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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喜欢就会放肆,但爱是克制 ...

  •   三月末的T城,春意渐浓,经过昨天一场春雨细碎的滋润,绿化带上的树木抖落一季的厚重,像洗净铅华似的露出生命初始的嫩色,各色店铺沿街盛开,动感的音乐,活动现场,各式促销广告……首尾相接,繁华异常。
      行人匆匆,来来往往。看着不断向前的电动车和行人,顾宜年伸长脖子遥望前面的车队长龙不由得爆了句粗口,“cao,这拨还是过不去。”
      身旁的小罗连忙附和说:“今天真不顺,一路的红灯全让咱们赶上了。您先喝口水。”说着将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递到头儿眼前。
      顾宜年瞟了一眼接过来,喝一口还回去,“来支烟。”
      小罗麻利儿地给点上,两人同时呼出一口长长的烟雾,心里的烦闷才算稍稍缓解了一下。
      小罗察言观色地问:“头儿,这两天没睡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还是因为那起诈骗案?”
      “废话!上头给了期限,要求一个月破案,你算算,这还有几天?”
      “这也不能怪咱们,这件案子涉及全省好几个县市,又是惯犯流动作案,侦破抓捕难度本来就大,3.5亿又怎么样?就是35亿,咱们就是一区区警察,又不是能未卜先知的神仙。”
      “少跟我臭贫,我还用得着你安慰。到时候逾期没个交代,咱队里谁也没有好日子过。赶紧开车,变灯了。”顾宜年捏灭烟头,降下车窗散味儿,拧着眉头叹口气:“今年的清明节,千万别有事儿,我答应程楠和他一起去给师父扫墓。”
      小罗忙发动车,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队,眼前的顾队怀揣着心事,像一件易碎品,任何一句不当的话,都可能颠覆他此刻的形象,或悲伤,或愤怒,或麻木,或不甘……种种皆是不为外人道的骇人模样。罗兵只见过一次,顾队不知什么原因喝高了,也不知哪个不开眼的愣货也仗着酒劲揭顾队的旧伤疤,顾队一下就炸了,一酒瓶子把对方干得满脸血,当胸一脚踹倒后,扑过去,一只手卡着那傻缺脖子,当时就掐晕了。小罗现在都记得那时顾队的样子,眼底充血,青筋暴起,气喘如疯牛,后槽牙咬得嘎吱乱响,一副要将敌人生吞活剥的不要命样儿,吓得队里的每个人都心慌腿颤,文职小江当场吓得哭出了声,最后弟兄几个一起上,才将他制住,处长给了“临门一脚”,一巴掌才算把陷入疯狂的顾宜年震住。
      “专心开车,老盯着我干嘛?”顾宜年嗓音一沉。小罗赶紧神游回来,端正坐姿,正儿八经地开车,拘谨得像个刚拿了驾照的“马路杀手”。
      车子刚上高架,顾宜年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快速地接听。
      “顾队,‘鑫本’的大老板刚才回家了,守了三天三夜,终于露面了。”
      “继续守着,我过去之前,别打草惊蛇。”
      “是。”
      “等等,万一被他发现,立即抓捕,见人见尸,明白。”
      “明白。”
      收了线,顾宜年沉稳干练地命令道:“掉头往南,走国泰路,从西一巷插过去,快。”说着打开警灯置于车顶,一阵令人胆寒的警笛声,强势凌厉地响彻四周,引得司机路人纷纷注目,连执勤的交警面对众目睽睽下的违规掉头都配合得退让出三米开外。
      快到“怡景苑”小区时,顾宜年早早关了警灯,让小罗将车停在小区外面的马路上,两人从侧门进入,联系上盯梢的同事,一行三人在案犯家对面的住户里继续监视。
      “情况怎么样?”
