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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总有人要当替死鬼 ...

  •   世人宴饮皆尚广袖松衣,来人却着鸦青色圆领半袖,腰间不配玉而悬剑,宝剑威风凛凛,衬得主人更是蜂腰猿臂,器宇轩昂,步履生风,眨眼间便来到长荣公主身旁。
      “看来你这仗还没打够,”长荣公主将酒盏放下,盯着他的剑揶揄,“将你这柄破剑收起来,我这春日宴是品酒赏花的,可不是让你来这耍威风,打打杀杀的。”
      当今世上,能如此对九皇子,礼亲王凤琛说话的,便也只有长荣公主了。只是这长荣公主自己素来放荡不羁,却看不惯同样荒诞的凤琛,每每见了,少不得挑出许多毛病来。
      凤琛显然也已经习惯,漫不经心地向公主抱拳行礼,满嘴说道:“是是是,姐姐教训的是。”随手解下配剑丢给身后的仆从,又顶替了奴仆的差事,给长荣公主斟满了酒。
      “你还不快快……”长荣公主想要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却见那厮一屁股坐在了最偏僻的角落,随即冷笑道:“怎么,坐这么远,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凤琛随意支着一条腿,抄起桌上的白玉酒壶,仰头狂饮而尽,一开口便带了几分薄醉,“在战场上喝惯了烈酒,如今饮着木梨酿,只觉得像兑了水一般。”
      答非所问。长荣公主奈何他不得,长袖一挥,“罢了罢了。”
      乐声起,伶人舞,觥筹交错,酒香笑语不断。
      凤琛本就是骆州城里出了名的公子如玉,沙场征战归来,十分风流成了七分,还有三分,沾上了粗粒的风雪,是富贵荣华之地少见的沧桑。
      更何况,他是当今圣上唯一的手足,每每被委以重任,圣眷正浓。
      一时间世家公子小姐们皆涌向他偏僻的坐席,攀谈敬酒,赞扬他武功盖世,用兵如神,保家卫国,青史留名。
      凤琛百无聊赖地转着酒杯玩耍,种种夸赞他来者不拒,悉数全收。一时间又是觥筹交错,美人水袖翩跹,轻抚过他的面庞,他醉意更浓,随手攀折一枝春花,戴在了舞女发间,开口说道:“既然诸位诚心想与我交个朋友,宴席之后,便将拜帖礼物送至我府上,交予王管事,他自会操办好一切。”
      竟是明目张胆的索贿……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立了什么盖世神功。
      中原三十一州,一分为二,以大窕江为界,北方建立凤朝,称为北凤,以骆州为都,辖十六州;南方建立荣朝,是为南荣,以建康为都,辖一十五州。
      去岁先帝驾崩,五子夺嫡,太子召羽林卫于皇城之中射杀皇长子凤袭,皇四子凤齐,囚皇六子、皇七子、皇八子于各自府邸,待登基后,命皇九子凤琛送金玉匕首命三人自戕。
      趁凤朝内乱,南边的荣朝趁机来犯,陈兵八万在大窕江畔,凤琛临危受命,率桐梧军与南朝对峙,双方兵力相当,僵持八月有余,不决胜负,遂班师回朝。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
      实际上,这位备受圣上信赖的礼王,早已成为京城笑柄,抵达大窕江畔不到三日,礼王便休书一封,插上鹅毛,十万火急地送往皇城,圣上展信一阅,才发现信中所书并非是什么军情密报,而是这位养尊处优的礼王,耐不住军中艰苦,恳求圣上将其召回京城。
      龙颜大怒,自是不允,此后请辞书信便如雪花一般从战场之上飞往皇城,八个月来,礼王足足修书一百八十封,终于如愿以偿,班师回到这锦绣繁华的骆都。
      可是,谁又会在乎呢,就凭他是亲王,他就应当是凯旋而归的大英雄。
      可是听白却想吐。
      这混不吝的礼王偏偏选了个离他最近的位置,脂粉熏香交融在一处,香里带臭,熏得听白头晕脑胀。
      屏风前恭维之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片骚乱。
      “殿下,殿下……您不能去。”仆从轻声阻拦。
      “凭你也敢挡本王的路,滚开!”
      酒器一阵碰撞,屏风前的凤琛忽然推开几案站了起来,随之而来的长荣公主的呵斥,“站住!你又要干什么去?”
      “姐姐这酒宴都是些俗人俗事,无趣得厉害,还不容许弟弟自己找些乐子么?”
