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练笔合集》萍岁逢

19、魔种攻VS帝君受

　　天界的占卜神预言出了一个大卦，卦象显示，数年后三界将会迎来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浩劫。
　　届时苍穹撕裂，天火滚滚，三界将成为一片炼狱，生灵涂炭，万物衰微。
　　而阻止这场浩劫的方法，相当残酷，那便是找人来献祭。
　　众神脸色凝重，“这献祭之人，有何说法吗？”
　　占卜神再次窥探天机，看清结果后，不由得喜出望外。
　　“大家不必有负罪感，这天枢镜显示的最佳献祭人，乃是作恶多端、臭名昭著的大魔头。”
　　众神有担忧道：　“可这献祭需得心甘情愿，还得灵魂澄净，这魔头……唉，是一桩难事啊！”
　　占卜神安抚道：“大家别担心，这魔头如今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咱们只需加以教导，不让他走上魔化道路，便足以使他灵魂澄净。靠着朝夕的相处，取得他信任应当也不是难事。到时浩劫来临，略施小计，哄骗他主动去献祭，谁能说这不是心甘情愿呢？”
　　众神大笑，对占卜神的这番话赞不绝口。
　　可他们都不愿意去接触这孩童，毕竟他有概率成为毁天灭地的大魔头，若是教化过程中出了岔子，他们的修为根本不够保命的。
　　于是天帝找到了受。
　　受是活了上万年的帝君，道行高深，但他早已脱离红尘，不问俗事，对于他们的提议，不置可否。
　　天帝老泪纵横，“帝君，求你救救三界！”
　　受抵不住天帝的苦苦哀求，最终应下了这桩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魔界天光暗沉，暗绿色的魔雾缭绕盘旋在其间，受脚尖点地，轻巧落于地面。
　　他施法隐去了身形，沿着巨石向魔界深处走去，才走了几步，拳脚声便络绎不绝地传入他耳中。
　　受来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他看见一群人在对一个小孩，也就是攻拳打脚踢，“几个馒头也护得这么紧，当真是护食的畜牲！兄弟们，今天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攻蜷缩着身子，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团。
　　哪怕被欺负得很惨，他也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求饶声，只间或从唇齿间发出几声微弱的痛吟声。
　　听起来格外让人心疼。
　　受微微拂袖，那群欺负攻的人瞬间消失不见，不知被传送到了何方。
　　攻察觉到没有拳脚落在他身上了，慢慢展开蜷缩成一团的身子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忽然余光瞟到一片白色衣角，他掀起眼皮望去，在看到受时，呼吸猛然一滞——
　　受身着一席仙气飘飘的白衣，肤色白得宛若昆仑山上的新雪，连头发都是不染凡尘的白，那张脸更是美得动人心魄，清丽的眉，雅致的眼，连鼻梁隆起的弧度都像是用刻尺精准测量过，挑不出一丝瑕疵。
　　他整个人像是误入污秽之地的仙人，和周遭的事物格格不入。
　　受见攻一直望着自己，也不恼。
　　他瞬移到攻的面前，微微弯下腰，发丝从肩头滑落，朝面前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小孩伸出了手。
　　他眉目冷淡，但声音却异常柔和，“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攻把目光从受的脸上移到了他的手上。
　　面前的那只手白皙精致，每根手指纤长干净，攻无端地生出些自卑之意。
　　他把自己的手往衣服上擦了又擦，确保擦干净后，才去牵受的手，可在快要触及受手的那一瞬，他又缩了回来。
　　面前的人太高洁美好了，他怕自己玷污他。
　　受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还以为他是怕生，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将人扶了起来。
　　攻的嗓子因为很久没说过话而有些干涩，但他咬字十分清晰，“谢…谢你。”
　　是个懂礼貌的孩子。
　　受想不通这样一个孩子，未来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成为那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他朝攻莞尔一笑，言简意赅道。