      “十一点十分进去的,到现在一直没动静。”
      顾宜年看看手表,五十分钟了,不能再这么干等着了,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大,“鑫本”的老板消失了一个月,这次终于露面了,无论如何不能错失良机。
      想到这儿,他转身对小罗说:“不等了,你跟我走,直接抓,你在外面车里待命。”
      “是。”两人异口同声。
      顾宜年给小罗递了个眼神,然后快速地闪向一侧,小罗会意,抬手按铃。
      “你好,快递。”小罗紧张地盯着门锁,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枪。
      门里听不到任何动静,两人交换了一眼神,顾宜年觉得不对劲,示意再按一次。
      这次,屋里有了响动,隔了几分钟,门缓缓地开了条缝,小罗眼疾手快,一只手扒着门,一只脚卡进去,臂上用力,一下将门拽开,里面的女人惊慌失措地倒退数步,尖叫一声,连忙护住她身后的小孩。顾宜年一个闪身,进了门,亮明身份,四下扫视,和小罗一左一右开始搜查房间。
      “候勇呢?”一无所获的顾宜年怒问道。
      吓傻的女人和孩子,只会摇头。
      “我再问你一遍,候勇藏哪儿了?你不是想让我们当着孩子的面儿把你带回去问吧?”顾宜年一语击中要害。女人瑟瑟地开始抽泣,更紧地搂着孩子,伸手指了指阳台。
      小罗立刻枪指阳台,吼道:“出来!”
      小孩子哇得一声哭起来,女人磕磕绊绊地说:“从那儿走的,早走了,我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他从来也不和我说公司的事儿,这次回来,就为看我和孩子一眼,给我们留下这张卡,啥也没说就走了。我求你们赶紧走吧……”女人和孩子一起哭。
      顾宜年冲到阳台一看,全明白了,二楼和一楼打通了,在阳台的角落里,一根钢管直通下去,模仿消防的紧急集合通道装的。
      “妈的!”顾宜年一拳砸在玻璃上,立刻显出一道裂痕。
      “他几点走的?”
      “有半个小时了。”
      “走,到保卫室调监控。”
      监控回放,十一点二十分的时候,候勇一身老年人的打扮出现在监视器上。
      “我们来之前,人家倒已经跑了。”小罗愤愤道,偷眼看一眼顾队,脸色阴沉得似世界末日。
      “记住车牌号,马上联系交通指挥中心,调取沿路天眼记录,我不信他能飞到天上。”
      “头儿,消息发过来,他们一路追踪,大概半个小时前,去了火车站。”
      “再联系铁路公安处,查到候勇的车次马上通知我们,我和小罗现在就去火车站。”
      “是,顾队。”
      一辆由T城开往武汉的高铁列车上,顾宜年同乘警长商量决定立即开展查控工作,两人各带一队从列车的两头开始盘查。
      尽管顾队和小罗穿着便装,执行起公务时自然流露的职业霸气,还是让车厢里的百姓生畏,没人能猜透其中原委,好奇心再强也不敢多嘴,就连强悍的小伙子与顾宜年视线相撞,在他的威目扫视下也吓得如贼般心虚躲闪。
      小罗等在厕所门口,一个裤子还没提利索的大妈嘟嘟囔囔,一脸嫌弃加戒备冲他抱怨:“看什么看?还看?”
      小罗的逗逼性格随时随地的灵光乍现,“对不起,认错了,还以为你是我偶像呢?”
      “什么?”
      “鸟叔啊,没听过?算了。”
      “你……神经病!”
      “小罗!”顾宜年一个威慑的眼神过来,小罗马上收起调笑的嘴脸,恢复了人民警察的浩然正气,迈步向下一节车厢。
      顾宜年的眼睛像扫描仪一般,对座位上的每一位乘客进行快速而精准的判别,他唯一的标准就是眼神,每个人都可以化妆、乔装,只有眼神是裸露的,哪怕隐藏,也恰是证据。
      手里的对讲响起
      “顾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发现目标。”
      “我这儿一样,现在10号厢,你们呢?”