      早就听闻这礼王酒品不好,只是没想到疯得这么快。听白心里想着,只觉肩头指尖盖下一大片阴影,他疑惑地抬头,凤琛正含笑睨着他。
      他张了张嘴,面容呆滞,指尖动作却不停,乐声不断,凤琛轻笑出声,俯身大力将他拉起,琴音中断,“嗡”得一声,只有琴弦不断震颤。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我那千里马的尾巴,手感可好?”凤琛含笑问他。
      真真是冤家路窄……哪曾想在街上偶然遇见的罗刹,竟然就是骆都城内大名鼎鼎的礼王。
      听白哪还有什么言语,支支吾吾,将自己缩成个鹌鹑。
      凤琛低笑一声,拽着听白绕出屏风,轻轻一推,听白便跌坐在软垫上,那是凤琛原本的位置。
      长荣公主眼看着自己的乐师兼面首被凤琛狼狈地拽出,长发凌乱地扑倒在软垫上,气得丹蔻指着凤琛乱颤,“你……成何体统!听白是我府上的乐师。”
      凤琛被长荣公主一顿怒斥,学那市井泼皮一般掏了掏耳朵,大喇喇地挨着听白坐下,忽又欺身凑近,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瞧,“原来你叫听白。”
      他的眼瞳竟不是中原人的棕黑,带着些许异域的蓝,被酒气熏得迷离,偏又微微上挑,多了几分凌厉,薄唇浅勾,端的是一副多情又无情的模样,不知上了多少次青楼才练就的风流。
      听白还是头一遭这么近距离接近凤琛,心跳如擂,结巴道:“是,是……见过王爷,唔!”
      话未说完,便被人长臂一览,反手扣在怀中,猛灌了一盏烈酒。
      “咳咳咳!”烈酒呛入喉管,像是着火一般,听白眼角沁出眼泪,沾湿了眼角的红痣,显得愈发鲜艳,他大口呼吸着,檀香混着酒意扑面而来,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围墙。
      心中暗恼,他偷偷瞪了凤琛一眼。这天杀的。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面皮上仍是唯唯诺诺不敢言语的模样,殊不知凤琛将他暗中腹诽的样子尽收眼底,只觉有趣,扣着他的后颈,凑近了些,“你还瞪我,是不是也嫌这酒,不够烈?”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湿漉漉的,又带着些微弱的酥麻,酒劲上来,将他耳朵熏得通红,听白受不了地勾着脖子,眼瞅着凤琛又倒了盏酒,听白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又要灌他,忙以衣袖覆面,将自己遮得严丝合缝。
      请罪的声音闷闷地传来,“王爷恕罪,小的不胜酒力,已然醉了。”
      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凤琛的轻笑,他似是更加愉悦,将酒一饮而尽,对长荣公主道:“我与这乐师颇有几分,缘分,不若姐姐将他送我。”
      长荣公主忍无可忍,拿起手边的酒盏冲凤琛丢掷出去,“你若再这般癫狂,便再不要来我这公主府。”
      酒盏掷在凤琛衣袍上,被他用脚拨弄走,“几月不见,皇姐的气性倒是愈发大了,也不怕惊扰了宾客。”到底是悠悠松开了钳制听白的手。
      听白重获自由,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屏风之后。
      还未在琴前坐定,迎面便插进利刃,浸着寒光,离听白的左眼不过几寸。
      有刺客!
      满座宾客乱成一团,家具物什之声不断传来,惊慌的惨叫更是不绝如缕,一婢女似是躲闪不及,被刺客一刀砍翻在地,气绝倒下之事,头刚好从另一侧探出来,一脸血污,眼睛瞪得老大,听白只看了一眼,便被吓得连连后退,抱着琴便要逃,却被胖头鱼叫住,“快把屏风推倒!”
      听白看向屏风上的人影绰绰,精美的绣花上赫然溅上了一滩鲜血,凤琛正与刺客缠斗在一处,若是贸然推倒,极有可能误伤凤琛。
      “不行,礼王会受伤的。”听白不干。一旦蓄意伤害亲王的罪名做实,不用等四个月后,他今天就得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他不倒霉,倒霉的就是你!”胖头鱼急得吱哇乱叫,“快呀,快动手!错过这个好机会,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就在此时,屏风忽然被劈成两半,凤琛落了下风,仓皇退后几步,带着一身血腥退到听白身边,刺客穷追不舍,挥刀砍下……
      命悬一线!凤琛一把拽过身旁呆若木鸡的听白,挡在自己面前。
      “你看看,你看看!”听白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胖头鱼尖叫在耳边炸开。
      他陡然回身,挣扎着就要逃,可怎么逃得掉呢?凤琛斗刺客不过,拎着他却如拎小鸡一般,拿他当起了人肉盾牌。听白躲闪不得,眼看着杀人刀就要兜头而下,刀风来势汹汹,甚至还带着花香,下一刻就要将他切成两半。就在这一瞬,听白只觉身体当中涌现出一股大力,支撑着他极快地撑起怀中的琴,横挡在自己面前。
      “嗡——”琴弦发出哀鸣,齐齐断裂,虎口剧痛,听白强撑着握得更紧,可琴身却不堪攻击,顷刻之间断成两段,索命狂刀破琴而来,更快!更狠!更凶!
      “我不想死!”听白惊叫一声,伸手就要去接白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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