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世界的开始》》木犀muxi

15、从不后悔爱上你2

　　任何人处在腾翼的角度都会这么想，当局者迷，他永远也无法预料到，若干年后，孔哲可以反过来左右他的人生，他像一种潜伏在他体内多年的病毒，汲取他的养分最终壮大。
　　腾翼的公寓在T城的南面，是近几年政府全力打造的商务新区，腾氏新建的两幢办公大厦是这里的地标建筑，为了让他尽快上手，便于办公，腾万里就近买了这套公寓，赶在他毕业前装修完，供他平时落脚。
　　家具装修以深色系为主，简约奢华，处处彰显着主人生活上的文化品味和克制自律。
　　孔哲就像走进了样板间，觉得每一件家具都是用来展示的，上面挂着“非买勿动”的牌子，他连落上去的目光都小心翼翼。
　　孔哲拘谨地站在客厅里，无所适从，他的大脑到现在仍然屏蔽着外界的一切信息，实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想、去办，可他不想想，也办不了，他可怜地逃避着，真希望自己经历了风雨，便可以期待彩虹。
　　“去洗个澡，换上这个。”腾翼拿一套新睡衣给孔哲，“你用这个卫生间。”他指了个方向。
　　孔哲点头，看了一眼腾翼，又匆匆移开视线，小声说：“谢谢。”腾翼在另一个卫生间简单地冲了一下，换上干净的居家服，一边吹干头发一边想，是自己做点吃的还是叫外卖，折腾了一晚上，他还真饿了。
　　冰箱里食材倒还齐备，看见生姜腾翼一拍头，对了，按剧情，此时应该煮姜汤。
　　于是，一阵忙活完毕，孔哲还没出来，他站在门外听了听，只有水声，腾翼敲敲门，“还没洗好吗？”
　　“好了，我这就出去。”孔哲急忙应道。
　　“我不是催你，你慢慢洗，不急。”腾翼退回到沙发里，打开电视，房间有了些声音，气氛一下舒缓了许多，他已经很久不看电视节目了，一个人有空时，偶尔看看电影，他将音量调低，作为背景音填充着空荡的四周。
　　孔哲洗好出来了，一身白色的真丝睡衣衬出他好看的肤色和修长的身形，还是一如刚才的拘谨和不适，站在腾翼面前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该怎么称呼您？”
　　一个“您”字令腾翼轻笑了一声，他虽不适应，却也不急于眼下去纠正这个孩子的怯懦和自卑。
　　“我叫腾翼，２２岁，本地人，马上大学毕业了，在家族企业里做事。”腾翼干脆地自我介绍一句，站起来去厨房盛姜汤。
　　“我叫孔哲，１６岁，我老家在川岗县。”孔哲跟在腾翼身后，进了厨房。
　　“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家里人放心？”腾翼端着碗返回客厅。
　　“我，我只剩下一个人了……”孔哲紧随其后，眼泪又开始打转儿。
　　“别哭了，先喝汤吧。”腾翼将碗放在茶几上，往孔哲面前推了推。
　　“嗯。”孔哲顺从地端起来，大家闺秀似地抿了一口。
　　“喝完！”腾翼不由自主地命令道。
　　“嗯。”
　　“你母亲的后事料理的怎么样了？今后有什么打算？”腾翼直截了当地问。
　　孔哲摇了摇头，下巴微微颤动，“我不知道，其实她死了，挺好的。都是我的错，她才活得这么苦。”
　　“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腾翼表现得像个心理医生。
　　“我不想提！”孔哲忍着眼泪，扭头瞪着电视。
　　“好吧！明天我陪你去殡仪馆料理你母亲的后事，钱的事不用担心，你北边的房子我帮你退了，东西都在这儿，你一会收拾一下，这两天就住这儿吧……洗漱用品我有备用的……”腾翼光顾着说，没发现孔哲眼泪流得汹涌，直到他的哭声由小变大，双手掩面，才慌张住嘴。
　　腾翼叹了口气，抽些纸巾，一把将小孩儿拽过来，扒拉开他的手，给他擦眼泪鼻涕，温和地说：“好了别哭了，一切有我呢。”
　　孔哲反而哭声更大，无法抑制，眼睛鼻子通红，不时地被呛到，咳嗽不断。
　　腾翼情急之下自然地搂住孔哲，知道这孩子再不发泄一下，迟早憋出毛病。
　　好一阵，孔哲终于抽抽噎噎平静下来，当他意识到被腾翼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又羞又怕，突然挣脱开，退到沙发的另一端，低头不敢看腾翼，像是被发现不可告人的秘密，紧张窘迫。
