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海风》也兑

2、友谊的救赎

　　七年前，也是这般炎热，同样是海风夹杂着热浪，单薄的身影站在岸边，苍白的脸庞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直视眼前的一望无际。

　　抬步向前，海水渐渐淹没脚踝，慢慢到膝盖，直至纱布缠绕的手腕，最后盖过胸腔。吸入了最后一口空气江渝便被温暖的海水淹没，远方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只是层层海水包裹，她已无力回应，也不想回应。

　　“女士，女士？”一脸胡渣的司机大叔用当地的语言开口，像询问又像担忧，“你没事吧？”

　　向司机快速付了钱并摇手表示不需找零，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快速下了车。

　　深叹一口气，好像为自己加油一般，江渝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随后踏进居住了一个月的小旅馆。

　　穿过细窄的楼梯，木地板发出响动，她熟悉的跨过那个缺了一块的缝隙，朝尽头走去，她的房间藏在隐秘的角落。

　　一手提起门把手，钥匙转动，再大力一推，房间和走廊仿佛是两个世界，一打开门，海风便透过白色的阳台门吹在江渝的脸上，她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上，有些无力，脑子更是一片混乱。

　　她趴着床上，任海风吹拂自己的侧脸，看着远处的寂静的一片蔚蓝，总感觉昨晚仿佛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这瞬间的自己只是在梦中苏醒。

　　而身上的白色衬衫，熟悉的味道，无一不提醒自己，一切都不是梦。

　　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停顿，随后鼓足勇气点击了下去。

　　虽然还没到每天的报备时间，但她拨通了电话后，一头粉色头发闯入眼帘，好友曾子琳几乎秒速进入视频通话中。

　　“小鱼鱼，今天怎么那么早啊？”曾子琳语气满是宠溺，突然眼睛一眯，话锋一转，“你不对劲，你不对劲。”

　　还不等曾子琳盘问一脸无措的江渝，另一个乌黑长发的女子便进入了通话，并不清楚的背景音传来：“楚总，我们先出去了。”

　　视屏那一头，楚静一脸严肃轻点了头以示同意，成熟的声线从那头传出：“刚开完早会，今天怎么那么早啊，小鱼。”

　　“楚总，小鱼鱼不对劲，她不对劲。”曾子琳凑近镜头，眉头仅仅走在一起，仔细的打量着镜头另一端的江渝。

　　楚静闻声半眯着眼，审视画面中的江渝，不用开口便从她凌厉的眼神中感受到她透露出的信号：如实招来。

　　深吸一口气，双唇微启片刻又合上，江渝双眼紧闭脱口而出：“我昨天和一个男的什么了。”

　　视频的另一头先是一阵沉默，突然传来曾子琳的放声大笑，江渝立刻移开双手，画面中的曾子琳早笑的四仰八叉，不苟言笑的楚静也露出不常见的笑容。

　　“天啊，宝宝，你三十岁了，这种事情不用害羞的，小鱼儿，一夜情就一夜情，什么了是什么啊？”曾子琳将自己的大脸怼在镜头前打趣着。

　　画面中的江渝脸上一红，眼睛微微躲闪，神情不仅有害羞，只见她嘴巴刚开启又闭上，一脸忧郁，紧咬上唇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有一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楚静敏锐的眼神和直觉，江渝抬起手挠了挠额头，衬衣袖口的熟悉标志闯入眼眸，只有那个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窜出，她平静地发问：“那男的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另一个好友却没有如此敏锐，脑子还没饶过弯，依旧保持一脸坏笑：“哎哟，是明星吗？我认识吗？是我们圈内的吗？他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令江渝措手不及，回忆起昨晚种种，她不禁抿住双唇双颊涨红，双手又捂住了脸蛋。

　　“哟，脸红哦，害羞咯，看来很不错啊！”曾子琳情绪高涨，打趣不停。

　　楚静沉默了片刻，引导般出声询问：“这个衬衣？”

　　曾子琳立刻瞪大双眼，双手捂住嘴巴：“哇，还穿着衬衣？什么衬衣啊。”

　　“昨晚我见到唐桥了。”江渝低下头，深呼一口气，认命般出声，声调却像蚊子在耳边低鸣。

　　曾子琳立刻噤声，脑袋下意识往后缩，眼睛则是不断扫视一脸平静的楚静，只见楚静神色平淡双手交叉于胸前，开口：“然后呢？”

　　“我喝了一点酒，然后就这样了？”江渝低着头不敢直视电话中的好友。

　　曾子琳捂着嘴巴，两个圆眼睛不停的眨巴，这信息让她不知所措，她不敢发言，连呼吸都屏住了，只能将一切交给楚静。

　　“不会是你喝醉了，然后他？”楚静不易察觉提高了音调，语气多带了一些着急。

　　“虽然我喝了酒，但是我知道是他。”江渝立刻出声打断，随后抬起圆圆的脑袋，看着另一端沉默的两人，不禁补充道，“我以为是梦？”

