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监狱]Enchanted》花燃青山

4、第四章

　　11.
　　周防光希感觉她也没谈多久，因为咨询费很贵，她把重点都挑出来了，和律师一起严控时间，硬是在一小时把关键问题都谈完了。
　　至少把花费也控住了，周防光希松一口气。虽然她要钱要得理直气壮，但是她确实还记得她是在借钱。
　　走出咨询室后，她才终于有空关注凪诚士郎的状态。
　　“刚才很无聊吗？”
　　“啊，反正我这样已经习惯了，”凪诚士郎说，“但是，是光希说今天会有意思的，我都期待起来了，结果还是很无聊。”
　　周防光希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金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但是很快被了然所取代。
　　“我忘记跟你说了。诚士郎くん很喜欢玩游戏吧，今天和我一起玩一个游戏怎么样？时间就定在晚上七点吧，这时候也差不多要去吃晚饭了。我们从早上七点出门开始，到晚上七点结束，这期间都不要被警察找到。”
　　“诶？”
　　“我昨天和妈妈说了今天早上回去吧，但是我不准备回去，她估计快要报警了。其实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觉得我已经是个高中生了，离家出走还不到24小时，就不查了，但我觉得妈妈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要做好准备。现在几点？哦，九点，那她的忍耐差不多要到极限了。过一会儿估计她会给你打电话，回拨的，你和她说我很早就走了就行，虽然想让你装一下很困的语气，不过你的语气本来就很平淡，也不用装。警察找人当然要用监控，所以我让你带了几套衣服和帽子，等下去卫生间换新的一套。至于我，我提早出来就是去买了新衣服，还有你的新帽子，拿好。”
　　周防光希之前确实把一大包东西塞进了他的背包，凪诚士郎本来以为只用装几件衣服，结果多装了周防光希的好多东西，他不开心了很久。
　　“我可是从今天一早就开始准备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错开时间出门。好啦，去换衣服吧。”
　　周防光希从背包里掏出她自己那套，就进洗手间了。凪诚士郎抓着背包，脸鼓鼓的，还是按照周防光希说的去换衣服了。
　　居然是这种很麻烦的对抗生存类游戏，光希好会为难人啊，凪诚士郎想，但是并不讨厌，为什么呢？

　　12.
　　周防光希在镜子前化妆，那块覆了水银膜的玻璃准确无误地映照出她的面容，她对着镜子，拿着修容高光口红化妆刷等一堆道具一笔一画地涂抹，将自己的脸变成几乎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张脸。做完这一系列操作后，她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她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她的眼睛和她的发色，这让她看起来和原来的她仍带有巨大的相似。她又给自己扎了一个丸子头。
　　凪诚士郎只觉得周防光希的化妆技巧神乎其技，就算她还是原来的发色和眼睛，但是看起来已经像是另一个人了。
　　“我们不回家去吗？”凪诚士郎问。
　　待在安全区是一个好办法，凪诚士郎在玩游戏时，如果还没想好下一步要干什么，就会待在安全区。
　　“要去下一个律所，这个又贵又不能保证赢。”周防光希说。她回过头，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凪诚士郎的身影。“诚士郎くん，你的卡里能动用的余额还有多少？”
　　“诶，完全是我来付钱吗？”
　　“毕竟现在只有你有钱，我要是回家拿我的银行卡，我就再也别想出门了。”
　　凪诚士郎估算了一个数，他对于具体金额也不清楚，反正他能确保索尼出PS5时他能第一时间全款拿下，还能顺便买上一台4090和一个苹果显示器。
　　周防光希不懂这个物价换算，她更熟悉“能买得起施坦威的一个琴键”这种物价换算，但是她让凪诚士郎做好心理准备。“等下那个律所贵得要死，那个律师是一个只看钱的家伙，我担心连咨询费都会很贵。虽然很想请他，但是我们不够钱，我打算顺便考察一下他一直带的下属，如果合适的就再对比一下这两家。”
　　“下属能赢吗？”
　　“不知道——诚士郎くん，你知道我们国家的司法系统是怎样的吗？简单来说就是，证据是一方面，表演也是一方面。像是我这种官司，当事人的说法是非常重要的。”
　　“哦……”
　　凪诚士郎听懂了。他觉得周防光希什么都想好了，为什么还要带他来，难道真的是为了付钱吗？
　　周防光希把东西收拾好东西，又一起塞进凪诚士郎的背包里，拉着他走到电梯前。
　　可能还需要他背包，凪诚士郎想。
　　电梯在快速地下降，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的空气在宽大的电梯厢内流动，周防光希突然开口，说：“诚士郎くん能在这里，在我身边，真的对我很重要，请你一定不要怀疑这一点。”
　　“嗯。”凪诚士郎答应了。