      “4号,继续。”
      “好。”
      顾队和小罗一进6号厢,就看见车尾一个拿着大号水杯,佯装喝水,实则掩护的中年男子,形象气质俱佳,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辈,顾宜年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此人虽然不是候勇,但直觉认为,肯定和候勇的案子有关,他看了小罗一眼,小罗也正好看他,两人当时决定先将其控制住再说。
      那名男子并非等闲,看着的顾宜年的目光,毫不慌张,见他们向自己这边走来,反而从容起身向过道走去。
      顾宜年加快脚步,心想避开群众最好,少了顾忌和不便,相距一米左右,他伸手去探对方的肩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突然回身,一杯开水直冲着他的脸上泼来,顾宜年侧身快速闪避,抬手一挡,手背立刻传来一阵噬咬的疼痛,他剑眉微蹙,低喝道:“就是你。”
      顾宜年近步欺身,大手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领,用力往回带,那人反应够快,身子瞬间下沉,两臂上举,滑溜地从衣服中褪了出去,像个脱壳的蝉,一点丝都不带挂的。接着那人转身出拳,迎面一击,顾宜年以掌挡拳,拳掌接触的一刹那,五指收紧,牢牢裹住对方,像棒球比赛的投手员,稳准狠地将球嵌入掌内,反关节猛地向外侧一拧,那人惨叫一声,没有半分还手余地,顾宜年紧跟着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对方的小腿处,直直地将人踹趴下,从腰间解下手铐,二话不说将人铐了起来。
      泼出去的开水殃及到零星的乘客,车厢内一阵惊呼怪叫,引起骚动,胆小怕事的赶紧起身往前跑,胆大好奇心强的扭身抻脖子往后看,整车厢的人瞬间集中到前半段,有人被踩了,有人被挤得不痛快了,有人吓傻了……小罗被挤在人群中,寸步难行,着急发狠地喊:“别乱!让让!”等他终于脱困而出,顾队已经把嫌犯制服了。
      顾宜年掏出电话联系乘警,知道那边也抓住一个,外貌特征就是候勇,长舒一口气,“好的,一会见。”
      顾宜年专业潇洒的打斗,如一出真人版功夫片,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看得如痴如醉,一个小青年带头喊好,将场面推向高潮,人群中立刻响起不绝于耳的赞颂声和鼓掌声。
      “原来是警察抓人啊!”
      “我拷,这速度谁能反应过来?”
      “太他妈帅了……”
      “靠边儿,靠边儿,给警察同志让条路。”
      刚刚还是硬汉形象示人的顾宜年,一下子变得不好意思了,露出腼腆的微笑,向众人点头招呼,几个女乘客一边拍一边窃窃私语痴痴偷笑,倍受关注令顾宜年觉得拐扭,混身不自在,他将嫌犯交给小罗,“我在值班室等你。”说完转身几步跨出众人的视线。
      “警察哥哥,他叫什么名字?”一个胆大的漂亮姑娘着急地追问小罗。
      “我们在执行公务,请大家配合,谢谢,麻烦让让……”
      小罗对此早已见惯不怪,顾队的明星脸走哪儿都惹事儿,他每回摆出一副姑娘大了怕被人拐走的操心爹样儿,勇敢地站在顾队前面替他挡驾,没办法,谁让顾队是他偶像呢,这“护花”的兼职工作,他干得挺得意。
      泰祥购物中心二期开业典礼准备了近半个月,广告铺天盖地,南城区的妇孺老少,人尽皆知,企宣部经理套用《大腕》里的一句话就是“只许你不来,不许你不知道。”
      活动按计划从早八点到晚八点,除了一台云集地方明星和相关领导的表演外,各独立商家也纷纷凑热闹,打折、抽奖、礼品、模特秀……五花八门,像是八仙过海,又像是暗中打擂,顶楼的餐厅家家出招放血,一部正热映的电影免费观看,十二点整还有烟火。半个城的百姓被早早洗脑,蛊惑得热血沸腾,劲头和热情不亚于欢度春节。
