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香非》半折笔

29、路途

　　最后还是没有全部带上，易青非吃了不少，打包了些觉得味道好的揣在身上。

　　他们顺着亓官回画的路线走了许久，直到地图上最后所指的位置，身后已稀稀落落的没什么人家，前面更是一片荒凉，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丘，太阳炙烤着沙地，刺眼又灼热。

　　易青非舔了舔嘴唇，被晒得口干舌燥，他摸出挂在腰上的水壶灌了一口，摇了摇，水壶空了，经过的那家小茶舍已经没了影，暴躁道：“真是前不见人，后不见鬼！”

　　估摸着此时应是半夜，上个小憩的茶舍还是在几个时辰之前，没成想这会儿反倒越走天越亮，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难怪亓官回说没人愿来这鬼地方，偌大的一片沙漠，除了荒芜还是荒芜。

　　易青非就着沙子坐了下去，额头上脸上已经沁出丝丝细珠，他这畏寒又畏热的体质当真受不了，他摆手给自己扇着风。

　　沙漠没有屋舍和水源，太阳顶在头上，正是最热的时候，晒的人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两人一路奔波，为了赶路一路都未休息。

　　琴陌拨开衣袍，就着他身旁坐了下来，地上的沙更是热的刺人，易青非打开装着食物的包裹坐不住，扭来扭去。

　　“给！”他从包裹里取了个绿豆糕递给琴陌，琴陌啃了两口，天太热，绿豆糕又干又燥。

　　“喝点水。”易青非将水壶也递了过去。琴陌摇了头没接，易青非便自己喝了一口。

　　地上没有影子，无处可躲，他俩只能接收着阳光的洗礼，易青非的前襟被汗浸湿了，脖颈泛着水光，琴陌喉间一动，浮华镜腾地而起，兀自飞向半空，像一座悬空的屋顶挡着光。

　　易青非这会儿又困又热，遮了阴让他困意骤袭，他懒懒伸了腰撑在腿上眯着。黄沙细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竟就这样睡着了。

　　耳边的呼吸声轻轻的匿在无风的沙漠之中，这样的宁静，易青非怀里还鼓囊囊的塞着一大堆食物，每次翻动身体的时候都发出呲啦的声音。

　　他扶了扶额，偏头又看着被浮华镜遮住的位置，影子落在地上没有移走的痕迹，阖上眼打起了坐。许久之后灼热的阳光又照在两人身上，晒的沙地热烫，易青非呲着嘴哎呀一声被热醒了，声音回响在空旷的沙地上，划破一片寂静。

　　他拽着琴陌就往影子底下走，抬头瞅了天问：“睡了多久？”太阳换了位置，金灿灿的沙地上倒映着几道狭长的影子。

　　“三四个时辰！”琴陌道，他起了身，顺带着将旁边的人也拉了起来：“走吧！”

　　易青非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醒了才没一会儿，额上的细汗又渗了出来，他抹了抹额头，又扯开脖子上黏腻的衣领，顺手去拿水壶，轻飘飘的水壶在手里晃了晃，他拧开壶盖往手心倒了倒，果真一滴也倒不出来。

　　琴陌将自己的水壶递过去，易青非顺手就接下，也顾不得客气，不过拧开水壶时他还是惊了，一壶水满满当当。

　　他咕哝喝了几口，这次没敢喝完，后面的路还很长，两人就剩这点水了，也不知要坚持多久。水壶没盖，他道：“你怎么不喝？”

　　琴陌道：“我不渴，你喝吧！”易青非点点头没劝，将水壶合上。虽说日落西山，可这天完全没有天黑的迹象，方圆几公里肉眼可见之处皆是黄沙，易青非问：“我们要往哪走?”

　　琴陌道：“跟它走。”他指着天上挂着的太阳。

　　到底是极昼之地，对于以日照来计算时间的人来说，在此处无法估算时间，跟着太阳走了很久，他们翻过一个又一个沙丘，除了一片金灿灿的沙地就是一片金灿灿的沙地，他们甚至甚至怀疑是在原地打转。就在易青非又要精疲力尽时，脚下发出“碦吱”一声，他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被他踩在脚下的金沙中裸露出一块白色似棍般的长物，他扭头看向琴陌，露出的这块白色不多，被易青非踩断断成两截，没猜错的话是一截白骨。

　　琴陌弯下腰，用手轻轻拨开早已被金色细沙覆盖的东西，时辰上算此刻应是夜晚，阳光依旧刺眼，但却起了大风，风吹的邪性，卷成了旋，吹的两人头发衣裳乱飞，地上的沙子也被吹起一层又一层，卷到半空又落了地。易青非啧啧呸了好几声，吐了被风吹进嘴里的沙子。

