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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少年时期,徐故林特别钟情一些鸡零狗碎、乱七八糟的玩意。那铜铃就是他闲暇无聊时,随手折腾出来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新奇,走哪都带着,还时不时地晃两声,他自己是快活了,周围人却是不堪其扰,常常劝:“快收了神通!”或者怒:“早晚砸了你这破铃铛!”

      那时,徐故林会大笑着跑远,不给人动他的宝贝铜铃,甚至变本加厉,拿在手里可劲摇,随风又带来一连串的骂声时,才能罢休。
      后来,铜铃不知道丢哪去了,他自己也懒得找,便不了了之。

      不曾想,这玩意如今又伴在他左右了,铃音还有了静气凝神之效,不会再招人烦躁。
      徐故林细细回想一遭,想起这铃还有个名字——观清,是他头一回用铜铃除魔时,现场起的名字。当初缘由,已经记不大清了。

      不过,这铃该如何用,徐故林倒是记得还算清楚。除去凝神唤魂,还另有一妙用,也是此铃真正厉害之处。
      他对着徒弟招手,神秘道:“过来,给你变个术法。”

      程策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动。僵持一会后,叹了口气,还是屈服了,抱剑走到了徐故林身旁。
      观清稳稳悬在半空,不见一丝一毫的灵气,除了会飞,好像就跟寻常铜铃没什么两样。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1]。

      就在下一瞬,程策玉感到周围像是起了层雾,又湿又重,什么也看不清。睫毛上落了水珠,他闭了闭眼,想要眨掉,却在一睁眼时,浓雾已散。
      陡然换了天地。

      他记得此时应当是夜里,抬头,却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阳,正当日中。而此间只剩他二人,刚才还站在不远处的严久、躺着的赵依、以及树边的阿鱼,都已不见。至于漫山红花、满地花瓣,更是没了踪迹。

      徐故林脸上表情明确传达出了他的意思——“你看,神奇吧?”
      程策玉定神片刻,猜测道:“幻阵?”
      “差不多。”徐故林点点头,示意他转身去看——

      还是那个小院,不过与他们白天和晚上见过的都不同,是赵依严久生前的景象。
      严久怀里抱着花,正往院内走,看样子是刚回来。
      赵依坐在窗边看着他走进来,打趣道:“杜鹃满枝无着处[2],谁家风流少年郎?[3]”

      好好的诗让她念得牛头不对马嘴,严久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这都成婚几天了,夫人还不打算给我个名分?”
      “你都知道成婚了,还问我?”赵依笑骂一句,才接着道:“人家漫山遍野开得好好的,你挖回来做什么?”

      “方才有个种花的老伯,在山里让野猪缠住了,我刚巧遇见,就帮了个忙,花是老伯送我的。”
      “这山里还有野猪?”赵依有些纳闷,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严久,问道:“不过那东西是挺凶的,不好对付,你没事吧?”

      “小事,就是被撞了一下……”他话音突然顿住,随后一手抱花,一手捂着胸口,好像支撑不住,身体缓缓矮了下去,“但你这么一问,我怎么感觉不太好了……”
      赵依吓了一跳,忙要扶他。脸上被人啄了一口时,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去,那双眼睛再如何温柔似水,也藏不住里面的戏弄。

      “好啊你……”赵依作势要打,一捧花送在了眼前。
      “你说院里沉闷单调,挖回来与你玩。”
      “……所以野猪是?”
      “骗你的。”
      “老伯呢?”
      “……”严久笑而不语。
      将怀里的花放下,赵依替他拍掉衣服上沾的泥土。两人商量着,在篱边找了块地,把这些红艳艳的花栽了进去,埋土浇水,赏花玩乐。

      程策玉已经绕着小院走完一圈,细细观察过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刚走回来,就看到徐故林已经给自己找了块风水宝地,坐着了。
      “看着就行。”背靠大树,徐故林一派安适,远远瞧见严密周到的徒儿回来,抬手挥了挥。
      程策玉:“……”