      距晚八点还有五分钟,所有人员准备就绪,领导已全部入座,在场的几百余观众和主持人,只等导演一声令下,开启一场盛世歌舞秀。
      时钟咔哒跳动,所有人凝神注目,如同春晚前的倒计时,这阵势和环境搞得人们心里莫名激动,仿佛真要迎接什么神圣的时刻一般。
      八点整,演出开始了。音乐歌舞掌声,瞬间将世界激活,昼夜颠覆,台上的演员满血而亢奋,台下的观众热情而专注,主持人更是难掩激动,嗓音潮湿微颤,第一轮的抽奖互动就将场内的气氛推向一个小高潮,幸运的观众不但收获了价值五百元电饭褒,还和小明星拥抱合影,整个过程飘飘然,傻笑得合不拢嘴。
      大厦外的广场上,成了各商家宣传促销的第二战场,气球彩旗射灯将泰祥广场装扮得华丽耀眼,分分钟PK掉周围一切的商场和建筑,正中一处微缩“迪士尼”宫殿,全部用霓虹彩灯搭建,吸引了无数小朋友和路人游玩拍照。尤其是其中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热情友好的与一大群小朋友做游戏、拍照、发气球,有个小朋友因为总挤不进□□的怀抱而站在外围哇哇大哭,妈妈怎么哄都无济于事,□□于心不忍,笨笨地走过来,空出左手将她抱起,大声问妈妈,“她小名叫什么?”“嘟嘟。”□□一手抱一个,累得差得摔倒,嘴里还一劲地哄,“嘟嘟笑笑,哥哥给你小礼物。”小孩的胖脸瞬间露出一个挂着泪珠的笑容。
      “哎哟,我的祖宗,你在这儿玩得倒挺嗨,满世界找你,下下个节目就到你了,你你你,衣服没换妆没化,这是要我的亲命呢,”执行导演一脸炸弹快要爆炸的表情,气急败坏地一把将□□的大头套扯下来扔地上,脱口而出的骂人狠话在看见程楠的阳光笑脸时瞬间化成一缕轻烟散得无影无踪,“天呐!要不是看在贾老师的面儿上,要不是你小子还有两把刷子,我他妈……”他实在张不开口骂眼前这个国宝级帅的萌宠孩子,半句话憋得他难受,“噗”地一声被自己气乐了,“我真是服了,赶紧跟我走……”
      “海哥,十分钟来得及,您别拽我呀,我这不都跑起来了吗?哎,你打我头干嘛?痛!”程楠不乐意了,撅嘴抱怨。
      “痛?痛就对了,看你以后还敢这么不着调吗?别的演员提前三四个小时就在候场了,就你能耐?就你脸大?”海哥不解气,又在程楠后脑勺上轻扇两下。
      “录播又不是直播,瞧把你急得。”程楠小声争辩。
      “还这儿跟我顶嘴,我可真踢你了?”海哥立起眼睛,作势抬脚。
      “不敢了不敢了。”程楠嘻嘻笑着,一溜烟儿钻进了化妆间。
      “惯得没样儿了。”海哥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现场的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右手,大家一起来……
      动感的音乐满场飞,五个造型炫酷花美男在台上边唱边跳,一副燃爆现场的架势。
      舞跳得确实带劲,歌唱得就一般般了,一听就是假唱。程楠怀抱着吉它站在舞台后面,头一边跟着节奏律动,一边心里嘀咕。
      “感谢“尚乐舞”组合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为了答谢今天的主办方“泰祥”商厦和在场的广大粉丝,他们特别准备了一百分签名单曲送给大家,凡今天在本商场任意消费的顾客,一会凭手中发票都可以到服务台抽取获得。”
      “好的,接下来要上场的这位,年龄不大,唱功了得,他是我省著名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贾瑞梅老师的关门爱徒,程楠,有请——”
      程楠一手拿着吉它,一手插兜儿,牛仔裤搭一件咖色亚麻休闲小西服,随性不羁,潇洒文艺,一八零的大个儿顶着一张稚气未脱尽的俊脸,天然上扬的嘴角,微微牵动,尽显出一个魅人的梨窝,他的头发黑亮自然,三七成型分侧两边,没经过“洗剪烫染吹”的摧残,也没有发胶固定的庸俗造作,一束光将他拢在舞台中央,如教堂彩窗下的雕像,出尘美丽。
      现场出现断电般地安静,人们沸腾的热情瞬间从地上转化成暗流,在每个人体内汩汩流动。