　　13.
　　他们从大律所出来，又搭了一段地铁，走了一段，最后停在了一幢豪宅前。
　　“古美门，是这里吗？完全就是私人住宅嘛。”凪诚士郎看了眼门牌，说。
　　“我搞到的地址是不会有错的。”周防光希说。
　　她按下门铃，见到一个中年人出来接待，他自称是这里的管家服部。
　　“好像游戏里的剧情，这就是大律师吗？”凪诚士郎问。
　　“不，我觉得是这个律师自己的问题。”周防光希说。
　　服部说古美门律师在家，于是就带他们进去了。
　　周防光希一点都不想回忆起他们进屋之后的一阵鸡飞狗跳。先是古美门律师大吵大闹才不要接两个小孩的案子，一看就是小孩子心血来潮打官司还没钱这两个人看着就穷。周防光希挑了挑眉，没说话，倒是凪诚士郎一反常态，说古美门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就在这里乱叫。古美门律师也很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高速输出了奇怪的大段比喻句来讽刺凪诚士郎。眼看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回在吵架，周防光希和管家服部只好都放下自己的事来劝架，好说歹说是把两个人劝住了。
　　周防光希也没想到凪诚士郎脾气那么大，这人明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任她差遣别无二话，怎么现在突然骂人呢，还是直接冲着律师去了。
　　“好啦，不要跟古美门律师一般见识，诚士郎くん比他厉害多了，乖啦。”周防光希摸摸他的头，安抚道。
　　“要辩护的话，刚才的三木律师不行吗？”凪诚士郎说，“比现在这个厉害。”
　　“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古美门律师又开始了他的大段嘲讽比喻句，这一次是冲着三木律师了。
　　“你这个案子来轮不到我出手，”古美门律师打了个电话，“黛，你过来。”
　　周防光希感到头疼，她知道那个黛真知子律师，是古美门律师的下属，也算他半个学生，她一开始目标就是黛律师，只是这个达成方式她是真的没想到——最重要的是，她损失了咨询啊。
　　因为这里是古美门律师的私人住宅，周防光希和黛律师讨论的时候只能在客厅，旁边就是坐在豪华办公椅上、把脚搭在办公桌上的古美门律师，他一边看报一边对飘进他耳朵里的事件细节评头论足，同时对黛律师和周防光希指指点点。然后，完全能想象到的结果就是，凪诚士郎又快要和古美门律师吵起来了。
　　她拍了拍凪诚士郎的手，就当是劝架了，毕竟她现在没空管他们吵架。
　　凪诚士郎也很听话，又变回了很无害的样子，但好像是之前吵架太累了，他嘴里嘟囔着好累啊，就直接靠在了周防光希身上。
　　周防光希心里叹气，她硬带出来的，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忍着。
　　这边黛律师还在和周防光希确认。“光希，你真的确定要起诉吗？如果只是想让法律介入，我们还有社区保护，或者还能私下调解。”
　　“嗯，我要上诉，”周防光希说，“我知道黛律师你的意思，不过是觉得都是母女，没必要闹成这样。其实就算法律判了断绝关系，我和妈妈还是有同样的血缘，我是妈妈生的，这一点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但是，我们的关系已经很不健康了，不管是社区保护还是私下调解，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再强硬、再坚持也好，只要是有调解余地、只要我还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妈妈就会觉得，她还是对的……黛律师，长痛不如短痛，为了防止我和妈妈在以后更长时间的互相伤害，这个时候，把这块腐肉挖出来，是必须的。”
　　周防光希的这番自我剖白，凪诚士郎听得很清楚。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蹭了蹭周防光希。周防光希感到她后颈有点痒，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来回地拂动，她顿了顿，眨眨眼，反应过来应该是凪诚士郎的头发。
　　像小动物一样，周防光希想。