　　“梦？小鱼你平常做这种梦的吗？”曾子琳忍不住发表意见，随后又快速捂住自己的双唇。

　　一瞬沉默，楚静猜想既然江渝开口了内心也许与以前不同了，她的语调总有种让人冷静下来的魔力，只见她继续开口：“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不想想。”江渝脱口而出。

　　楚静摘下眼镜，两手交叉放在下巴下，温柔安慰：“小鱼，我个人觉得你可以和他谈谈，七年过去了，每次提起他，你的眼神，你的表情，无一不表示你还想着他。”

　　曾子琳立刻附和道：“对啊，而且这七年，他总是叫他的那个妹妹有事没事就在我面前晃悠，打探你的消息，我都快被烦晕了。”

　　“但是。”楚静紧接着出声，“一切都看你自己，如果你依旧想避开他，我们仍然可以帮你隐瞒。但前提这真的是你内心所希望的。”

　　江渝微微垂眸，好似陷入了沉思，紧皱的眉头尽显为难。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沉默了半晌，蹦出带着一丝委屈的一句。

　　听到回复，楚静和曾子琳不再勉强，立刻转换了话题，而后无聊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多久，无非说了两句日常趣事，曾子琳和江渝滔滔不绝，楚静不时笑一笑回复两句，手上的工作不停。

　　“等空了，我带着曾子琳去找你。”楚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说了几万遍，曾之琳，我的艺名，曾之琳。”曾子琳忍不住辩驳。

　　笑声荡漾如同一圈又一圈的回声渐渐送走了江渝的烦闷和焦躁。因为好友们工作繁忙，江渝不舍地挂断的通话。

　　将手机随意扔在一旁，轻轻拉起衣领，衣服上还有他的味道，这么想着江渝不禁红了脸颊，只是海风轻轻吹拂着那片微红，颊面上的红色消散，她看向远处的大海，目光却像穿过海洋看向远处。

　　远处那个好像早已成为故事的曾经。

　　挣扎着睁开双眼，好像看到日思夜想的脸庞，江渝伸手一捞，全身却使不上力气，呛了一口，慢慢脱力，双眼慢慢闭起。微浮在半空的手腕被一股力量紧紧攥住。

　　咳咳，自己的胸腔不断被按压，混沌中脸颊被大力拍打着，头颅被微微抬起，喉间一呛，江渝吐出海水，大力一咳，满口腥咸。思绪渐渐回笼，灰蒙蒙的白映入眼眸，两个全身是水正嚎啕大哭的脸庞闯入视线中。

　　“江渝，我打死你。”楚静利落的短发早已湿透，她朝江渝的手臂狠狠一拍愤怒大骂，随后全身卸力，瘫倒在沙地上。

　　手臂和脸上颊传来微微痛感，耳边是来自好友清晰的怒喊声，一点又一点悲伤爬上江渝心头，江渝莫名的又有些兴奋，是庆幸因为刺痛感传来她还活着的证明还是庆幸自己刚刚再次看到了远去的脸庞？。

　　躺在沙地上江渝突然笑了，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露出洁白的牙齿，湿透的发丝搭在胸前，随着震动的胸腔浮动，直视映入眼帘的白，双眼涨得发疼。

　　见状，曾子琳立刻冲上前紧紧抱住突然笑出声的好友，不禁伤心痛哭，她感受到怀中的身体不断发颤，只想裹得更紧，话语中夹带着浓厚的鼻音：“小鱼，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海鸥在半空中唤叫着，海风拂过脸颊，江渝身体慢慢回暖，终究放声痛哭，双手紧紧回抱住曾子琳，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哭声撕心裂肺，普天盖地的痛苦在这一刻席卷而来，情绪在这一刻崩溃，一旁的楚静立刻坐起身用她的长臂紧紧环抱住两人。

　　“一切都会过去的，小鱼，一切都会过去的。”

　　三人的哭声随着海风渐渐飘远，海浪声一波一波打在耳边，那一天灰蒙蒙的一片再次掩盖了此时此刻的阳光。

　　将脑袋埋进枕头，白色的枕头被悄悄浸湿。江渝的过往如同电影情节按下了后退键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放映，缓慢又深刻。

　　她一直希望学会遗忘，只是每当静下心来，每当思绪飘远，那些悲伤便不请自来，任凭自己怎么敢都赶不走，所以她学会让自己沉浸，快乐时沉浸于快乐，悲伤时沉浸于悲伤。

　　好久好久没哭了，都怪他......

　　抽泣声逐渐变小，呼吸逐渐平稳，满脸通红的女人缓缓入睡。湿润的细碎刘海被粘黏在她通红的脸上如同她凌乱的思绪嵌入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