　　“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没有说清自己的由来，也没有道明要人跟着他去哪里。
　　但攻听到这句话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牵住了受的一寸衣角，坚定开口，“我愿…意！”
　　他的语气甚至有些焦急，像是害怕受会丢下他。
　　受把人带回了天界，收他作自己徒弟。
　　他这徒弟年纪虽小，但早慧懂事得过分，除了一些术法需要受教他外，其余的不光不需要受操心，甚至他还反过来照顾大了他几万岁的受。
　　虽然受已经辟谷，不需要再进食。
　　但攻还是苦心钻研厨艺，每天变着花样地做美食给受品尝。
　　“师尊！这是我新学的菜式，您快来尝尝！”
　　攻还专门去人间学了按摩手法。
　　“师尊！今日腰背可酸痛？让徒儿给您按摩放松放松！”
　　“师尊！……”
　　攻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离不开受的。
　　他对受是令人咋舌的言听计从，受若是让他往东走一百米，他绝不会往西半步，甚至会主动往东走一千米。
　　众神见状，连连赞叹，“不愧是帝君，能把人教化成这般模样，实在厉害！”
　　受：其实我什么也没做，你们信吗？
　　渐渐的，攻长大了。
　　青年身形健壮，眉目硬朗凌厉，模样更是英俊潇洒，可他在受面前，依旧是极其听话乖巧的。
　　后来，浩劫即将来临，众神都开始给受出谋划策，告诉他怎么哄骗攻主动去献祭。
　　受看着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下，满脸欢喜给自己编手链的攻，沉思良久。
　　最终他遣退众神，说自己已经有了办法，不劳他们担忧了。
　　浩劫来临时，果真如预言所说。
　　苍穹像被利爪从中撕开，裂出一道大口子，滚滚火焰从中喷涌而出，被火焰砸中的地方，顷刻间焦黑一片。
　　攻见状，第一反应是把受护在身后，“师尊，别怕。”
　　受用术法迷晕了攻，然后取了一点攻的心头血，引入自己的躯体中，这样他等同于攻。
　　将攻安顿好后，他留念地看了攻一眼，便毅然决然的转身去往献祭台。
　　这三界，他要救。
　　他的徒儿，他也要护。
　　攻一直勤学苦练，道行早已超过了受，但他为了不让受担忧，一直隐藏自己的真实修为水平，所以受的术法只是让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其实他是有意识的。
　　受代替攻，献祭了自己。
　　受身消道陨、魂飞魄散之时，攻挣脱了药性的桎梏，陡然醒来。
　　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不顾形象地飞奔向献祭台。
　　他看到了自己素来衣着整洁、清尘脱俗的师尊，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白衣白发都染满了鲜血，他的心脏瞬时绞痛，痛到快要窒息。
　　攻哭着伸出手去抱受。
　　还没碰到受，受的身躯开始一寸寸地消散，攻拼命地去抓，但毫无用处，他眼睁睁地看着受消失在他眼前。
　　刹那间，攻的眼眸变得猩红。
　　他彻底魔化，成为了一个大魔头，他提剑大开杀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不在乎三界任何生灵的性命，他只要这虚情假意的三界给受陪葬，屠光三界后，他也要去陪受，不让受孤单。
　　之后就是受的朋友给了攻一封信。
　　那封信是受留给攻的，攻看完后，硬生生压下了杀意，他听受的话，不动三界，那他自己去陪受。
　　可他是天生魔种，无论他怎么杀自己，他都死不了。
　　于是他开始日复一日地往死里折磨自己，折磨完后再失魂落魄地坐在帝君殿前，靠着和受的那些回忆，行尸走肉般度日。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几万年弹指一瞬。
　　终于有一日，攻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浑身的伤痕，狼狈地走到殿前坐下。
　　他垂着头，整个人毫无生气地流着泪，模糊的视线中，蓦地出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衣角的主人伸出手，轻柔地擦去他眼尾的泪水，紧接着，记忆中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怎么我不在，就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