　　14.
　　律师是站在委托人这边的，既然周防光希坚持，黛律师就完全按照她说的来了。
　　解决完这件事后，周防光希轻松不少。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了。
　　“先去吃饭吧，然后看看下午玩什么。”周防光希开始安排行程。
　　“这个，”凪诚士郎听到午饭，开始掏他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他的标配食物，“我带了能量棒。”
　　“你中午就吃这个吗？”周防光希从他手里抽出能量棒，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很高级的营养元素。“就吃这个吗？”她再次发出疑问。
　　“因为吃饭很麻烦，能量棒随便几口就能吃完了，比吃饭方便。”凪诚士郎说。
　　周防光希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比她高比她壮的人，陷入了沉思。
　　“你知道吗？我其实没有特意减过肥。”
　　“什么意思。”
　　“也就是我一直正常吃饭，身高体重都保持在一个很标准的范围，甚至比起绝大多数女生来讲要高不少。你知道我这样的标准身材是需要好好吃饭偶尔还锻炼才能换来的吧。”
　　“嗯。”
　　“你到底怎么长这么高的？”
　　“不知道，它自己就长高了。”
　　周防光希沉默了。
　　“我中午不能像你那样吃能量棒，既然今天你和我出来，我们就都不吃能量棒，去吃点正经的午饭。”
　　“但好像还是我付钱吧——不管是能量棒还是正经的午饭。”
　　“当然啦。你对我一个连手机都不在身上的人说什么呢。”
　　周防光希一路哼着歌，带着凪诚士郎搭地铁，又在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穿行，当凪诚士郎都开始怀疑周防光希是不是已经打算把他卖了来赚钱时，周防光希终于指着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店说：“就是这里。”
　　“光希怎么找到这个角落的店？”
　　“我……以前的，算是朋友的人推荐的，但是也是两年前了，不知道现在味道怎么样。”周防光希有点含糊其辞，赶忙推着凪诚士郎进去了。“因为是学生推荐的小店，所以不会花你很多钱的，放心吃吧。”她嚷嚷道。
　　进了店，凪诚士郎看到菜单后有点意外。“是拉面啊。”
　　“诶，是拉面吗？”周防光希从他背后探出头，看到菜单也有点意外。
　　“来都来了，就这里吧，”凪诚士郎摊在座位上，“不想再走了。”
　　“这么点运动量就倒下了吗？”周防光希戳了戳凪诚士郎的肩膀，“但是感觉诚士郎くん好像还是有点肌肉的类型。”
　　凪诚士郎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周防光希戳他。“啊，肌肉也是自己就长出来了。”
　　“好羡慕，我也想要会自动生长的身高——肌肉有一点点就好了了，身高比较重要。”
　　“光希已经很高了吧。”凪诚士郎疑惑道。他对女生的身高没有特别偏好，但是他也知道很多女生都想要可爱一点，太高了就不可爱了，会被叫做“天空树”。
　　“因为我家……总之高一点会有安全感，有点力量也会有安全感。”周防光希又含糊其辞地把这个话题跳过了。
　　凪诚士郎也不追问，拉面上来了，他就吃面。
　　“下午做什么，可以回家吗？”
　　“回家啊……不太想。我们可以去玩吗，游乐园？”
　　凪诚士郎停下筷子。“作为一个生存类游戏来说，你真的很会自找麻烦。”
　　“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但不是想让你评价我。要去玩吗？”
　　凪诚士郎叹气。“我都行。但是好累，能不能不要走路了。”
　　“你玩游戏总不会都玩最低难度吧，你不刷高难记录吗？回家很无聊的，我说过会让你今天变得有趣吧。”
　　“但是好累啊，而且游乐园也不是很有趣。”
　　“那跟我去呢？”
　　凪诚士郎抬眼，半明半暗的室内，昏黄的灯光下，周防光希的红发像是温柔流淌的火焰，慢慢地缠绕住他，像是被这火焰烫到一般，他感到脸颊泛起热意。
　　“跟我去，就不无聊了吧。”周防光希说。
　　“啊——”凪诚士郎把头埋入手臂，“应该吧。”