      程楠调整了下麦的位置,抬眼冲台下微微一笑,空气中便传来了无数少女心炸裂的声音。
      “给大家带一首我的原创歌曲《距离》”
      ……
      没有灯光,没有音效,没有伴舞,没有搭档,程楠单枪匹马独自应战。和弦响起,如魔法咒语,周遭的色彩和意境,一下子变了风格,像功夫片里加的爱情戏,整晚的喧嚣终于可以止歇片刻,让心灵和身体稍适休息。
      演唱变成一个少年对他爱人的倾诉,他的手指匀称纤长,敏锐灵活地将六根琴弦挑拨玩转,演绎一首令人“一见钟情”的曲调。情素成觞,结在心底,浮在眉间,低垂着眼帘,悠缓深情的唱腔,像是一场不敢坦露的表白……
      如此青春懵懂的年纪,却能将成人的内心情感演绎得传神到位,程楠少年老成得毫无违和感,简直是老少通吃。他一个人撑足了气场,周身致命的气息,如悄然泄露的燃气,在人们的忽略大意中,短短六分半的时间里,溢满整个秀场,爆炸一触即发,诱人而危险。
      程楠的高音震惊全场,穿透力极强,犹如天籁,才唱到一半,台下的保安就开始费力地维持秩序,几个胆大的观众,不顾劝阻,有空就钻,这边挡住一个,那边就涌上三个,各种拍照,往台上乱扔零食小礼物,更有甚者,眼瞅着保安大哥冲自己而来,情急之下,豁出去了,直接将手机扔到了台上,因引起了程楠的注意而激动尖叫……
      一曲终了,又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微笑撒向全场,掌声尖叫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要求返场的呼声,在程楠下台之后仍久久持续。
      海哥拦住程楠说什么不让走,“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把那些明星都比下去了。听见没,不让你走,快回去再唱一首,哥给你加钱!”
      程楠笑呵呵地盯着海哥看,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知道这小子准憋着坏主意,果不然,程楠抱着吉它一猫腰,先向左边虚晃了一下,做了一个要跑的假动作,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右边溜走了。
      海哥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这种从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你拿他有辙吗?
      主持人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还真有这么不把观众的呼声放在眼里的“奇葩”,于是在海导的示意下,只能以演员还要赶场为由安抚躁动的现场。
      程楠收好吉它,迫不及待地又钻回□□的皮囊里,成功地躲过了前来围追堵截的若干“粉丝”,兴冲冲地跑向“广场宫殿”处,手舞足蹈地混进去,立刻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恢复了之前的抢手光景。
      顾宜年将车停好,点支烟,望着远处嬉闹的□□和孩子们,心里一阵柔情涌动,在外面无论多累多危险,工作压力再大,只要看见他,想起他,一切烦恼和劳累就都烟消云散了,有时候值勤几天不回家,哪怕遇见点滴与他相关的场景,都会让他想起他而面露微笑。
      大街上一个和他穿同一款外套的背影……
      店铺里飘出了他喜欢的音乐……
      食堂今天有他喜欢吃的“狮子头”……
      某个人嘴里说出一句带“nan”字的话……
