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零阁》念西昱

30、第三十章

　　不出所料，陈严以压倒性的胜利结束了这场比赛。
　　他在结束后，又将剑并在身后，带着微笑将另一只手伸向了被自己打倒在地上的对手。那个人看见伸出来的手时，明显发了一下抖。血泪横流的双眼，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个笑容，这算什么啊，自己明明应该放心的，可为什么这笑容那么瘆人，那么让他害怕。
　　可能是因为这笑容还未将刚刚的凶狠彻底从陈严脸上抹去。

　　陈严在欢呼中走下舞台，身后是一堆急忙打扫舞台的小吏，复杂把那些留下来的污迹才干净。
　　“怎么样？”陈严带着几分骄傲的神情看向莫雨。莫雨点点头，她没做什么评价，倒是武荒一把钩住陈严的肩：“你小子不赖啊，你小子。”
　　陈许说：“那不然呢，这可是我弟弟。”

　　“上吧。”陈严对莫雨说道，“惊艳他们所有人。”

　　莫雨站在空无一人的比武台上，天空像一个灰色的穹顶，将这个狭小的世界紧紧包裹，仿佛一抬手就可以触摸到天空中漂浮的银白色的云彩。微风拂面，细碎的发丝清扫在她的脸上，看着对手一步一步走进，虚幻的身影变得清晰。
　　直到今天莫雨才知道他的名字——季涵。
　　季涵身着红色的布衣，腿上还扎着绷带，走路微跛，左手握着弓箭，弦在微弱的光下闪着时隐时现的光。他大概上次伤得不轻，可他的表情还是这么让人讨厌。莫雨心想着。
　　季涵扬了扬头：“又见面了，小屁孩。”
　　“请教。”莫雨依礼不带感情的回了句。
　　话音刚落，季涵从身后抽出一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搭在弓上，对准了莫雨。莫雨赶忙闪身，向着靠近他的方向奔去。
　　季涵的箭术算得上是青云里数一数二的，他步伐变换灵活，速度又快，而且每一箭力度十足，准度极高。当莫雨不分青红皂白地打破他的安全距离，一匕首向他刺过来时，他腾身一跃于空中拉箭，对准了几乎将所有致命点暴露的莫雨。
　　莫雨捂着刺痛的胳膊，与他拉开距离，恶狠狠地瞪着他。刚刚那一箭如果不是自己赶忙变换了方向，恐怕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
　　当她再次试图打破他的安全距离，互相见招拆招了几下，直到季涵挣脱双手近距离拉开弓箭。
　　“砰！”箭带着季涵的力度与莫雨的匕首相撞，发出巨大的响声。接着箭被反弹开来，深深插进地板里。
　　莫雨喘着气平复着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她抹了一下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嘴角一片腥热。
　　可心里那团火越烧越烈。这种感觉真不好，她很不喜欢。就仿佛自己灵魂从躯体中抽离，干枯的□□马上就要燃成灰烬。耳畔响起阵阵轰鸣，如同急风刮过，还夹杂着类似尖叫的声音。视线变得逐渐模糊。这个世界变得如此嘈杂，令她作呕......

　　月奇紧紧盯着比赛场上的一举一动，眉头一点点皱起，目光里闪着些许一闪而过的光。只是这些都没有人注意到，所有人都被这场比赛吸引了。也许最开始这场比赛根本没有任何悬念，胜负如此明晰，又有什么意思呢？可现在，场上的莫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了刚刚的保守，不顾一切的进攻，像一只野兽，带着血淋淋的伤口，撕咬着它眼中的一切。
　　当季涵看着眼前的莫雨，他也许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疯子，一个真正的疯子，一个想要了自己命的疯子。他不自觉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可又觉得不甘和鄙视，目光里带着厌恶，看着自己再一次举起的弓箭，对准了失控的莫雨的头部。
　　箭应声而飞，被刚好来到比赛场的月奇一剑甩开。月奇看着莫雨，又扭过头抓住季涵的手举了起来：“比武结束，我宣布这局季涵胜！”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观众陷入一片死寂。
　　这里还包括了陈严和陈许。陈许死死咬住嘴唇，忍不住地心疼，小雨的伤刚刚好，他怎么能这般不知怜香惜玉。但是莫雨这孩子怎么能这样不珍惜自己？
　　......
　　武荒站在陈严的身边，他们没有互相看对方脸，但武荒猜得到他现在的心情：“见过吗？这样的莫雨。”

　　莫雨一个人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还是像那次一样吗？她不喜欢“失控”这个词，在她看来自己对这具身体是有绝对控制权的，只有她能主宰自己。可这两次又该怎么解释呢？她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几次不顾自己生死的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她失控了，不知道原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疼痛拉入梦寐，又再一次被疼痛唤醒。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那段时间里自己所有的记忆。当“阿叶——”这个尖叫声再次在记忆中被唤醒，她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中充满惊恐。谁在尖叫？她是谁？阿叶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逐渐真切的声音将自己拉回现实。陈许搂住她的肩：“小雨，感觉怎么样？”
　　“没事。”莫雨机械地回答着。
　　“快来，比赛结束了，几位长老要挑选自己的徒弟。”说着便拉着莫雨向着人群中走去。

　　陈严没有选择拜师，而是被朝廷看重，被当朝宰相收作门客，陈许拜在了月奇门下，秦时雨被柳心看中了，季涵被炎武挑走。所有胜者在人们的羡慕与恭喜中，完成了这次圆满的考验。
　　“等一下。”月梦梓站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继续说道，
　　“我收莫雨为徒。”
　　“可，莫雨输了。”炎武说道。
　　“规则上说长老们在比武中通过考生们的表现挑选门生，哪条规则说不能选输的人。”月梦梓说这话，可却一直看着月奇。
　　没有回答，就当作默认。月梦梓又看向了莫雨：“你呢？愿意吗？”
　　“愿意。”莫雨回看着她的双眼，大声回答道。
　　“月梦梓大人已经很多年没有收过徒弟了吧？”柳心笑着说，“恭喜啊。”
　　恭喜吗？月梦梓看着莫雨，带着伤，衣服破碎，头发散乱，可那双眼睛，却比谁都坚定，又比谁都迷茫。那就看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