　　“腾先生……”孔哲手心出汗，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好？”
　　腾翼心想：当然是看上你了。虽然这里包含着同情和新鲜，虽然这理由说不出口，但事实如此，人之常情。
　　腾翼盯着孔哲，玩味不语。
　　孔哲无处躲闪之后，一咬牙，目光与之对接，一个沉稳，一个不安。
　　“我……我明白……我……”十六岁的少年结结巴巴，为自己难以启口的心思努力说明。
　　而他的肚子却比他有胆识，持续叫嚣的咕咕声，从提议到抗议，最终起义。
　　“你什么呀你？”腾翼笑了，伸手在孔哲头顶摸一把，“憨样儿，真挺逗！”
　　孔哲住嘴，身体僵着，跟遭了雷劈似的。
　　“别扭什么？”腾翼推他一下，“有话一会儿再说，先吃饭！”
　　腾翼手撑沙发站起来，心里对自己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谱，迈向冰箱的脚步立刻轻快起来。
　　“喜欢吃什么？冰箱里东西不少，我水平有限，你不许挑嘴。”腾翼一边翻看，一边将西红柿鸡蛋培根口磨拿出来。
　　“腾先生，我来，我会做饭！”孔哲抢前两步，忙从腾翼手里接过食材。
　　“腾先生？！”腾翼觉得好笑，对于一个还未毕业的学生来说，他听着真心别扭。而孔哲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又不好说他什么，只好顺他的意，点头说：“好，你来。”
　　孔哲手脚利索地系好围裙，埋头切切剁剁炒起来。
　　饭很快做好了，腾翼吃得挺香，孔哲几乎一口未动，知道他心情差，腾翼也不勉强，吃完由着孔哲收拾碗筷清洗打扫，这样他才会自在些，等再次坐回沙发已经快十点了。
　　一个热水澡，一餐家常饭，一个关心他冲他微笑的男人，有限的时间里，孔哲慢慢活了过来，他的身体变得温热放松，绻在沙发里，哈欠连天，他异常疲惫，无法正常思考。
　　“腾先生，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这么多，我不会给您添太多麻烦的，我只住一晚，我睡沙发就好……”孔哲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闭着眼睛，头埋进胳膊里。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睡吧！”
　　“嗯。”腾翼将睡熟的孔哲抱进客房，替他调好室温，盖好被子，借着客厅的微光，静静地端详，一副安祥纯真的面容，像刚刚入世的孩童，对未来无知无觉，睫毛上残留的泪珠让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擦拭，手指如风在孔哲脸颊掠过，那种想给他依靠的感觉，有一点超越情欲。
　　第二天，腾翼醒得早，因为孔哲，他没有晨跑，像个主妇似地在厨房忙活早餐。
　　餐桌上，腾翼盯着孔哲吃饭，双人份，一口不许剩。孔哲很听话，虽然没胃口，但为了取悦腾翼，他吃得卖力，表现得像个被收留的流浪小狗，眼神湿润而贪婪地专注面前的餐盘。
　　“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腾翼抽出烟，啪地点着，身体后仰靠着沙发，不紧不慢地吸着。 “两个选择。一，我包养你，供你上学，将来给你饭碗。二，我借钱给你，继续读书，以后赚了钱还我。我是看上你了，可我不强人所难。”腾翼开门见山，长话短说。
　　“我选第二种。”孔哲早想好了，回答得干脆利落。果然不出预料，小孩儿有点傲气。腾翼想过被拒绝，但他自信，不会被一直拒绝，人与人之间无论是谈感情还是讲利益，讲得都是付出和回报的收支平衡。
　　我就对你好，天长日久地帮你，你孔哲拒绝得了吗？你今天接受了我的好意，明天就无法拒绝我提的要求。迟早有一天，他腾翼不开这个口，以孔哲的性子必定会上赶着献身，不过是先舍后得罢了，孔哲值得他等一等。
　　“由你。”腾翼说。“我愿意跟着你，可我选第二种。”孔哲斩钉截铁地说，小脸儿像发誓似地泛着红晕，眼里射出虔诚的光芒。
　　腾翼一怔，他没想到自己出的单选题，孔哲做了多项选择。不过，这答案说明一点，面前这小孩儿他唾手可得了，至于自尊心，那是一无所有的人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你觉得珍贵，我就帮你留着他，算是爱乌及乌吧。
　　“你想好了？”
　　“嗯。”孔哲点头，没有片刻犹豫。