　　果然是白骨，若不是这会儿起了风，卷的地上的沙打转，估计这白骨被埋多少年都不会有人发现。有多少白骨，他们没数，因为早就被风沙卷的七零八落，没有个完形。

　　除了人骨，马骨，还有骆驼骨，能让一只骆驼死在沙漠里，真真是少见，人要是没完没了的找下去只怕也是这群白骨中的两个了。

　　易青非又啧了两声：“琴陌，你说这鬼地方真能住人？”

　　琴陌若有所思的看着白骨，突然道：“找错了！”

　　“什么找错了？”易青非站了起来，泄愤似的踢了地里的沙子，撇嘴道：“你别告诉我，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那倒没有！”琴陌也起了身，抬眼看着太阳问：“还记得亓官回画的那张图么？

　　易青非：“记得！”

　　“地图里最后一个地方，就是那间茶舍，最后能指路的人也是那间茶舍，但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你猜为什么！”琴陌沉声看着他。

　　“你是说，”易青非点着额角：“一开始就有人指错了方向。”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走的方向就是那个茶舍老板给指的。老板看起来跟冥一差不多大，高高瘦瘦，看起来挺老实，

　　没想到被个“老实人”耍了，易青非心中怒火顿生，好在他早做打算，不确认的路线，一定是要留回头线的，现在只要顺着原路返回找到那间茶舍，易青非道：“走，回去！”

　　“嗯，我留…”琴陌想说他留了记号，可是话没说完就被易青非拉了走，便沉了声没再说下去，不青婉如水蛇，在前引着路，琴陌突然问：“你之前说它不是你的法器，那它是谁的？”

　　易青非道：“不知道，生了场大病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琴陌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五六岁吧！”易青非随口答道：“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挺小的！”

　　琴陌眉间为颤，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压了回去，那种难掩的情绪被席卷在沙地上的风声掩盖住，脑子与风一般凌乱。

　　回去的路依旧漫长，当相比来时却快了许多，不青为他们省去绕路的地方，没几个时辰两人就回到了茶舍。

　　茶舍外的天空依旧灰蒙不明，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灰暗，茶舍简陋，搭建的草棚，外面摆了几张桌子，此刻却一个人也没有。易青非一脚踩在最外面的一张凳子上，“哐当”一声，凳子变成了两截，里面没人出来。

　　琴陌早就转身去了屋里，听到动静才出来道：“别闹了，里面没人。”易青非一屁股又坐到了另一张凳子上。照理说他们走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也该是白天了，可这里的天气跟第一次问路时一样。

　　琴陌捻了捻桌面，没有灰尘，干净，像是刚刚整理过的样子，炉子上的水壶还在烧着，这会儿正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易青非解下腰上的水壶，将炉子上烧熟的水往里倒，真烫！

　　“不怕有毒？”琴陌故意问。
　　“毒不死！”易青非撇了嘴道：“你现在也会打趣了!”

　　琴陌没说话，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他垂着眸，手指有意无意的勾着刚才茶水房里拿出的一把磨得蹭亮的木梳，梳子有些年头了，但主人很爱惜，打理的很好，每个尺缝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肉眼可见的光滑，因为打理的太勤了，木梳都变薄了不少。

　　易青非装完水又坐了回去，低头见琴陌还玩着刷梳子：“你怎么比我还无聊！”

　　琴陌玩梳子的动作顿了顿，沉声道：“打个赌！”

　　“赌什么？”易青非好奇的把头探过去，饶有兴趣的看着琴问道。

　　“我赢了允我一件事！”琴陌胸有成竹道。
　　“行！那要我赢了呢？”易青非问。
　　“悉听尊便！”琴陌道。
　　“那你也答应我件事吧！”易青非道。
　　“好。”

　　易青非又问：“你还没说赌什么呢？”

　　“我赌老板马上出现！”琴陌一字一顿道。

　　易青非转头四处看了看，一个人影也没，又起身绕着茶棚转了一大圈，把四周都看了个遍，才坐回凳子上道：“我都看过了，他不在，你确定是马上？”

　　“嗯，马上！”琴陌又兀自勾起了梳子，问道：“赌不赌？”

　　易青非前后左右都看遍了没人，双手搭在桌子上笑道：“赌呀！”

　　琴陌半垂着眸子，眼角弯弯，好像笑了下，食指按在梳子中间，欲要碾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