      时间渐渐来到傍晚,夫妻两个坐在院里,赵依斜靠在严久肩上,惬意道:“真是悠闲啊。”
      远离纷扰,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二人。

      严久一手撑于脑后,笑了笑,他了解赵依的性子,三五个月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还好,时间长了肯定待不住,幸好不远处有个小城,正想问明天要不要去看看。
      嘴角笑意未敛,再抬头,篱外一个身影,阴沉沉地站在那,像鬼魅,像邪魔,就是不像个活人。严久拢着夫人的手紧了紧。

      “这恐怕就是严久说的那个人。”徐故林坐起了身。
      程策玉皱眉,“他身上有很重的魔气。”
      两人都在院外,离那人不远,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周身邪气漫溢,污秽不堪,一眼望去,简直就像一团会喘气的黑泥。

      但这番景象,没有灵气的普通人是无法见到的。
      此时,赵依虽看不见那丝丝缕缕的黑气,却也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小心道:“是谁?”
      “崔诉……”严久沉下脸。

      话音刚落,院外的人大剌剌地抬手打招呼,“你们夫妇两个跑得还挺远,让我好找。”
      严久已从桌下摸出剑,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赵依,迅速道:“还记得上次避雨的那个地方吗?”
      此话一出,赵依便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下意识要点头,点了一半又硬生生刹住,固执地摇头。

      他们在找到这处隐居地之前,走过不少地方,有一次天上毫无征兆地响起雷,雷声还未歇,大雨已倾盆,他俩劈头盖脸地被浇了一身,荒郊野岭,四下还没个可供避雨的地儿。跑了一圈看到前方有个茅亭,虽有些破败,但避雨已足够。可这老天像是和他们开了个玩笑一样,刚踏入亭里,雨又停了。浑身湿透的两人在亭内面面相觑,笑作一团。

      “我们分头走,之后到那儿见,好吗?”
      “不好!”赵依生气时不会大声吵嚷,这声话音很低,一字一句道:“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严久说完,才想起早间的事,自己挖的坑,没办法,他温柔道:“这次不骗你。”

      院外的人听不清里面的对话,倒也不急,悠悠地道:“二位慢聊,我有的是时间。”他像是十分笃定,今日这两人谁也跑不了。
      院内,赵依抓着严久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她清楚利害关系,当下必须做出决定,但清醒归清醒,眉间心头却是怎样也挥之不去的沉郁悲戚。长出一口气后,她笑得像是要哭出来,“好,我等你。”
      “嗯,走吧。”

      湖边有条小路,赵依快走几步后跑了起来,她不敢回头……害怕这一回头,心生忧怖,就走不了了。

      崔诉看他两人凄凄楚楚、悲悲切切了好一会,终于分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道:“合着我成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他嘴上悠闲,心下却在暗猜那半块玉在谁手里,半晌不敢轻易动作,害怕顾此失彼,两处都捞不着可就不好玩了。

      他面上不显纠结,往赵依消失的方向追了两步,严久立即提剑来拦,于是心中确信了,东西在那女人手里,便不欲与严久多加纠缠。可谁知当他铁了心要去追人时,严久又收手了,不仅不阻止他,还一路退到了与赵依逃走时截然相反的那条道上。
      崔诉这下真不敢动了,什么意思,东西到底在谁手里?
      片刻后,他笑出了声,“故弄玄虚。”

      好办得很,那个女人暂且不见了,那么就先解决了还在眼前的这个,再去追那个也不迟。
      “也罢,你我之间一直没分出个胜负,今天正好再来试上一试。”崔诉笑吟吟地道,话还没完,剑已出鞘。

      严久一直防着他,这才将朝着肩颈袭来的利器稳稳格开了,否则必要被他这一下打个措手不及。
      崔诉面上带笑,手中武器却是一刻不停。
      原本僻静安逸的小院里,霎时响起一阵刀剑击鸣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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