　　一整天的奔波忙碌，腾翼带着孔哲，叫了助理，托关系花钱，后事料理得周到体面。
　　昨天，母亲还在医院的冷柜里无处安放，今天便长眠于本市最高档的墓园里，风景风水无一不佳，腾翼还雇了人工日常打扫照料，细微之处，孔哲全都默记在心。
　　“妈，那是腾先生，我的恩人，腾先生人好，我跟了他就不会再受苦了，你放心吧！我会常来看你的。”孔哲忍着眼泪，强迫症似地又将一尘不染的墓碑擦了几遍，抚过照片时又说：“妈，我知道你不愿一个人在这，想回老家陪爸爸和妹妹，可我不能辜负腾先生的好意，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把他们接来陪您。”
　　腾翼站在不远处和助理谈公事，眼睛不时地望向孔哲，跪了快半个小时了，开始还能听见他隐隐地说话，后来便一动不动地跪着，神情呆呆的，微风将黑色的T恤贴紧少年的身体，人显得瘦弱不堪。
　　腾翼看着心疼，吩咐助理去车里取件外套，悄悄地来到孔哲身后，给他披上，“刚下过雨，山上冷，别吹着。”孔哲回头仰望，腾翼的笑容如雨后阳光下的水滴般透明，在头顶闪光，像庇佑世人的主，抚慰同时拯救着他。
　　温暖总是击败孔哲的有力武器，哪怕是磕破的小伤，面对吹一吹，揉一揉的关怀，都会令他委屈落泪，他吸了吸鼻子开口道，“腾先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嗯，没关系。”腾翼伸手扶他，孔哲呲牙咧嘴地往起站。
　　“笨蛋，给你垫子干嘛不用，活该！”腾翼心疼地骂道。
　　孔哲讪讪地笑，没有说话。
　　接下来就是联系学校的事，孔哲底子不差，插班很容易，腾翼要求低调办理，不想家里人知道，所以联系了一个民办高中借读，不过是巧立明目，多交了一笔赞助费。
　　报到那天，腾翼自己开车送孔哲，安顿好住宿，带他熟悉了环境之后，在校外的饭店吃“最后的晚餐”。
　　“腾先生，这次我请你吧，昨天我领工资了，老板一天工资都没扣我，还多给了五百。”因为高兴孔哲的脸泛着腼腆的红色。
　　“留着，我还能让你请？”腾翼皱眉。
　　“我……我想请您吃饭。”孔哲语气坚决却眼露乞求，情急之下，抢过桌上的菜单，抱在怀里不撒手，倔强地像个护着心爱玩具的小孩。
　　腾翼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瞪着孔哲，要不是他在笑，孔哲一定以为腾翼生气了，会立刻败下阵来，顺从腾翼的一切意愿。“我不吃甜的，啤酒要冰的。”
　　“嗯！”孔哲悬着的心放下，傻傻地笑。正是开学季，学生家长都多，菜上得特别快，孔哲殷勤地服务着，就差喂给腾翼了。
　　“你不如嚼烂了再喂给我吃？”腾翼终于受不了了。
　　“啊？”孔哲一头雾水。
　　“坐下！吃你的，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对不起，腾先生。”孔哲立刻坐回去，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这才乖，还有，别叫腾先生，别扭死了。”
　　“那该叫什么？”
　　“叫哥。”
　　“嗯。”
　　“哥——”孔哲小声试了试。
　　“嗯。”腾翼答应一声，两人算是正式签约了。
　　“哥，我能喝点酒吗？”
　　“行，我一个人喝也没劲，不过只这一次，在学校你可不能给我碰酒，什么理由都不行，听见了吗？”
　　“我记住了，哥，你放心吧，在学校，我只学习，期末一定考个好成绩，你就看我表现吧！”
　　“行了，别表决心了，小学生才爱下保证呢。”
　　孔哲两手捧着杯子，真心实意地敬腾翼，抿着嘴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哥，我敬你，我……”他低着头注视着杯子，认真地碰了一下，发出清晰悦耳的声音，然后一饮而尽。
　　腾翼笑了，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跟着干了。“跟同学老师好好相处，认真学习，别想没用的。”腾翼夹了个鸡翅放在孔哲碗里。“周末，我要没事，就接你过来住两天，查你功课，你要是敢应付差事，我可不惯着你。”
　　“不会的，哥，我都听你的！”
　　“吃吧，趁热。”
　　“嗯，哥，你也吃。”孔哲讨好的给腾翼也夹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