      他喜欢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是抵挡一切的铠甲,治愈一切的良药,也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顾宜年抬腕看表,快九点了,春天的夜晚寒气依旧,傻瓜一定还没吃晚饭,赶紧带上他回家,拿出电话刚想打,心想,看这身装扮手机肯定不在身上,于是下车,朝着目标走近一些,隔着叽叽喳喳的孩童,在相距不到五米的地方,双手插兜,驻足观望。他实在不忍心打断这样的画面,结束程楠的快乐,璀璨灯光下的每一张笑脸,他都想定格变成永恒,心下感到宽慰,“因祸得福”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五年前的那场爆炸,彻底改变了他和程楠的生活,也改变了他们的关系,他没了师傅,程楠没了父亲。虽然因公殉职,死后抚恤丰厚,可师傅死得蹊跷,只是证据不足,而对方势力又强大,想一手遮天,找了两个人认罪顶包,案子就结了。他气不过,带人砸了腾万里的车,为此档案里背了个处分,到现在虽然年年先进,也只混成队长,升职仍是遥不可及,而程楠则被那一声巨响封住了心智和记忆,停留在原地,无法跨跃,“创伤性应激障碍”让他选择失忆,拒绝时间,固执地停留在十五岁那年,快乐无忧。
      程楠可能是玩够了,也累了,自己取下头套边喘气边四处张望,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站着冲他微笑的顾宜年,脸上立刻显出一个幸福像花儿一样的笑容,他咧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挥动着手臂:“哥,等我,就来。”
      程楠拨开人群就往外跑,跑得太急,穿得厚重腿脚不利索,快到终点的时候,本来卯足了劲要冲刺,结果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几番挣扎努力全白费,那一身的“赘肉”,真成一只笨熊,原地来回骨碌,憨态十足。
      顾宜年看着脚下一堆蠕动的黄色,没憋住,笑得身子发颤,赶紧弯腰一把将程楠扶起,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问:“急什么急?”
      程楠一脸窘态,习惯性哼哼两声,抬头与顾宜年眼神对接的一瞬间,脸色即刻恢复如初,大叫一声扑进他怀里,发出开朗的大笑声。
      顾宜年捧着程楠的脸上下看看,又疼又宠地说:“笨样儿。”
      两人再没机会多说一句,□□那跤摔得,多少人都看见了,再加上庐山真面目一暴露,那还了得,稀罕他的不止学龄前儿童了,少女少妇一拥而上,挣着合影,“□□原来长这样呀”,“这不刚才台上唱歌那男孩儿”,“啊——我偶像啊……”又是里外三层,将他俩活活拆散成牛郎织女,等着照相的人太多,最后只能来集体照了,程楠分身乏术,一脸苦逼样儿,还得分分钟变成开心果当背景,他冲着顾宜年猛甩表情包求救,顾宜年直想笑,心里骂道,长得这么招人,还非要干抛头露脸的事儿,活该样儿,谁管你。
      “哥——”程楠扯着嗓子喊,声音里透着焦急和委屈。这招超级管用,顾大队长受不了了,转身回车里套上警服,几步跨过去,挤进人群,离他近的人看见身边突然站着这么一个威武之躯,还穿着制服,二话不说就自动让出一条道儿,顾宜年走到程楠身边,乱哄哄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人们莫名地看着他们,脑洞再大的人也想像不出两人能和什么不好的事情沾上边儿,顾宜年忙说:“不好意思,各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弟弟身体不好,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我得接他回家了,大家多包含,多包含。”说着大手一挥,将程楠扯出包围圈,护在身后,慢慢往出退。
      警察对老百姓的震慑力时刻存在,大家一听这话,又见此情此景,谁还能不给警察叔叔面子,大家便都笑笑散去,只有个别孩子闹腾着不肯离去,程楠又摆了几个造型,家长一阵哄劝,才算作罢。
      车子一发动,顾宜年将一杯保温的牛奶递给程楠。
      “把这个先喝了,没吃晚饭吧?”
