束脚的反抗,已经足以打哭那些霸凌他的人,多来几下肯定还是被他打进了医院。

      大多时候的齐泽都会默不作声,被人骑在身上围殴,他似乎也已经逐渐习惯了蜷缩倒地,抱头挨打。

      想到这里的齐渊很是苦涩,喉头几番滚动,再开口时,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怒意起伏。

      “再有人欺负你就打他,别怕,狠狠打。”

      听得出哥哥在维护自己,可是齐泽不敢在吴阿姨监管下动手打人,自己闯祸后的吴阿姨,是全世界最让他害怕的人。

      齐渊那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终于想起来和林序的约定,抓起手机正要回过去,便被再次扑过来牢牢抱住自己手臂的齐泽打断。

      “哥哥带我,我听话,记得住。”

      手机在齐渊手里无声闪烁,齐泽满眼祈求地望着他,边哭边喊抖个不停。

      地上是刚刚被齐泽打飞的宣传册,陪护床上放着自己的公文包,凸起的那一侧盒子里有一枚玫瑰胸针。

      半年前,齐渊陪同事挑选礼物时,意外看中了这枚价值五万的胸针。

      他从来没有买过这么昂贵的东西,卡里的余额远远不够,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这枚红宝石胸针送给林序。

      即使林序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珠宝,但齐渊还是能想象到,林序收到这枚胸针时会有多开心。

      直到正式入职攒了这么久,月前又发了一笔奖金,齐渊总算是如愿将这枚胸针从橱窗带回了宿舍。

      就等着今晚……不,是昨晚。

      就等着昨晚在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送给他。

      时间已经过了,林序并没有看见这枚胸针。

      齐渊安抚好齐泽,哄他睡下,从包里取出胸针细细端详。

      他知道往后的自己,一定能送更美更贵的礼物给林序,但已经没机会是这一个了。

      还好,遗憾是他一个人的,林序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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