      “嗯,饿死我了,哥,晚上吃什么呀?”程楠喝了一口,惊呼:“还热着呢,太好喝了。”
      “你想吃什么?”顾宜年一边倒车,一边留神路况。
      “牛肉面、饺子,嗯……还有羊肉串。”顾宜年笑笑,扭头对程楠说,“把安全带系上。”
      “嗯。”
      顾宜年在偏市中心不远的地方按揭了一套小公寓,两室两厅正好他和程楠住,师傅去世后,程楠的状况必须得有人监护,亲戚之间先是互相推诿,后是争来争去,全冲着房产和抚恤金,他一气之下将程楠带在身边,并在公证处当着程家亲戚的面儿写下保证,将程楠名下的所有财产交给专业律师打理,才免去了之后所有的纷争。
      程楠那时也只愿跟着顾宜年。在他眼里顾宜年是他唯一的亲人,十二岁那年,当父亲第一次将刚从警校毕业的顾宜年带回家时,跟他说:“小楠,他叫顾宜年,是爸爸新带的徒弟,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他家在外地,暂时住家里,快叫哥哥。”
      程楠看着顾宜年,顾宜年也看着他,当他冲他微笑的时候,他对他的陌生感一下子就消失了。那笑容不是客气,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它从眼底生出,布满整个面孔,像一个光源,温暖照耀着他。顾宜年伸手在他的头顶顺了一把,“程弟弟,你好,才十二长这么高。”他的嗓音洪亮,底气十足,充满魔力。程楠被连塞了两颗糖,脸上露出了接纳的笑容。
      “叫人啊,想什么呢?”
      “哥哥晚上跟我一起睡吗?”程楠看父亲。
      “啊?就你那狗窝。”程父讽刺道。
      “我会收拾好的,现在就去。”程楠看了一眼顾宜年,臊得脸红,转身回房间。
      “我去帮他。”顾宜年被这个倔小孩儿逗乐了,跟着他走开。
      顾宜年在师傅家只住了一个月,很快便分配到宿舍。短短的时间里,程楠便依赖上这个非亲非故的哥哥,成天嚷嚷着要顾宜年来家里陪他玩,于是每周六便成了顾宜年到程楠家报到的法定时间。
      程楠从小在孤独中成长,母亲去世早,父亲工作忙,在他记忆深处的画面里,总是一个人玩耍,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做着一切,一个人……父亲偶尔的陪伴总是显得匆忙而心不在焉。直到顾宜年的出现,他灰色的生活里多了一抹亮彩,终于有人肯听他说话,带他打副本,背着父亲给他零花钱,再也不让他吃方便面……二十二岁的顾宜年给了程楠从未有过的关怀和温暖,一点点修复着他人生的残缺。
      入夜,顾宜年给程楠做完理疗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轻唤了两声“宝儿“””,程楠一动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看来又得和这小子挤一晚了。顾宜年从卫生间回来,小心翼翼地躺下,熄了灯,刚合上眼,就觉得脖子后面痒痒的,回头低问:“就知道你在装睡。”他翻了个身,程楠的头就靠了过来,顾宜年伸手将程楠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习惯地将程楠滑至腰间的被子向上拽了拽。
      “这么大了,睡觉还这么不老实。”
      顾宜年的手碰到了程楠裸露的后背,不自禁地给他挠起来,一下一下,上下左右,力道均匀。程楠跟着触感哼哼起来,“好舒服,最喜欢哥给我挠背了。”他将头更深地埋进顾宜年的颈处,像只蜷缩在窝里的猫。
      顾宜年微笑着低头吻了吻程楠的额头。
      暗夜中,程楠眼神灼亮地抬头回吻着顾宜年的下巴。
      这一吻犹如雪花落在茶炉上,细碎的情义倏地一下化进了顾宜年滚烫的血液里,令他浑身一颤,轻微得只有自己知道,黑夜给了他最后的保护,让他还可以自持,他拍了拍程楠的后背:“好了,睡吧!晚安,宝儿!”
      “嗯,晚安,哥!”
      然而顾宜年再也无法安睡,他疲倦地合上眼,脑子乱得很,待到程楠睡熟,他又起身去了卫生间,当冰凉的水兜头而下时,心里燃起的那把火终于被彻底浇灭了,他为自己刚刚的反应感到羞耻,程楠是弟弟,他再一次告诫自己,他不想对不起死去的师傅,想到这儿,他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喜欢就会放肆,但爱是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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